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是四月的氣,漠北卻依舊吹著凌冽的寒風。自大周收復匈奴之后,便在漠北建起了邊防,一是為了防止漠北的沙,二是為了能夠抵御山狼族。 狼族是比匈奴還要兇悍的民族,生活在極寒的山地帶,百十年來雖未侵犯過中原,但曾多次侵犯過匈奴,匈奴部族如今已是大周的臣民,大周自然有義務守護。 項氏滿門雖被流放,卻只有項世安一人被發去了漠北,其余人只發配到了北疆。北疆此前是大周最北方的地域,在匈奴以南,人煙稀少卻土地廣闊。發配過去的流民一般都是做些開墾土地、種植糧草的活計,雖然苦累,卻比漠北還是要好的多,也算是宇文灝對項家的格外開恩。 漠北黑的早,草草的吃過晚飯,項世安拖著疲累的身子進了睡覺的屋子。流放到漠北的都是男子,所以屋子里是兩張大通炕,上頭鋪著稻草,每個位置上都放著兩條破舊的被褥,因為常年無人清洗,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項世安卻毫不在意,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胡亂的把自己裹進了被子里。 凡來這里的人統一都是犯人,沒有人會在乎你此前是什么身份地位,只要來到這里,就是奴役,就要和其他奴役過一樣的生活,誰也沒有例外。 來到這里已經數日,項世安早已習慣了這里,起初也會受到監守的打罵,時間一長,他干活越來越熟練,也一直很賣力,便也沒有人再欺負他。 項世安睡下不久,旁邊位子上的婼竹也回來了,他已被流放漠北數年,常年的辛苦勞作,讓他看上去比正常人滄桑些,也瘦弱許多。 婼竹一向不愛話,今日不知怎的,話多了起來,一坐到炕上就扯了扯項世安的被子,對他嘀咕道:“大個子,你不要只顧著睡,今日我在外頭看你和監守了好一會子話,都了什么?給我聽聽。” 項世安不耐煩的翻了個身,咕噥道:“別再煩我了,勞作了一,你不累么?” 婼竹卻不死心,一雙修長卻長滿了老繭的手伸進了項世安的脖子里,手上的涼意將項世安激醒,他“騰”的坐起身,一把將婼竹推開,沒好氣的道:“我別鬧了,你聽不懂么?今日是瘋魔了,一味的吵鬧不休?” 婼竹的眼睛里帶了一絲怯意,縮了一下身子,聲的道:“項大哥,你今晚可不可以跟我多會兒話,我不想睡。” 項世安心下奇怪,往日里他睡的最早,怎么今日鬧騰起來?再了,兩個大男人有什么可的,搖了搖頭,自顧自的鉆進被子里蒙住了頭,懶得理他。 婼竹看了看外頭越來越黑的色,眼中露出一絲驚恐,卻只能和衣睡下,在破敗的被褥里抱緊了自己。 睡到半夜,項世安被尿給憋醒了,糾結了一會子,還是起身出了屋子,他怕被隔壁的監守看到又要辱罵,便特意跑到了遠一些的地方去解決。 辦完了事回來,項世安便匆匆忙忙的回了屋子,屋子里油燈是點著的,旁邊的婼竹卻不見了蹤影,同時不見的還有其他幾個比較年輕、瘦弱的男子。 項世安推了推另一個位置上睡覺的男子,低聲問道:“婼竹他們去了哪里?莫非半夜還要作活計么?” 那男子臉上有些不自然,嘀咕了一句,“監守或許找他們有事,你不要管了,還是睡你的覺。” 對面炕上的另一個男子在被子里抬起了頭,看了項世安一眼,嘆聲道:“造孽啊!你還是不要管了,這里的骯臟事情,你管不了。” 項世安越發疑惑,走到那人跟前,一把將他揪出來,問道:“什么骯臟事情?給我清楚,莫非他們敢隨意處決犯人么?” 那人搖了搖頭,充滿溝壑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你才來,沒見到的事情多的是。” 項世安還要再問他,卻聽外頭傳來一聲微弱的呼救聲,似乎是從隔壁監守的房子里發出的,項世安心中一緊,他的確聽過流放到漠北的人會被虐待致死,卻不想會在他眼皮底下發生,他心中不忍,甩開那人便大步走了出去。 那人還要再勸,卻見他義無反顧的走了出去,只能嘆了口氣,由他去罷。 項世安走到監守的窗戶底下,慘呼聲越來越大了,還是好幾個人的,間或還夾雜著監守下流的辱罵,項世安蹙起了眉頭,借著窗戶里透出的微光向里看了過去,這一眼,卻讓他幾乎干嘔出來。 幾個瘦弱的年輕男子,包括婼竹在內,被幾個監守壓在身下,正在做著無比惡心的事情。婼竹的眼睛緊閉著,臉上是屈辱的淚水。 項世安一時氣血翻涌,他見多了惡心的事,這樣的事情卻還是頭一次,想不到山高皇帝遠,這幫監守能惡毒、惡心到這個地步。 項世安忍無可忍,走到門口,抬腳就踢開了屋門,幾個監守正玩兒的不亦悅乎,猛地被人打斷,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項世安大步走上前,拎起婼竹身上的監守,揮手甩在了墻上,那監守平日里兇神惡煞,卻只會些三腳貓的功夫,項世安又是一介武夫,這一下子將他甩的七葷八素,吐出一口血,當場身亡。 另幾個人被項世安這陣勢給嚇傻了,連手中的鞭子都忘了抬起,項世安一手一個,拎起來重重的摔了出去,有命大的摔在了外頭的泥地上,連滾帶爬的騎上馬去報告監使,還有沒死的,也摔的身上好幾處骨折,在地上哼唧著站不起身。 被欺負的年輕人看平日里溫吞老實的項世安竟有這樣的身手,一時感激的熱淚盈眶,匍匐在地上不住地向他磕頭。 婼竹爬過去抱住了項世安的腿,在他面前嚎啕大哭,“項大哥,我以為你不會管我,我以為我的噩夢再也不會到頭了。” 項世安蹙緊了眉頭,將跪在地上的幾個人拽起來,沉聲問道:“他們如此欺辱你們多久了?為何不報給監使大人知曉?” 婼竹絕望的搖了搖頭,“沒有用的,我最初報過,可是卻換來更多的羞辱和打,還有幾個人被折磨致死,想要活命,只能忍辱偷生。” 項世安提了一口氣,攥緊拳頭來到外頭,對著一個哼哼唧唧的監守就踢了一腳,那監守疼的吃不住,指著項世安破口大罵,“好你個姓項的,你以為你還是將軍嗎?你只不過是個犯人,敢打死監守,等著監使大人過來,讓你吃盡苦頭吧!” 項世安啐了他一臉唾沫,惡狠狠的道:“盡管讓他來,老子不怕,老子也是刀頭舔血過來的,還會怕他一個監使?。” 項世安的話倒是真的,早些年跟著宇文灝為大昭南征北戰,后又助他立國大周,哪一次不是把脖子掛起來去奔赴戰場的,又有哪一次不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他們以為他昔日的定國公是坐在家里等來的么?那是他一刀一槍用血拼出來的。 他可以受苦挨打,也不懼死亡,卻唯獨不能屈辱的活著,也不允許他身邊的人屈辱的活著,之前他忍受監守的鞭子,那是他犯了錯該罰的,但今日之事,他決不能容忍,若要追究,他自會扛著。 身后的婼竹拉了拉他的衣服,低聲道:“項大哥,你逃走吧!你是條漢子,不能被那監使給暗害了,我們的命不值錢,不要為了我們而喪命,不值!” 項世安回過頭,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你放心,我既然擔下了此事,便不怕他來,今夜,你們可以睡個好覺了。” 婼竹呆呆的看著他,他的笑容似有魔力,讓他一顆惴惴不安的心立即平靜下來,多少年了,他沒有過這樣安心的時候,他點了點頭,眼中竟泛起了淚花,“項大哥,我聽你的,從今以后,你的話我都聽。” 回到房間里,其他人各自睡去,婼竹卻拉著項世安坐在了炕頭,此時他看項世安的目光,已經充滿了崇拜之意。 “項大哥,你有這么好的功夫,方才聽那個監守你是大將軍,可你為何被發配到了這里?”婼竹問道。 項世安垂下了頭,低聲道:“我犯了錯,用人不明,識人不清,所以該受罰。” 婼竹蹙了蹙眉,雙手環抱住了膝蓋,嘆息道:“的確如此,犯了錯便該受罰,只是,這種屈辱的日子,何時才能到頭啊?” 項世安目光轉向他,婼竹雖然面部有些滄桑,但仔細看,眉眼很是清秀,面部輪廓也有幾分俊俏,想來來此之前也是個翩翩佳公子,便問道:“那你呢?你有事如何來這里的?你姓婼,這個姓氏我似乎在哪里聽過。” 婼竹神色有幾分黯淡,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試探著道:“項大哥,我若了,你會不會討厭我,再也不管我了?” 項世安笑笑,“怎會,不管你從前犯了什么錯,朝廷沒有殺你,那便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我又怎會因此看待你。” 婼竹輕咬了咬下唇,聲音越發了下去,“我父親曾經是兵部侍郎謝霖的手下,當年謝氏謀反,我婼氏一族也被牽連,成年男子皆要被斬首,我父親為了保住我的命,求人將我的年齡改了兩歲,這才逃過一死,被流放到北疆為奴。” 項世安更加疑惑,“那你如何又來了漠北?我記得當時的皇上后續并沒有再次追究,如今過去這些年,你的刑罰該比從前要輕才對。” 婼竹搖了搖頭,“并沒有,皇上當時的圣旨是此生不得還京,我也以為我一輩子都要在北疆了,雖然每日里耕地種田,卻比現在要好得多,最起碼不會受*。可好景不長,我在北疆待了不足一年,那里的官吏清查犯人,當年我父親托的人怕事情敗露連累他,便以漠北奴隸不足,將我送到了這里,一待便是四年。” “原來是這樣,你本來也算逃過一劫,卻不想又淪落至此。”項世安嘆道。 想到婼竹這些年受的屈辱,心里也覺得不忍,昔年婼竹來這里的時候,雖成年,實際年齡也不過十八、九歲而已,自家境優渥,也是個嬌生慣養的貴公子,來到這窮山惡水的漠北,山高皇帝遠,那些人定要想盡法子欺辱。 婼竹看項世安沉默不語,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衫,問道:“項大哥,若他們不放過我們,殺了我們怎么辦?” 項世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放心,有我在,從今以后沒有人再欺負你們,安心即可。” 這一夜,因為有項世安在,婼竹前所未有的睡了一個安穩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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