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下,三道渺小的影子還在不斷碰撞。
徑長將近二十米的巨大銅盂在虛空中沉沉浮浮,楊輕煙額頭上浮起一條條青筋,控制著它傾倒下無邊的火海。
楊子淑踏著五角云葉,青鳳繚繞,身畔環(huán)繞著種種古代飛禽的虛影,她脖頸上掛著的一串念珠飛起,指甲大小的念珠,陡然間暴漲得猶如磨盤一般,將火海擊穿。
李岱身后則騰起了巨獸的影子,搬弄著一座三四十米高的小山,向著楊輕煙擲去。
壯觀的戰(zhàn)斗,引來了附近不少修士駐足觀看,筑基期大修士的戰(zhàn)斗,可不是在哪兒都能見到的。
而地面上的眾人,卻不再關注天空中的種種。
崔封抬起腳,猛地落下,正中孔鈺手中的長頸瓷瓶,“咚”的一聲過后,崔封腳骨劇痛,猝不及防下,他五官扭作一團。
孔鈺的下場,則要慘得多,那長頸瓷瓶雖削去了崔封腳上的大部分力量,但長頸瓷瓶上傳來的沖擊,依舊將孔鈺的胸骨砸得凹陷了下去。
赤紅雙堡剩余的幾名弟子,神色無比驚惶地趕來,寧沖、莊瑤也來到近前。
一名長相普通、白白胖胖的年輕男修,想要走上前來察看孔鈺,但看了一眼崔封之后,卻又畏葸不前。
那男修看了一眼人事不省的孔鈺,只見后者雙目翻白,嘴角溢出鮮血,胸膛處更是明顯地凹陷了下去。
他臉上的肥肉顫了顫,結結巴巴道:“你……你闖大禍了!!”
崔封扭了扭腳踝,他早就對孔鈺的身份起疑,一個煉氣期修士,卻敢沖撞筑基期修士,要么,是這名修士有著足以媲美筑基期修士的實力,要么,便是這名修士,擁有令人艷羨的雄厚背景。
眼下看來,顯然是第二種情況。
“闖大禍?什么意思?”崔封順勢問道。
那白胖修士囁嚅了一陣,與周圍幾名赤紅雙堡的修士交換了一個眼神,才吞吞吐吐地說道:“他……有一名兄長,是平陽州五大名門之一,‘血湖莊’的外門弟子。”
“說起來,一個千年門庭的外門弟子,雖然地位比我們要高出許多,但也不足為道。可就在不久前,他那位兄長,竟是一鳴驚人,展現(xiàn)出匪夷所思的修煉天賦,一舉成為了血湖莊的親傳弟子,名動整個平陽州!”
寧沖在一旁微微頷首道:“前段時間,的確有這么一件事。”
那白胖修士面色難看,他看了一眼昏死過去的孔鈺,道:“現(xiàn)在,你將他打成這樣,只怕是……會牽連到我們……”
“那血湖莊的親傳弟子,修為最低的都是筑基期‘固宇階’修士,其中佼佼者,甚至還突破到了‘辟層階’!比起我們這些門派的掌門,都要強出了一個層次!”
崔封低頭看著孔鈺,彎下身去,將那沾著血污的長頸瓷瓶拿起,低聲贊道:“這可是一件不錯的法器。”
說著,崔封將長頸瓷瓶收入儲物袋中,而后,開始在孔鈺身上搜羅起來。
在那幾名赤紅雙堡弟子驚詫愕然的目光中,崔封撩起了孔鈺衣擺,在袍裳的褶子間,發(fā)現(xiàn)了一個儲物袋。
崔封喜出望外,一把將儲物袋拽下,神識沉入其中。
片刻之后,崔封將儲物袋收起,心頭的郁結之氣緩和了不少。
他瞥了一眼還吊著一口氣的孔鈺,眸中殺意一閃而過,可就在這時,莊瑤走到崔封身旁,出聲道:“留他一條性命,有用。”
莊瑤則隔著面紗,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隨你吧。”說完之后,崔封看向剩余的那一眾赤紅雙堡修士,道:“你們怎么不為同門報仇雪恨?”
那白胖修士身后,走出一個身材略矮的男修,他一副鄙夷的神情,直言不諱道:“孔鈺此人,自從小人得志后,連門中長老都不放在眼里,對我們更是呼來喝去,頤指氣使之極,我巴不得他趕緊死!”
崔封輕笑道:“看樣子,我是幫了你們堡主一個大忙啊。”
“不錯。”一道聲音從天而降,李岱倏忽間出現(xiàn)在那白胖修士身旁。
崔封等人身子瞬間緊繃起來,汗毛卓立!
一息之后,楊輕煙、楊子淑也雙雙落地,分立兩方。三人都氣喘吁吁,額上頸間微微見汗。李岱、楊子淑二人,身上袍服有多處焦黑,楊子淑那一身紅綢,更是有多處破損,欺霜傲雪的肌膚大片裸露在外,風光旖旎無比。
而楊輕煙,胸前則像是被獸爪撕扯過一般,呈現(xiàn)出不規(guī)則的裂口,隱約可見一道深邃的溝壑。
雙方勢均力敵,只不過,楊輕煙只有一人,而李岱、楊子淑,則有兩人。
孰強孰弱,一看便知。
寧沖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楊子淑與楊輕煙,暗自點頭。
楊輕煙開口道:“看樣子,我這師侄,倒是幫了你們一個大忙。”
李岱不置可否,道:“事實擺在眼前,孔鈺重傷是他造成的,即便你們能讓我們葬身于此,這個消息,依然會傳到他那位兄長的耳中。況且,想要留下一個一心求遁的筑基期固宇階修士,除非你擁有辟層階的修為。”
楊輕煙默然不語。
“做好被報復的準備吧,我們走!”李岱低喝一聲,卷起半死不活的孔鈺,領著一眾赤紅雙堡的修士,疾速遁走。
待到李岱等人走遠后,楊輕煙身子猛地一搖,痛苦地**了一聲,張嘴吐出一口墨汁般的淤血,面如金紙。
“一己之力與兩人戰(zhàn)斗,還是有些吃力啊。”在心中輕嘆一聲,楊輕煙服下了一顆化青丹,在原地盤膝坐下,開始調息傷勢。
寧沖則走向那被撞飛的遁甲獸,打算將這遁甲獸毀尸滅跡。
這時,就只剩崔封與莊瑤兩人,還在原地,空氣陡然間,變得凝滯起來,每一寸空間,像是被沉默填滿了一般,靜得令人窒息。
“你剛才,是為了我,才動手的吧?”莊瑤惴惴不安,終是率先開口。
崔封心臟揪緊,耳根剎那間變得火紅,黃豆大小的汗珠,自他鬢角滑落,躊躇了良久,他才回答道:“他言辭歹毒穢惡,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理,畢竟我們同出一門。”
莊瑤微微別過頭,聲音之中的熱切,淡了那么幾分,道:“你的意思是,換一個‘同門’,你也一樣會出手……并且那么瘋狂?”
“是……”崔封將目光投向遠方的逐漸飄來的云彩。
莊瑤凝視著崔封,良久,她壓下心中涌起的決絕,欲言又止。
“也不知,天邊那片浮之云中,究竟有些什么。”崔封忽然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莊瑤抬起頭,透過黑紗,看到遠天處,一連片緩緩飄來的云朵,她內心的情緒,在這一剎那驟然決堤,洶涌澎湃。
強忍著顫抖的語氣,莊瑤微微張開了嘴,說了一句,令崔封此生,都難以忘懷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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