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如果親愛噠看到這段話的話就明購買不足60%哦, 啾咪~ “這東西好,怎么以前從沒人想到過。”靈芝眼巴巴地看著白術夾出炭盆來, 新添了銀絲炭進去, 忙忙地拿起手邊的一指高玻璃瓶, 心翼翼地滴了兩滴進去,登時滿室飄香。 白術看著她把玻璃瓶子收好,這才道:“傻丫頭, 這就是大一些的熏籠, 也值得你這般大驚怪。”她拿起一邊的熱水吊子,靈芝見她要凈手,忙上前給她挽起袖子。她歪頭想了想道:“我倒是覺得更想火炕一些?” “要我,火炕才好呢!”今年入冬前, 一手忙過給下人房統一盤炕這件事的白術忍不住對靈芝抱怨道,“偏我們這大爺啊,嫌棄蠢笨,死活不樂意。” 林瑜聽她們一來一去的話, 忍不住插嘴道:“可不是蠢笨, 擺在這里也不像。”下人房里自然以實用為先考慮,他自己可接受不了原本好好的屋子突然被火炕占去一大塊的地方,想想就覺得丑。又道, “不過借一點熱意罷了, 火炕燒得太旺, 難免有火氣太甚之嫌。” “多少人家還巴不得呢!”靈芝很是深知民間疾苦地道, “一冬暖暖的, 多好?只是不能罷了。” “罷喲,哪里招來你們那么多話。”林瑜一邊笑著搖頭,一邊豎起書本子,不跟她們計較的樣子。他如何不知民生疾苦,正是因為知道,這才厚待在林家做工的仆役,畢竟他現在的能力范圍有限。 更何況,他現在雖算不上寒暑不侵,但的確不是很畏懼炎熱酷冷。就像是他的,借點熱意便可。不過,這個實在不好解釋,長日久的,她們自然知道。 見林瑜不理她們了,并沒有惱,白術這才回身戳了戳靈芝的眉間。倆鬧慣了的,白術倒也不至于為此責怪靈芝,只晚上睡覺前難免教導她以后莫總是這般有口無心。 她如今已經十六了,也沒個嫁人的意思。早就打定了注意在林家長長久久的待著,到年紀了就自梳做個嬤嬤,親眼照看著自家大爺才放心。但是靈芝已經十歲了,雖不知大爺對她是個什么安排法,但是必不能像她這樣的,少不得多教導教導。 白術翻了個身,睜著眼睛看著黑黝黝的床頂,不自覺的有些憂愁。聽著自家大爺平日里的話,并不覺得納妾有什么好,靈芝自然不能走這一條路。不過,掰著手指算算自家大爺翻年也不過七歲,不由得又笑自己杞人憂,胡思亂想得太遠了些。 一閉眼,后半夜倒是睡得格外香甜。 林瑜哪知道靈芝年紀的、在他眼里還是一個學生,白術卻開始擔憂起她的以后來,見她不是很精神的樣子,就叫她回去休息。 白術哪里敢多休息個一日半日的,雖在正月里,但是今年比起往年格外不同一些。林瑜正經除了孝,一些人情往來便得走起來。雖因為沒有嫡親的長輩帶著,林瑜可以不用出門,但是人不到禮得到,倒比往年這時候要更忙碌一些。 這種事林瑜一向是三不管的,白術實在拿不準才問他。索性這段時間的人情往來在年前就已經慢慢地收拾起來,倒也不必十分上心。她只消看著婆子從庫房里搬出家伙來,一一與單子對上便罷。回禮這事自有靈芝盯著,便是這樣,仍舊忙忙碌碌了大半日,林瑜眼前一時到沒了人。 今日卻是難得清凈,林瑜看看自己稍稍長開了一些的手骨,一伸手,一本封面上寫著君子六藝之射、御篇的書籍出現在手中。所謂君子六藝,出自《周禮·保氏》:“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書,六曰九數。” 雖是古稱,但如今亦有教學。更何況本朝馬匹盡有,便是學起來也不甚麻煩。 遙想漢唐之時,真正的賢臣哪一個不是提劍上馬便為將,下馬捉筆是能臣?到了宋時,武人地位被貶低到了塵埃之中,如今雖好些,到底再無詩仙李白一般,能寫的出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這樣的詩篇了。文不夠,尚武精神更不夠。 也是,林瑜握著書卷笑了笑。要是漢人都惦記著恢復漢唐尚武風氣,如今的皇帝怕是要擔心自己屁股下的位置是不是坐得穩嘍! 聽得外面白術和靈芝話的聲音,林瑜心念一動,手里握著的書卷消失。兩人走進來便看見自家大爺拿著一卷晉史看得目不轉睛,連姿勢都不帶變動一下。 白術悄悄地抿了嘴,想笑又忍住了,上前推了推他道:“快動動,一會兒又該喊身子麻了。” 林瑜從書冊上方抬起眼睛,干脆放下沒看多少的史書,問道:“忙完了?” “可不是完了。”靈芝不雅地舉起胳膊伸了個懶腰,被白術拍了一下忙放下手,道,“賬冊子都拿來了,您聽么?”得到林瑜的首肯之后,她臉上一樂,偏要忍著不做出來。林瑜哪里看不出來呢,只不動聲色的看著。 只見她往繡墩上一坐,面前熱茶一盞,又拿了林瑜書桌上的鎮紙一拍,擺開架勢就陰陽頓挫地報起來。 真真是大玉珠落玉盤,林瑜一行聽,一行笑,等她報完,先不別的,只對白術道:“倒該賞她一份書錢。” “可不是。”白術也忍不住,又嗔她,“顯見的是故意來惹人發笑的,罷,要什么賞賜?可要一簸箕的新制銅錢?” 靈芝故作牙疼地捂了右臉,道:“好是好,就是太磨牙了些。” 林瑜大笑,忙叫外頭的錢嬤嬤領她去玩:“一年到頭了,也該松快些。”等人高高興興地走了,方對白術,“必是你出的促狹主意。”靈芝丫頭梗得很,又呆,哪里會想得到這些。倒是白術早些時候是林母身邊的開心果,最是愛玩鬧,這幾年留在林瑜身邊做了個內管家,這才沉穩起來。再者,這些人情往來上的事,靈芝哪里比得白術。那些人家又是剛剛重新走起來,好不好,白術心里知道。 白術見自己大爺一下就猜到了,也不驚訝,只是笑。 林瑜見狀搖搖頭,心里承她的情,道:“人走茶涼不外如是,哪里計較又得了那么多。”白術見他的確不放心上的樣子,這才略略減了一分憂心。這三年來,自家大爺又要撐起這一個家,又要獨自一人扛起為母報仇這樣的大事,對一個才七歲的孩子來實在太不容易了些。就算是賦才智,也是艱難。 “話是這么,到底意難平。”白術上前,溫柔地將他滑下些許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往年先老爺幫過他們那么多的忙,當面一頭謝,如今卻嫌躲得不夠遠。”百年書香之族也不過如此,比起她以前看過的不要臉面的莊戶人家又有什么區別呢? “父親原也不是為了為了他們的謝。”林瑜笑道,見她實在不開心,便安慰她,“你只見那些勢力人家身前身后兩張臉,卻忘了還有如京城海叔那樣表里如一的厚道人。古董尚有真假,何況人心,只當交了束脩從此看清楚那幾家人罷了!” 白術聽了,更不高興地一翻眼睛,氣道:“就您大方,平白拿出那么多東西去,可家里的產業還沒拿回來呢!”雖還有先夫人的嫁妝,也是林瑜親管著的,但是為了掩人耳目,出息一向直接送去張大舅那邊。這幾年一直坐吃山空,白術心里不由得便有些焦急。 “原來是為了這個。”林瑜不由得失笑,然后道,“莫急,若只是產業的話,過幾日就能拿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外頭原本帶著靈芝出去玩的錢嬤嬤匆匆地領了人又回來了,她在林瑜和白術疑問的目光中站定,道:“外頭張總隊有要事找您。” 林瑜一掀被子,折身下榻,對著白術笑道:“看,我的卦再準不過的。” 而林瑜那個好二叔爺干得最漂亮、也是最蠢的一件事,就是走了甄家的門路,給他的大兒子謀劃了一個知縣。 如今早就不比林瑜祖父那時候了,舉人舉官也是易得。現今除了正經勛貴,哪個不是正經科舉出身。便是勛貴人家如今捐官也多是虛職,早已大不如前。印象中賈家玉字輩便是如此,領個虛職面上好看而已。 且林瑜打聽清楚了,他那個二叔爺并沒搭上甄家的嫡支,不過是七歪八繞的買通了一個旁支,塞足了銀錢,才有了他大兒子林滂這個窮知縣。 赫赫揚揚啊,林瑜看著手中關于四次接駕的甄家的一些邊邊角角的消息,便是這一些不過冰山一角的東西都足以讓人吃驚。他用心將這一些記下,然后將這些紙張丟進炭盆里燒掉。現在的他還沒能力也沒這個必要扛上這個龐然大物,只留下林滂一個人的罪證便夠了。 不知不覺中,那一家已經成為了林瑜手中的魚腩,若是他手松一些日子便好過一些,若是緊一些便難過一些。不過,林瑜沒有玩弄獵物的習慣,養了三年的吸血蟲,正是肥了該殺的時候了。可笑他們還毫不自知,還敢對著林瑜囂張狂吠。 特別是當他聽他那好二叔爺一家送來一只死了的鷯哥,還信誓旦旦地要他給個法的時候,林瑜難免對著邊上的張忠抱怨道:“聽聽,拿個死鷯哥,真是蠢得我都替他著急。” 機會都送上門了都不會用,蠢得林瑜都沒心情陪他們玩。都知道栽贓用毒,怎么就學不會自己病歪歪一下呢? 張忠顯然聽懂了林瑜的言下之意,垂眸道:“那家人最會珍惜自己,怎么又真的舍得以身涉險?”停頓了一下,他低頭輕聲道,“屬下原以為他們會送一具仆役的尸體來。” 林瑜斜睨了他一眼,對這個忠厚有余的屬下的心思一目了然,只是不動聲色地笑道:“他們的膽子如今也只剩下這鷯哥那么大了。”他當然知道對方有可能拿身邊的仆役的開刀,但是句難聽的,刀在對方手里,若是他們真的這么做,他也不會因此有什么心理負擔。 他本性涼薄也好,自私自利也罷,但是,他的確沒什么為陌生人的生死負責的想法。 就算在這時,林瑜想著的,也不過是張忠此人忠厚義氣有余,狠辣之氣不足,有些陰私怕是另叫人負責。幸好他之前已經有了準備,黃石在那個院子里做得還不錯,人也忠誠守得住秘密,倒是可以進一步看看。 絲毫不覺林瑜心中已經將他從一些事情上排除在外,張忠認真地問道:“可是要屬下去解決?” 林瑜笑道:“罷了,你且帶人去看看,林爺爺年紀大了,莫叫他吃了虧。”他起身自鋪了宣紙備了筆墨,渾不在意地練起字來。 早先手骨軟,他便在張大舅的勸下沒有太早練字。如今算起來也不過練了一年,稍稍像樣罷了。不過叫賈雨村來,已經很好了。 張忠走了不過一刻,白術并錢嬤嬤兩人來到外書房,不過從兩人緊蹙的眉頭來看,顯得不是很愉快。也是,原本開開心心過個年,結果轉頭人就送了只死鳥來,也就林瑜還嫌棄那家人家做事不夠大方。 兩人屏氣凝神,束手待林瑜落下最后一筆,白術趕上前收拾,錢嬤嬤奉上熱巾帕,并回道:“大廚房里逮住個吃里扒外的燒火丫頭,請您示下。” 林瑜慢條斯理一根根地拭干手指,笑道:“可見雞蛋糕好吃,是不是?” 白術收拾了桌面,接過錢嬤嬤手里的殘水往外一遞,方回身道:“再好,您也不可多用,這可是您自己給自己訂得規矩。”她一雙美目瞟了一下桌角還帶著些殘渣的點心盤子,示意他今的份已經完了。 錢嬤嬤慈和地看著這一幕,笑道:“咱家的水好點心好,怨不得大家都愛吃,平日里也是管夠的。就是不知怎的,竟出了那等眼皮子淺見不得東西的,這幾日一直偷偷摸摸地打聽著,廚里的趙大娘冷眼瞧著,正巧給逮著了。”著她一伸手,將掌心的一張二十兩的銀票與兩人看,道,“那丫頭送給趙大娘的,她不敢擅專。” “她知道自己給哪家做事么?”林瑜看了看那張皺巴巴的銀票,不是很感興趣地撇開頭,又道,“趙大娘這樣的我之前有過,她正好做個成例。”這樣的事情本有制度,早先就定下的。只不過,林瑜三年前手段過于利落了一些,這些年規矩又嚴,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將這方面的規矩實行一下,錢嬤嬤心里知道,不過白問一聲。 “先前還嘴硬,后頭便交代了。”她輕描淡寫地了這么一句。 林瑜點點頭,也不多問過程,道:“知道就好。正好呢,外頭人應該還在,他們不是叫賠鷯哥么,如今我賠他一個如花似玉的丫鬟,該滿意了。” 如花似玉?錢嬤嬤想想那張哭花了的臉蛋,不過端整而已。但既然自家大爺這般了,那么她就得打點起十分的本事,也要將那張臉給打扮出十二分的動人來。 林瑜倒是嫌風平浪靜,另一邊那幾個辦事的長隨雞蛋糕的方子沒拿到,不過也得了個漂亮丫頭自覺有了臉面,可以回去交差。哪曉得那攛掇著琪哥兒上門找麻煩的且被老太爺叫人按著狠揍了一頓,倒是琪哥兒原本也挨罰,不過有他爹護著,到沒吃多少瓜落。 不過,把這丫鬟往老太爺、二爺眼前一放,滿心以為能得賞沒想到卻吃了一記窩心腳,當即就吐了血。那常隨聽那丫頭掩著臉,一行哭一行:“那邊早盯上了奴奴,奴奴便是為了肚子里二爺您的種,也不能再留著。”又絮絮叨叨、翻來覆去了好些求情討饒的話,一時自己已經看到了做法,一時又還需檢驗檢驗,哭哭啼啼夾雜不清。 那丫鬟嘴里的二爺可不就是林治,他本就是個葷素不忌的,又想著飯莊今年生意雖不至一落千丈,到底能支取的錢財短了好些。打聽得眼前這丫鬟正巧在那崽子家廚房里做事,又有幾分姿色,便費費心勾到手,又與了她一百銀的錢財叫她打聽。哪知她竟是個不中用的,叫人發現趕了出來。 “行了,哭甚么!”林治心疼自己那一百兩銀子,擺擺手就使人帶她會自己的院子,叫陳氏安頓去——看在她肚子里那塊肉的份上罷! 老太爺嘲諷地看了眼這個沒有自己半分手段的兒子,心道日后果然還得靠大兒子林滂。今兒這么好的機會,隨便弄死個欠了死契的丫鬟婆子,往那子府上一扔,還不嚇得他將方子給吐出來。一個黃毛丫頭滿破也就二三兩銀,略有些姿色也不過十來兩,哪里還有今這事來。 是時候給大兒去信了,想著,他拄著拐敲了敲地面,一臉陰沉對因為兩重長輩的動怒而滿臉無錯的琪哥兒道:“這事過去了就算了,下次好歹問問長輩,別一聲不吭的自己做主,偏送了把柄!”完,便在沉默的老仆的攙扶下,顫巍巍地回房去了。 留在原地的林治聽見這么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一聲,臉霎時漲得通紅,又不好立時發作。眼見著人走了,這才怒氣沖沖地回自己院子。一回身,看見自己那不成器的大兒子居然連自己老子因著他被罵都聽不出來,居然還吊兒郎當地跟在自己身后,恨不能上去就是一腳。邊上的長隨一瞅不對,忙上前抱住,聲苦勸道:“外頭有人,這還沒回院子呢!” 聽到動靜出來的陳氏一看這陣仗,原本還因為新來的妖精難受的她也不顧得了,殺雞抹脖的使眼色叫自己命根趕緊跑。 這琪哥兒在別的方面蠢鈍如豬,這時候倒是機靈了一把,腳底抹油一溜煙地跑了。 林治見兒子跑了,也無可奈何。只得回身,一進自己院門,大門關上,牙齒里一聲‘老不死的’就怎么都忍不住的蹦了出來。 “瑜哥兒學問又精進好些,可有下場一試?”林如海滿意地看著眼前少年,問道。 “縣試與府試俱過了,只等來年院試。”林瑜口中的三試正是童生試的三場,科舉中童生試是分開普通百姓和讀書人的一道分水嶺。大約因著這個,才格外磨人一些。如今,雖然開蒙的學生都可叫一聲童生,實際上只有過了縣、府二試,才算得上正經。不過,也沒人真在乎這么個名頭。二試已過,再過了院試,便可叫秀才,才能真正算得上是讀書人這個群體的一員。 因此,這童生試看著簡單,就算考中了也不過秀才一名。但是,不知有多少人卡死在這一條線之前,做了一輩子的老童生。 林瑜也沒自己二試俱得了案首,原也算不得什么。況他還有正經事要問,哪知正要開口,賈敏遣人來問,是否擺飯,便面無異色的止了口。 林如海正滿意著,也沒注意到林瑜這一瞬間的停頓,笑著道:“擺上罷。”又問哪里,得了話之后,對林瑜笑道,“都是一家的骨肉,只管一道來,一個圓桌吃著親香。” 林瑜笑著應是。 兩人走走停停,進了后院。林瑜眼力好,這幾年練了弓箭,越發厲害。一眼就瞧見了遠處聽濤亭中影影綽綽的身影,原本,他前頭偶有幾日來這里坐著時,時常在那亭子待著,本就熟悉。更何況,這亭子是林瑜按照自家宅子里亭子的式樣,亭子四面從上到下都拿嵌玻璃木架圍了,又敞亮又不透風。亭子里原本的座椅都換成漢白玉雕出來的鏤空熏籠,上面再鋪上坐墊,真真是又暖和又風雅。 “難為你怎么想來。”賈敏看看眼前嘴角含笑的少年,再對比一下自己娘家去了的賈珠,跟著二房連自己的身份都給忘了的賈璉,心更偏了幾分。拉了他的手,對林如海笑道,“這孩子就是實誠,咱們能在這里住幾,巴巴地拿出這樣的東西來。”這么個的亭子,花費怕是不少。單單這四面圍上的玻璃架子,木架子做出不同的樣式來,再把玻璃嵌進去。難為他怎么找到的這樣多一色透明毫無雜質的玻璃來,實在是有心。 林瑜被拉著手,搖頭道:“不值什么,原是自家工坊里出的東西,花費些許人力罷了。”他本來還想著做成前世落地窗那樣一整塊的樣子來,只可惜現在的工藝暫時做不到防碎的程度,所以因為太不安全,這個想法便被他擱置了起來。 “自家工坊?”林如海微皺了眉地問道,“如今只有西洋才有這樣的透明玻璃流進本土,若是讓人知道你手里有這樣的生財之道,只怕不得安寧。” 賈敏點頭,看一眼身邊的大丫鬟青蘭,青蘭會意點頭,折身下去,大約是下禁口令。 林瑜見他們這般鄭重,也不這里粗使下人都從自己莊子上調來,再做不出泄密這樣的事——一來,莊子上新奇的東西還不止這一件,二來,他們一家老都在林瑜的土地上,眼見著越過越好了,哪里會自毀長城。 當然,林瑜從來都不會盲目的相信人心。他另一張底牌,則是現在已經漸漸走上正軌的地支,黃石用起來比一開始要順手多了。 即便林如海家下的仆人漏了嘴也無妨,他們原本在姑蘇呆的時間不長,回頭林如海還要去維揚地面上任。這種玻璃架子是按著尺寸定制的不,又容易碎,他家上任必是不會帶著的。既然會收進這邊的庫房,還不是仍舊在林瑜的眼皮子底下? 只要林瑜沒那個心思將這樣東西拿出去,就算街面上傳得流言盡是,他也有信心沒人能找到玻璃的制法。 “這么些年來,也就做了這里,家里也有一個。”林瑜眨眨眼,謙遜地笑道,“原就是個玩意,誰還拿他當正經事做不成?” “話也不能這么。”林如海親手執了公筷,給這個怎么看怎么順眼的子侄布了一筷子碧瑩瑩的青菜,道,“等你考上了舉人,就好略略做一些事了。你有本事,白放著豈不可惜?”著,又了一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話,全無林瑜印象中這個時代士族對商戶的鄙夷之感。 林瑜聽著奇怪,便問:“我常聽士農工商,還想著商戶遭人厭棄,聽著似乎不是?” 林如海聽他這么一問,便笑道:“是,也不是。”他指了指這個看著裝飾清雅的亭子,道,“你叫人布置的這樣一個地方,費多少銀錢心里可有數?” 林瑜毫不猶豫地報出了一個數字,這還是僅僅將這些玻璃架子算了個人工使費后算出來的。然后道:“便是這般,也足夠一般莊戶人家豐豐富富地用上個好幾年的。” “可見你沒少往莊上跑。”林如海笑著打趣他,見他玉白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暈,這才道,“那你覺得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光靠著莊戶上的收成,可夠不夠?” 林瑜腦子里瞬間翻過這四年來家里的開支,然后道:“不夠。”遠遠不夠,特別是對林瑜來。養著的百十來個仆役不必,都是已經精簡過后的數字了,他在這方面的開銷相比于同等人家來算少的。但是他還明里暗里格外養著好幾十個護衛,這些人不事生產,但是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上上份。 “我明白了。”這年頭,增加收入無外乎兩種方法,一是土地,二便是經商。另外如王熙鳳放利生息、包攬訴訟之類,非榮國府那樣的人家不能做,而且做了便有抄家滅族之禍。 林如海滿意地點點頭,道:“咱們這樣的人家,或有機會買一些土地倒是好,但是也不必強求。”他想起了前頭卷進了那一場風暴中抄家滅族連祖產都被籍沒的仕宦人家,心中喟嘆,他們這樣的看著風光,實則步步驚心,稍有不慎便有舉家覆滅的禍患。定了定神,才繼續道,“貨貲流通,本是經地義。只是如今有那一種嚷嚷著三代之治,恨不能回到周公之時的酸儒,便是多行一步路他們尚且還看不慣,更何況經商呢?不過都掩耳盜鈴,叫家下人做著罷了!” 林瑜心道,原來他曾經在文獻中看到過,晚明時期,姑蘇一帶經濟發達的地區,對經商的改觀并非無的放矢,從林如海今日的這一番話上就可看得出來。 “行了,行了,用過飯你們爺倆多少話不得。”賈敏見林如海興致大發,眼看著就有滔滔不絕的架勢了,趕緊打斷道。正好,青蘭手里抱著個大毛斗篷裹著個團子樣的孩走來,忙伸手接了摟在懷里,又摸臉,又捏一把衣裳,見都是暖暖的厚實才放心。 “這是我女,乳名黛玉的。”林如海見著她,立時忘了自己之前要些什么,又指了林瑜哄她道,“這是你堂哥。” 林瑜一打量,這出了名的瀟湘妃子如今還只是一個身量不足的孩子,頭上梳著兩個包包,臉蛋秀秀氣氣的,精致得很。她一見這個陌生的哥哥,細聲細氣地一聲:“見過堂哥。”然后就害羞地躲進自家母親的懷里,偷眼瞅他。 林瑜微彎了腰,笑道:“妹妹好,喜不喜歡堂哥送的白兔啊?” 的林黛玉看著眼前堂哥含笑的面容,還沒有正是開蒙的她腦海中并沒有什么復雜的形容詞:“堂哥真好看……” 林瑜聽著林黛玉童言稚語,一邊想著以后她長大了大約是要把今日當黑歷史看的,一邊認真地回答道:“我知道,黛玉也好看。” 邊上兩個大人不由得失笑,一旁的仆役們也拿帕子掩了嘴,低低地笑出聲來。一時間,亭子中充滿了歡聲笑語,叫這個空了許久的宅子里平添許多人氣。 寂然飯畢,賈敏帶著黛玉歇午。林瑜本該告辭,但是他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問,便與林如海回了外頭書房。 廝獻上茶后一一退下,林如海見林瑜形容不必之前,心中微微一嘆,道怕是有本而來,便叫外頭管家將邊上閑雜人等立時趕了個干凈。 林瑜默默吃茶,待管家應諾退下之后,方擱了茶盞,問道:“堂叔,您可知當年我的父親,究竟是怎么死的?” 所以,當黃石匆匆過來,告知林瑜,林治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還有大哥一家時,他并無驚訝之色。 “他倒是下得了手。”黃石嘆道,那邊府里有他買通的人,見勢不對逃出來后正好叫他給逮住。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一五一十地全都了出來。 “沒什么好下不去的。”林瑜面上平靜無波,并沒有什么隱忍了三年的大仇得報的快色。他拂衣起身,道,“怪只怪,林松將自己和林滂摘得太干凈。”可誰又是傻子呢,林瑜淡淡的想,況且就算林治蠢得發現不了林松的打算,他也會讓人提醒的。 現在看來,他倒是低估了林治的狠辣。如今人死萬事空,他后續針對林滂的一些布置,怕是也用不上了。 黃石不敢抬頭看自家大爺的臉色,心里清楚,這里頭必然另有緣故。今夜,他得到的任務是看著那府里的人,不叫他們走脫。沒想到,那林治倒是干脆,殺紅了眼不,還一把火點了自己家。黃石想了想,要是換了自己在這樣的境況之下,必定也要點起一把火,后頭才好趁亂脫身,掙出一條性命來。 真不愧是一家人,老的狠的毒。只不過,老的風燭殘年,再拼不過正值壯年的兒子。只不過,他這些一直盯著那一家。哪里不知道,林治這個人斗雞走狗、花錢喝酒最行,腦筋卻不好使。哪來的本事想得出這樣的法子來,那么,給林治出謀劃策的,是哪一個? 走到外書房的廊下,林瑜看著不遠處點亮了夜色的火焰,嘆道:“真是美麗的火光。”頓了頓,又問陪在身邊的黃石,“邊上的人家可有傷亡?” 他哪里不知道黃石心里的疑問,只是沒必要解答罷了。畢竟,只有來自林松身邊人的消息,才會讓林治相信他父親是正要拿他去頂罪。而有些人的復仇,并不見得會放過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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