() 次日一早,阿樹和喬安早早來了商行,長歡本還擔心蘇九像昨日那般傷心,卻見蘇九伸了個懶腰自房里走出來,看到喬安,驚訝道,“你怎么沒去上朝?” “今日沐休,不必進宮。”喬安回了一聲,繼續道,“我昨晚回去聽奶娘說了紀府的事,實在沒想到那個蘇小姐竟然還活著!” 蘇九坐在椅子上,端著茶喝了一口,漫不經心的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活著不是更好!再說咱們想要的都得到了,也該離開紀府了!” 長歡目光微深的看著蘇九,仿佛昨晚上那個說自己難過的女子是他想象出來的。 不過看蘇九這般模樣,長歡也放心下來,笑道,“對,我早覺得老大該離開紀府了!” 阿樹皺眉直爽道,“我不這么認為,我看紀長公子那人挺好的,對咱們大當家也好,還幫了咱們伏龍幫不少忙,做咱們伏龍幫的女婿多好!” 蘇九捏著茶盞的手一頓,茶水輕顫,一圈圈漣漪漾開。 長歡瞪了阿樹一眼,怪他不識趣。 喬安也有些遺憾,卻道,“真正的蘇小姐回來了,便不必再多說了。大當家以后住到我那去吧,反正院子寬敞。” 長歡立刻道,“老大也可以住在商行里,正好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老大在這里可以幫襯我。” 蘇九笑睨他一眼,“我才懶得幫你看賬本,我覺得安爺那院子的確不錯,今后我就住那了!” 喬安淡笑,“極好!” 長歡頹唐的挑了挑俊眉,“就知道你不肯留下!” 蘇九走過來,抬手撫了撫他的頭發,“爺的小歡兒,別一副怨氣的模樣,有空我就來陪你!” 長歡聽了這話,噗嗤一笑,俊臉上光芒閃耀。 蘇九和喬安回去,奶娘見了她,一夜的擔憂總算安心下來。 喬安住的本是三進的院子,前庭,東院和西院中間隔著一個小花園。 喬安住在西院里,取名叫做西水小筑,讓下人將東院收拾出來給蘇九和奶娘住。 “自然是比不上紀府,但這院子當初是大當家挑的,想必你也是喜歡的,收拾收拾,還算干凈整潔。”喬安笑道。 蘇九點頭,笑道,“住在這里清凈,我正好也偷幾日懶!” 喬安看出她雖在笑,眼中卻又蕭瑟之意,知道和紀余弦有關,也不點破,只帶著她四處看看,消遣心情。 蘇九和紀余弦相處了將近一年,兩人平時的親近他也是見過的,如今突然這樣硬生生的分開,不舍也在情理之中。 只一日,紀府的少夫人本是山匪假冒的事漸漸在盛京城中傳開。 這事本就稀奇,再經人口一傳,越發的離奇。 只是也只是私下里傳言,沒人來給確定,事情便也撲朔迷離,像是捕風捉影一般不可相信。 紀府中,陳玉嬋早晨起的晚了些,侍奉她洗漱的丫鬟一邊給她梳發,一邊低聲道,“四少夫人,您聽說了嗎?咱們府里原來的少夫人是假的,如今真的少夫人已經來了!” 陳玉嬋柔弱無爭的臉上有些懊惱,“聽說了!” 所以府里的少夫人換了人,她又要開始打聽這位新少夫人的口味,好給她繼續做糕點。 只是不知道這位少夫人能在這府里呆多久? 另外一件事也稀奇,府里既然來了新少夫人,二夫人不管事,于老應該帶著下人們去拜見新少夫人,如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蘇小姐在府里住了兩日,便通過下人的嘴知道這蓮波苑本是給紀余弦的侍妾住的,真正的紀府少夫人應該住在棲鳳苑中。 而且,聽說這蓮波苑里還死過人,就在臥房里上的吊。 蘇小姐受了驚嚇,越發的不安,用銀子收買了身邊一個叫連枝的丫鬟做心腹,問她自己該怎么辦? 她進府已經兩日了,除了第一日看到過紀余弦,便再也沒見過他。 昨日她安奈不住,出了院子溜達,先是感嘆了一下紀府的富貴堂皇,又打聽了一下紀余弦住在哪個院子里。 然而她剛一接近主院,便被守衛攔住,告訴她這院子沒有紀余弦的允許,閑人一律不得進。 這紀府的規矩果然多! 蘇小姐很氣憤,她明明是紀府少夫人,什么時候變成了閑人? 聽說以前的那個假的少夫人就住在主院里,蘇小姐更生氣。 只是生氣歸生氣,她現在剛進紀府,不敢亂得罪人,自己生著悶氣灰溜溜的又回了蓮波苑。 把心事同連枝講了,連枝道,“奴婢聽說長公子這兩日病了,人病的時候最需要人照顧,少夫人若是能親自去侍奉長公子,說不定就得了長公子喜歡。” “真的?”蘇小姐高興的問了一聲,隨即又皺眉,“那院子我進都不能進,怎么去照顧公子?” “主院的奴才就是這般仗勢欺人,少夫人不如鬧的大些,畢竟您是這府里的主子,他們也不能太過分!”連枝轉著眼睛道。 “那我該怎么辦?” “少夫人要強硬些才是,您時刻都要記住您才是主子,以前的少夫人就是很厲害,所以府里的下人都怕她,連長公子都喜歡她。”連枝認為蘇九在紀府得寵都是因為她“厲害”,比如可以上天,比如一巴掌可以把謝盈打暈,一腳將謝盈踢飛。 蘇小姐恍然,似明白一些了。 連枝俯身在蘇小姐耳邊耳語幾句,主仆兩人暗暗商量計策。 吃了午飯,蘇小姐便帶著連枝又去了主院。 主院的守衛照舊將她攔下,“少夫人請回吧,沒有長公子的吩咐,任何人不能進去!” 蘇小姐雙手叉腰瞪著那守衛,趾高氣昂的道,“你算什么東西,不過是個下人,竟敢攔著本夫人,狗奴才,還不趕緊給本夫人讓開!” 那守衛驚愕的看著上午還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么一下子變了個人似的? 雖是如此,守衛依舊不卑不亢的道,“奴才是下人,所以只能奉命行事,不能放少夫人進去!” “放肆!少夫人也是這紀府的主子,你竟敢不聽少夫人的話!”連枝炸著毛,一副護主的模樣。 守衛瞥她一眼,“請少夫人恕罪,奴才只聽長公子一人的吩咐!” 蘇小姐見這守衛這般不識抬舉,抬腳就往里面闖,“本夫人倒要看看你能將我如何?” 守衛退后一步,伸手攔住,“請少夫人不要讓奴才為難!” 蘇小姐故意撞在他的手臂上,隨即跌倒在地,捂著手臂痛哭,“好你個狗奴才,竟敢毆打本夫人,本夫人剛剛進府,你們這些奴才分明是看本夫人好欺負!” 連枝撲在地上,大聲喊道, “來人啊,奴才打主子了!” “快來人啊,少夫人受傷了!” …… 她這一喊,在周圍的下人頓時圍過來,驚愕的看著倒在地上哭嚎的新少夫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眾人也沒人敢去扶。 蘇小姐哭的越發傷心, “我在家里時,父母都不曾大聲訓斥,如今做了紀府的少夫人,反而要受一個奴才大罵,這日子還怎么過?” “這紀府若是容不得我,我現在便回家去!” “紀府寧愿要一個山匪做少夫人,也不要我這個身世清白的大小姐,真是不怕天下人恥笑!” …… 那守衛皺眉看著地上撒潑耍鬧的新少夫人,知道她是故意的鬧事,自己明明沒打她,是她撞上來的。 這真的是蘇家大小姐? 竟如市井潑婦一般,哪里如以前的少夫人半分? 人越圍越多,蘇小姐哭的更大聲,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于老聞聲而來,圍觀的下人頓時讓出一條路來。 看著坐在地上嚎哭的蘇小姐,于老深深皺眉,沉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還不趕緊把少夫人攙起來!” 他一發話,才有幾個婆子過去攙扶蘇小姐。 連枝看著于老,生了幾分怯意,訥訥道,“回于管家,少夫人聽說長公子病了,想去探望一下,誰知這奴才不但不讓少夫人進去,還推搡少夫人,將少夫人推到在地上!” 蘇小姐起了身,用帕子不斷拭淚,委屈的直哽咽。 那守衛無辜的看著于老,“于管家,小的沒有!” 于老經歷的多了,看著眼前的情景如何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然而當著那么下人,不得不維護少夫人主子的顏面,冷臉訓斥道,“對少夫人不敬,罰你一個月的俸祿,再有下次,直接趕出府去!” 那守衛實在是冤枉,也知道于老明著罰他,暗地里卻是護著他了,低下頭去,“小的該死,甘愿領罰!” 蘇小姐冷哼一聲。 于老讓看熱鬧的下人散了,對著蘇小姐道,“少夫人,長公子的確病了,大夫人吩咐了要靜養,少夫人請回吧!” 蘇小姐瞪著眼冷笑道,“我是這紀府的女主子,難道想看一眼自己的夫君都不成,這紀府是什么規矩,還是根本沒把我當成少夫人?” 于老忙道,“奴才不敢!” “我去看我夫君,還能害他不成!長公子病了,我是我他的夫人,總要去侍奉才算是婦道,難道你們連這個也要管?”蘇小姐吐字極快,咄咄逼人。 于老皺眉,為難的道,“奴才不是這個意思!” “本夫人不管你什么意思,總之今日我一定要見到夫君,若不讓我進,我便一直在這等著,讓紀府的人都看看,你們都是怎么欺負主子的!” 于老眉頭越皺越緊,沒想到蘇家小姐竟這般蠻橫難纏,他們紀府剛剛經歷真假少夫人的風波,正在風口浪尖上,若是再出什么事,真要被整個盛京城的百姓看熱鬧了。 思忖一瞬,于老道,“既然如此,少夫人請隨老奴來!” 蘇小姐得意的挑了挑眉,拂了拂衣袖,挺胸抬頭的進了主院。 主院自比蓮波苑還要大,還要精致清雅,回廊蜿蜒,亭臺樓閣,碧瓦朱檐,處處透著大梁首富的富貴恢宏。 蘇小姐跟在于老身后,四處打量,心中更加確定,自己一定要住進這院子里來。 于老帶著她到了臥房外,顧神醫正給紀余弦施針出來,看到蘇小姐,故意調笑道,“呦,紀府又來新人了!” “放肆!”蘇小姐仰著下巴,怒道,“我是紀府的少夫人,還不趕快給本夫人行禮!” 蘇小姐聽了連枝的話,一定要“厲害”,尤其是剛才自己發了一通脾氣,果然就讓于老低頭帶她進來,所以心里越發覺得要對每一個人都要保持主子的兇橫。 顧老頭驚愕的看著女子,撇嘴笑道,“新來的少夫人?好大的架子,果然不如那丫頭可愛!” 于老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忙道,“少夫人誤會了,這位是府醫,專門給長公子醫治的,平時長公子對顧大夫也很尊敬!” 蘇小姐臉上一紅,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顧大夫,公子可好些了,少夫人是來看望公子的!”于老問道。 顧老頭不喜蘇小姐,本不欲讓她進去,眼珠子一轉,滑過一抹壞水,又改了主意,笑道,“能進,能進,進去吧!別碰他就行,否則出了事,一切后果自負!” “我看自己的夫君還能把他怎么樣?”蘇小姐冷笑一聲,自顧推開門進來臥房。 連枝立刻在后面跟上。 看著女子囂張的背影,顧老頭聳了聳肩,本來還對紀余弦的事幸災樂禍,如今卻多了幾分同情。 搖頭道,“你們紀府,娶了這么一位少夫人真是有福氣啊!” 于老苦笑,“顧神醫就不要打趣了,您如今不也是紀府的人!” 顧老頭點了點頭,“說的也是,我后半輩子可都要賴在紀府了,對了,那丫頭,真的不回來了?” 于老知道他說的是蘇九,沉眉不語。 “于老,我問你,若那丫頭真的是山匪,你們可還愿意她做你們的少夫人?”顧老頭和于老并肩往外走,笑聲問道。 “長公子愿意,我們自然愿意,可是如今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紀余弦突然病倒,于老自然知道有蘇九的緣故,心疼自己主子,也為紀府擔憂。 說實話,他寧愿蘇九一直呆在府里。 顧老頭笑了一聲,“世事無常,萬一哪一日那丫頭還能回來呢?” 于老愣怔的看著他, 卻也知道顧老頭是玩笑的話。 如今蘇家小姐已經是紀府少夫人了,蘇九怎么還能回來? 蘇小姐進了臥房,莫名的便屏住了呼吸。 房內極靜,布置的雅致舒適,淡淡蓮水香環繞,香氣沁人,又帶著微微的清冷之意。 連枝突然生了怯意,拉住蘇小姐的手臂,訥聲道,“少夫人、” “噓!”蘇小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撩開水墨暈染的半透明云金紗,進了內室。 目光一下子便落在金絲楠木雕花木床上,深紫色的錦被下,男人墨發鋪散,狹長的眸子緊閉,睫毛比女人的還要密長,皮膚白皙幾乎透明,一張臉雖然蒼白,卻俊美妖異到了極致,讓人看著不由自主的便放輕了呼吸,似怕自己的呼吸污濁了這仙一般的人。 蘇小姐小心走到床邊,癡癡的看了一會,嬌羞道,“這就是我的夫君嗎?” 那聲音羞澀又帶著歡喜的驕傲。 連枝諂媚道,“少夫人閉月羞花,和長公子正好相配!” 聽了這話,蘇小姐嬌嗔的瞥了連枝一眼,心里卻越發歡喜。 果然是好事多磨嗎?自己經歷了那么多的苦難,所以老天便也賞了她一個天底下最英俊富有的夫君。 從此她的厄運都過去了,和他相敬如賓,白頭偕老。 想著這一切,女子心頭柔軟,輕撫男人垂下來的墨發,柔聲道,“夫君定要快些好起來!” “有少夫人親自侍奉,長公子定會盡快康復的!”連枝小聲笑道。 蘇小姐又在床邊看了一會兒,才起身打量屋子里別的擺設。 靠窗的矮榻上放著一件女子的薄衫,她眸子一冷拿起來扔在地上,轉身向著妝臺走去,拿起上面的玉釵首飾,冷哼一聲,“到都是好東西,不過本夫人看著礙眼!” “那個冒充的已經走了,少夫人不喜歡便都扔了就是!”連枝道。 蘇小姐找了個妝盒,將抽屜里的首飾胭脂水粉全部都裝進去,隨手扔給連枝,“等下全部去扔了!” “是!” 書桌上有紀余弦平時看的賬本,還有兩本戲折子,蘇小姐拿起一本翻看了一下,不屑的道,“里面寫的盡是草莽匪蔻之流,果真粗鄙不堪!” 說罷,將戲折子也扔進妝盒里。 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將蘇九的東西全部都收在那妝盒里,等著讓連枝扔掉。 兩人正四處翻看,就聽床上男人傳來嗯嚀一聲。 蘇小姐一怔忙走過去,坐在床邊,激動的道,“夫君,你醒了?” 紀余弦長眸緩緩睜開,剎那間魅光流爍,似夏未盡,繁華絢爛,美到了極致 。 他幽幽的看著面前的女子,露出幾分迷茫之色,啞聲問道, “你是誰?” 蘇小姐一怔,沒想到前日在花廳里,他根本沒記住她。 “夫君,我是月玖,你、你的夫人。”女子嬌羞低著頭道。 男人長眸微動,瞇眼看著一臉紅暈的少女,目光一寸寸冷下去,剎那間便結了冰,寒如三九忽至 “蘇、月、玖!” 他清俊的長指撫上女子的脖頸,渾身散發著嗜血的殺氣,手指一點點握緊。 女子明顯感覺到了危險,可看著男人的妖媚俊極的面孔,竟一動也動不了,任他捏住自己的脖子,目光漸漸轉為驚恐,直直的看著他, “為什么你還活著!”男人聲音嘶啞低沉,帶著痛惡至極的恨意。 蘇小姐臉色漲紫,嗚咽說不出話來,雙手握著男人的手,不斷的扭動掙扎。 連枝嚇了一跳,忙跑過來,慌聲道,“長公子,這是少夫人!” 紀余弦長眸冷冷一瞥,猛然落在她手里的妝盒上,問道,“這是什么?” 連枝一愣,立刻回道,“這是以前假少夫人的東西,少夫人命奴婢去扔掉!” 空氣霎時一冷,男人氣息陰寒,甩臂拂袖,強烈的殺氣呼嘯而去, “誰讓你動我夫人的東西?” 連枝臉上劇痛,身子直直被甩飛出去,撞在矮榻上,脊柱似斷了一般,嘶聲慘叫。 妝盒里的東西散落了一地,紀余弦寒眸一瞇,起身忙去撿。 蘇小姐卻似得了大赦,捂著脖子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氣,方才似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恐懼到了極致。 紀余弦單膝跪在地上,將散落的玉釵和戲折子都收起來,渾身帶著弒殺之氣,冷聲道, “滾出去!” 蘇小姐渾身一顫,也不管連枝,慌忙往外跑。 “少夫人、等等奴婢!”連枝疼的冷汗涔涔,直不起身來,撲倒在地上,惶恐的往外爬。 蘇小姐哪里顧的上她,看也不敢回頭看一眼,只慌張的往外跑。 “等等!”男人突然開口。 蘇小姐抖了一下,手放在門上,一動不敢再動。 她實在沒想到那樣俊美的一個人,竟然兇如惡煞,差一點,方才差一點,她就沒命了! 紀余弦身上穿著薄薄的紅色紅衣,墨發披散,赤腳踩著厚密的絨毯走過來,邪肆的長眸閃著聶人的危險。 他走到蘇小姐身后,伸手捏住她蒼白的臉,微微偏頭,墨發滑下來,聲音帶著剛蘇醒后的沙啞性感, “告訴我,誰安排你來的紀府?” 蘇小姐猛然瞪大了眼。 “告訴我!”男人長眸漆黑不見底,似狂暴中的漩渦,讓人不由自主的沉淪。 蘇小姐呼吸急促,陷在那雙眼睛里,甚至忘了害怕,呆呆的道, “蘭,蘭小姐!” 男人長眸緩緩瞇起,“蘭知繪?” 蘇小姐忙不迭的點頭。 紀余弦唇角勾出一抹帶著殺意的冷笑,放開女子的臉,低低的道,“滾!若要活命,好好呆在蓮波苑里,不要讓我看到你!” 蘇小姐臉色慘白,顫抖的打開木門,雙腿一軟,慌忙的跌了出去。 連枝跑出去的時候,差點撞在于老身上,身子一偏,頓時跌倒在臺階上滾了下去。 于老目光冷漠的掃了她一眼,轉身進了臥房。 紀余弦手里還抱著妝盒,看著里面的東西發怔。 于老走進來,躬身關切問道,“長公子覺得怎么樣?” 紀余弦慢走走到妝臺前,將妝臺里的東西,一樣樣慢條斯理的放在原來的位置上,俊顏妖異冰冷,淡聲問道,“那日誰給二夫人開的門?” 于老低著頭道,“老奴已經查清楚了,馬上帶來見公子!” “嗯”紀余弦淡淡應了一聲。 很快,錦楓手里抓著一個人進了房門,隨手一扔,那人撲通跌跪在地上,慌聲求饒,“長公子饒命,公子饒命!” 紀余弦仍舊只穿著中衣,血紅的顏色,上面朵朵墨蓮開放,他慵懶的靠在軟枕上,手里拿著蘇九平時看的戲折子翻看,妙目清寒,渾身散發著幽森之氣。 “誰讓你開的門?”男人緩沉開口。 他聲音不如何冷厲,地上的家丁卻渾身一顫,不敢隱瞞,忙道,“是蘭姑娘,她給了小人一百兩銀子,讓小人偷偷把景嵐苑的門打開。” 說著,那人抖著手將一百兩銀子掏出來放在地上。 紀余弦瞥他一眼,點頭,“嗯,下去吧!” 那人如蒙大赦,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忙磕頭謝恩,顫巍巍站起來,不敢看紀余弦的臉色,躬身退出去。 那人剛一出門,紀余弦緩緩開口, “殺了他!再有接近景嵐苑者,殺無赦!” “是!” 錦楓和于老同時應聲。 “從今日起,免了蘭知繪羽衣坊坊主之位,命其天黑之前離開羽衣坊。另外,傳我話下去,紀家不會再庇護蘭知繪,她是生是死,和紀府沒有任何關系!”男人的聲音淡漠涼薄,于老聽了微微一怔。 蘭知繪的父親在朝中多年,為官耿直,自然也樹敵無數,當年紀余弦感恩蘭相在紀家落難之時,在皇上面前給紀府求過一次情,所以蘭家落敗后,紀余弦將蘭知繪接入紀府,護了她十年。 蘭知繪也許不知,若不是紀家的庇護,她父親之前的那些仇敵,早已將她挫骨揚灰。 如今,紀余弦發了這話下去, 對蘭知繪來說,無疑是一道催命符了。 “是!”于老沉聲應道。 “你們都下去吧!”紀余弦眉宇之間還有些蒼白,疲憊的靠在矮榻上。 于老和錦楓應聲退下,輕輕把門關上。 紀余弦微微向后仰身,將那戲折子蓋在臉上,墨香淺淺,似還帶著少女身上的幽香,他卻覺得有無邊的黑暗向著自己涌來,將他打入無底的深淵,再看不見光明。 蘭知繪沒想到紀余弦這么快就會查到她身上,然而她并不傷心難過,只感覺到報復的快感。 紀余弦越是恨她,越是說明他現在痛苦,這正是她想要的! 她就是要他后悔,后悔那日對她的折辱和拒絕! 最開始的時候明明是他要娶她,那日她都做到那般田地了,他竟然拒絕! 她怎么能忍的下這種羞辱! 吩咐沁香收拾東西,蘭知繪沒有任何留戀的離開了羽衣坊。 知道早晚會有這一日,所以蘭知繪這兩日已經做了準備,銀票、首飾,該她得的,全部都帶走。 她心里清楚,這一次,她再不會回來了! 沁香抹著淚道,“長公子好絕情,竟然又一次將小姐趕出去。小姐,咱們為了那個蘇月玖,得罪了長公子值得嗎?” 蘭知繪聞言一怔,她當然不是為了蘇月玖,她是了為報復! 應該問她,為了報復紀余弦和蘇月玖,失去自己十年經營的一切,值得嗎? 蘭知繪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在羽衣坊已經呆不下去,每一次聽到繡娘議論紀余弦如何寵愛少夫人,她都痛的像是渾身在用刀割! 好似本屬于自己的一切,都被人奪走了! 她不知道值不值得,但至少現在不后悔自己做的一切。 從羽衣坊出來,蘭知繪帶著沁香先找了客棧住下,打算著在盛京里另外買個宅院,反正她身上的銀子足夠后半生衣食無憂。 離開紀余弦,離開紀府,她一樣可以過的很好! 蘇九在喬安那里住了已經有三日,每日都在院子里呆著,看天看花看水,有時候在亭子里一坐便是半日,腦子里似想了很多東西,又似什么都沒想。 喬安白日里去宮里,下午回來便陪著蘇九聊天喝茶。 長歡和阿樹來過幾次,蘇九嫌他們呱噪,坐了一會便將兩人攆出去。 這日過了晌午,蘇九坐在花園的小亭子里打盹。 奶娘過來,將一件披風給她蓋在身上,看著蘇九明顯消瘦了的臉,微微嘆口氣,一轉身,便看到蕭冽站在幾丈外,遠遠的看過來。 奶娘忙走過去,“奴婢見過蕭公子!” 蕭冽緩步上前,“我同你家小姐說幾句話,你去吧!” “是!”奶娘回頭看了看蘇九,去給兩人倒茶。 進了亭子,少女聽到聲音正睜開眼睛,咧嘴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蕭冽看著少女,總覺得她笑的有些勉強,那雙清眸里也沒了往日的神采。 終日相處,她到底是對那人動了情嗎? 壓下胸口的晦澀,蕭冽坐在她對面,淡淡一笑,“想要知道,自然就會知道。” 蘇九微微坐直了身體,陽光下,五官精致,眉眼如畫,抿唇笑道,“是,不過怎么會想起來找我,有事?” 蕭冽長眸凝在她面上,默了一瞬,才道, “聽說,你已經離開了紀府。” 蘇九挑了挑眉,半是調侃的道,“盛京果然很小,事情傳的這般快,不過是一點小事,竟然已經傳到睿王殿下耳中了。” “紀府的少夫人是假的,怎么能是小事?”蕭冽哂笑一聲。 蘇九點頭,“是,我這個假的終于被拆穿了!” 蕭冽聽她話里有蕭瑟之意,眸光瞥過來,問道,“怎么,離開紀府很舍不得?” 蘇九倏然抬頭看著他,眸子閃了閃,隨即移開看向遠處。 “要我說,離開紀府對你未必是壞事!紀余弦那人、”蕭冽語氣一頓沒再說下去。 他想說紀余弦那人心機太深,紀府又復雜,不適合蘇九,他這話本是肺腑之言,可因為他對蘇九有愛慕之心,這話聽上去似是有私心,所以,他驀然停了口。 蘇九卻不知道他心中復雜的情緒,只笑道,“不管好事還是壞事,已經離開了。” “嗯”蕭冽點了點頭,“今后有什么打算?” “當然是繼續做伏龍幫的幫主了!”蘇九聳了聳肩。 “對了!”蘇九突然想起什么,道,“我有件東西要給你,你在這里等著!” 說罷起身出了亭子往東院里走。 蕭冽倚著木欄而坐,看著園子里的景色。 這園子不大,亭子外是一個魚池,種著寥寥幾朵荷花,如今已到秋末,荷葉枯萎,滿池蕭瑟,可蕭冽看著,竟覺得有幾分頹唐之美。 正賞景間,就聽身后傳來沉淡的一聲,“睿王殿下好悠閑,竟到一個五品官員家里閑坐,只是如今喬安身份敏感,殿下還需要注意才是!” 蕭冽起身,看著一身紅袍的男子走過來,清冽一笑,“紀長公子這商人做的實在是屈才了些,即便做謀士也綽綽有余了!” 紀余弦緩步進了亭子,紅衣墨發,俊顏妖美,除了他,這天下恐怕也沒人敢再穿這紅袍。 “睿王殿下過獎了,紀某一介商人而已,并沒有那么大的野心!”男人唇角噙著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淡聲道,“只是覺得睿王殿下在這里有些不合時宜罷了!” 蕭冽身姿高挺,氣質尊貴,站在紀余弦對面,絲毫不遜色,勾唇道, “本王到覺得,紀長公子如今出現才不合適宜!如今盛京百姓皆知紀長公子已經找回了自己真正的少夫人,蘇九她本就在風口浪尖,公子何必再出現,給她徒惹口舌是非。” “那睿王殿下呢?此時算是趁虛而入?”紀余弦挑眉涼笑。 “蘇九紀少夫人的身份是假的,是本王朋友的身份卻從來都是真的,不管以前,還是現在,本王從來不覺得她有什么‘虛’讓本王可趁。”蕭冽冷笑一聲。 “睿王殿下若能一直這樣坦蕩便好,紀某聽聞睿王殿下和張太傅的孫女好事將近,所以替殿下擔心,怕張小姐誤會了什么,對殿下則不利了!”紀余弦淡淡的笑。 蕭冽則臉色微微一變,他和張太傅孫女的事只是父皇偶爾和他提了一下,紀余弦竟然知曉! “紀長公子擔心的實在是多余了!” “是嗎?”紀余弦妙目輕閃,莞爾笑道,“那紀某提前祝睿王殿下和張小姐百年好合!” 蕭冽眉頭微微一挑,“那本王也祝紀長公子和真的少夫人早生貴子!” 兩個同樣挺拔貴氣的男人,無聲相望,用眼神在空中交戰八百回合。 “離蘇九遠一點!” “她已經不是紀府少夫人,紀長公子沒資格再說這種話!” “她就是本公子的夫人,以前是,現在也是!” “笑話,蘇九自己都已經承認她和紀府再無瓜葛!” “那是她以為,和本公子拜過堂入過洞房,她就是本公子的夫人!” “那紀長公子是想娥皇女英,娶兩個夫人不成?” “這個不勞殿下費心,殿下不可能娶蘇九,還是別招惹她才是!” …… 兩人在沉默中對戰,秋末清寒的空氣中劍拔弩張。 “你們兩個在做什么?”少女清脆的聲音帶著好奇。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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