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此時的林硯正在“奉旨養傷”,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惦記上了。 紅曲領著丫頭畫屏清點著這些日子各方送來的禮,一一造冊。皇上賞的,南安王府賠的,再有某些見風使舵的京官們前來“探望”的,加之賈府眾人送的,足足堆了一座山,琳瑯滿目。 畫屏忍不住嘀咕:“這會子知道是自家親戚,來送補品藥材了?之前做的是什么事!大爺被人欺負了,他們不幫著討個公道,反而壓著大爺這沒錯的去給有錯的賠禮。若不是皇上跟前的公公來的快,他們還不依不饒了!” 話才完,便覺身后一抹冷光叫她宛如芒刺在背。畫屏一回頭,看著紅曲,心頭亂跳,“紅……紅曲姐姐……” “如今嬤嬤不在,你的規矩也便沒了嗎?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你當是在自己家呢!這里里外外多少賈家的人,你這番話自己是過了嘴癮爽快了,若傳出去,可知會給大爺惹來多少麻煩!” 畫屏懦懦反駁,“我也是瞧著只有我和姐姐在才……” 話沒完,紅曲一個瞪眼,畫屏再沒了聲。 “來京之前,嬤嬤是怎么囑咐的?” 畫屏眼眶微紅,“嬤嬤,賈府雖是大爺外家,卻到底不是自己家。謹言慎行,一切以大爺為先,莫給大爺惹事。” 見她有了悔意,紅曲面色稍緩,“你記在心里才好。罰你一個月月銀,這次便罷了。” 畫屏應是。紅曲打開門瞧了瞧,左右無人,松了口氣。 林硯在客院臨時劃出來的書房內。 賈璉坐在對面,臉色羞赧不知如何開口。 林硯笑了笑,“表哥可是想來問我沈老爺子和你的事?” 賈璉面一紅,這幾日他回想許久,總覺得沈老爺子當的話和態度都很有深意,未免出什么差錯,只得來求助林硯。 “表弟,堂外祖的史書我看過了。晉獻公寵愛驪姬,放棄申生、重耳、夷吾而立齊溪為太子。武姜偏愛共叔段,便多次諫言武公,廢莊公立共叔段為世子。只不知堂外祖叫我看這兩個故事,是何意?” 林硯眼睫微動,嘆道:“表哥,我是外姓之人,你們家的事,我本不該多嘴。何況,不論是大舅舅還是二舅舅,你還是寶玉,都是我的至親,一般無二。 只是母親雖在揚州,卻一直掛念娘家。父親也曾念叨你的生母,念及你。我既來京見了你府上的禍患,總不好不聞不問。” 賈璉面色一沉,“表弟的意思是……” “長幼不尊,亂之始矣。” 八個字,賈璉渾身一震,如墜冰窖,動彈不得。 他并不十分聰明,卻也不傻。府中情形他如何不知,然而父親荒唐,當不得家,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因此雖有幾分委屈,卻也沒往深層想。可沈伯年當日的態度,再反反復復查看著兩則故事,怎么看都覺得是意有所指。 他顫抖著唇,“總……總不能吧!故事的都為皇室自與別家不同。這爵位一事,是要上頭答應的。皇上不會亂了規矩。” 林硯搖頭,“倘或是你們有過,甚至是有大過呢?” 賈璉一個顫抖,賈赦不就是因為有過,名聲毀了,只能偏居東院嗎?倘或他也出點什么事…… 不!這么來,是不是他謹慎點,就可以安穩襲爵? 林硯似是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一語道破他的美夢:“表哥,須知這世上還有句話,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賈璉身子一晃,差點就坐不穩了。不得不,林硯句句在點子上。 “父親再不是,也總歸是老太太的兒子。至于孫輩,老太太雖最為疼愛寶玉,對我也不錯,總不會看著他們……再,二叔當真……當真……” 林硯打斷了他的話,“共叔段和莊公難道不都是姜氏的兒子?可是姜氏是如何對共叔段的,又是如何對莊公的?璉二表哥,你這話吞吞吐吐,可見出來自己都沒底氣。其實,你心底是明白的,對嗎?” 賈璉面色蒼白,明白,怎么會不明白了!從前渾渾噩噩,是無人指點。今次被人點醒,回想自他記事起這十來年府中的一切,反復琢磨,哪還有不明白的。 二叔二嬸若真無心,怎會竊居榮禧堂多年不吭聲? 若以往是因為父親荒唐,府中需得有掌家立戶者還罷了。但他已經成年,也娶了妻,是否該退讓了?然而,不論府內府外,大權始終都在二房手中,便是王熙鳳掌內,也只是得好聽。二房可曾露過半點還權于他的意思? 再老太太,即便面上對他尚可,但若他要繼承爵位,拿回府中大權,只怕就要當場翻臉。 如今府中本就是二房為主,倘或他再出點什么過錯,二房承爵自然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二房現在不動,怕是因為賈珠沒了,寶玉還吧? 若寶玉大了呢? 賈璉越想越深,驚出一身冷汗來。 以往好似什么都不覺得,可現在,怎么一切都不一樣了? 見他神色大變,林硯開門喚了他身邊的廝進來,囑咐扶了他回房休息,又提醒道:“璉二表哥莫急,還有沈老爺子呢。你若有了決定,自去找他便好。” 賈璉彷如醍醐灌頂,抬手作揖,“多謝林表弟!” 林硯揮了揮手,并沒放在心上,“表哥不必如此。當日霍世子之事,表哥不也為我話了嗎?” 賈璉苦笑,這怎么一樣!他幫林硯話,一大半是為了避免自己被牽連。而且這兩件事怎能混為一談。 如今想來,只怕讓他去沈府,也是林硯故意為之。 賈璉轉回身,朝著林硯鄭重躬身一拜,再沒別的。 林硯怔愣了半晌,待得賈璉走了,才悠悠感嘆:“倒還算有可為,沒我想得那么不堪。” 秋鳴皺著眉頭跑過來,“大爺,外頭門房來報,有個八歲的姑娘找你,你與她有救命之恩。” 秋鳴一頭霧水,這哪里來的野丫頭。林硯眼睛卻亮了,“她總算來了,請進來吧!” 等見了人,秋鳴愣了,驚訝道:“這不是大爺你那殺馬救的那個孩子嗎?” 林硯點頭,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確實是個孩子。想來是今日要瞪榮國府的門,她另換了一身衣裳,不貴重,卻還算齊整,沒乞丐裝那么臟亂。 人依舊是那副怯懦的模樣,似是鼓足了勇氣,朝林硯拜了拜,“葉子謝公子救命之恩。” 林硯笑了,“原來你叫葉子啊!” 大約是林硯神色緩和,葉子膽子稍微大了點,將懷里的銀子掏出來遞給林硯,“公子給的銀子多了,我看了病還剩許多。因怕身子太臟不好上門,又多花了些買了身衣裳,這是剩下的。” 到買的衣服時,葉子很有些心虛羞赧,好似自己偷得一般。 秋鳴但覺有趣,“你這丫頭真是實心。我們家大爺給你的,你拿著就好。多了的,只管用便是。” 葉子愣愣搖頭,“公子給我錢財看病已是恩賜了,我怎么好再多要。況且,公子的救命之恩,我還沒有報。” 完,葉子又跪拜了一回,“公子,葉子愿意為奴為婢,報答公子。” 秋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只當你是個傻的,沒想到你是個精的。在我們家大爺身邊伺候,豈不比在外頭做乞兒好上百倍?你倒是會給自己找好處。” 葉子被戳穿了心思,神色慌亂起來,“我……我……我沒有別的想法。公子,我可能干了。我會做飯,會燒火,會打掃。 我還能……還能搬東西,你別看我人,我力氣可大了。公子只要賞我一口飯就行。公子是善人,我……我知道這樣不好,我只是不想再在街上討飯被人欺負了。” 至后來,竟是急得哭了出來。如此,秋鳴倒不好再了,活似他欺負孩子一樣。 林硯揮了揮手,“叫紅曲過來領了她下去,先學幾規矩吧。” 這便是應了。葉子喜出望外,連連叩謝。 等紅曲將她領走,林硯卻招了秋鳴過來吩咐:“你找個機會同紅曲一聲,這丫頭讓她多看著些,但有異動,隨時報我!” 秋鳴一個機靈,仿佛被人澆了盆冷水。 林硯既這么,那便代表,這丫頭,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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