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下的那些試卷，饒桂芳并沒有拿來查看。一張成績單就足以磨平心中的溝壑。
看到母親漸漸平復下來心情，周鑫連忙張羅著，“來，這雞蛋番茄可是我學了好久才終于完成的作品，可別辜負了兒子的一番心意啊。”
吃能堵住嘴，只有不斷加大砝碼，才能盡可能的打消掉母親的疑慮。
喜笑顏開的饒桂芳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面前的這一，似乎有些此生無憾的意味。
人一高興就忘形，饒桂芳在嘗完周鑫做過的所有菜品后，突然了一句，“樓下董大媽和我了一門親事。”
正在夾菜的周鑫瞠目結舌，“啊？兒子還在高中啊。”
自知漏了嘴，饒桂芳索性一股腦的吐了出來，“這不是雙方先認個門，互相滿意后就把日子給定下來嘛，又不是讓你現在就娶進門。”
周鑫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到底誰才是那個重生者，上一世也沒聽過眼前這一出啊。
后來才醒悟到，可能和高考失利不無關系。
果然，母親解開了謎底，“其實這事大媽早就找我過，你也知道，老人們最關心的還是下一代的終身大事。以前你的成績又好，性格又招人喜歡，她就幫你了媒，我也是以孩子們學業為重拖到了現在。”
后面不用多，周鑫也很明白。自己的種種行徑昭示著從前的那個周鑫又回來了，這也給了母親十足的底氣。
代玉雪那是順其自然的邂逅，就這一個美好的意外都還停滯不前，周鑫哪有時間處理這些風花雪月。
“媽，兒子還年輕，不想被這些東西給束縛，難道您還不相信您兒子的魅力嗎？”
周鑫的神態和語氣讓饒桂芳愣了愣神，仿佛回到了無憂的從前，“好，好，媽就依你，不過，上了大學可就得聽媽的了。”
知道母親這是擔憂自己因為上一輩的不幸留下陰影，寬慰道，“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兒子到時定當千依百順好好孝敬您。”
“就會糊弄你媽。”饒桂芳咧不住嘴。
“對了，媽，有件事想和您聊聊。”周鑫一看時機成熟，立馬穿針引線。
“吧，是不是零花錢不夠用，沒事，媽這就去給你拿。”
換做以前，周鑫還會滿心歡喜，現如今自己的身價怎么也能算個萬元戶了，心思自然淡了許多。
一把拉住母親，周鑫重新把母親攙扶回了座位，“您先別急，聽我把話完。”
雖然滿腦子疑惑，饒桂芳還是端坐在了椅子上。
一只手把玩著陶瓷碗，周鑫躊躇了半會，終于開了口，“是這樣的。”
“打住。”饒桂芳內心有些緊張，這樣的開場白，怎么聽都只能往壞的方向想，“你不會是在學校打架惹了事吧，是不是要我去趟學校。怎么樣，看情況是你打贏了，那也不行啊，對面那。”
“停！”周鑫有些的崩潰，頭一次見到母親如此腦洞大開的時候，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含含糊糊下去了。
“我就實話和您吧，兒子在外和人合伙開了個店，就是晚上吃宵夜的燒烤店。”后來想到了什么，立馬補充道，“您放心，那人不是騙子，也沒逼迫兒子寫下欠條，而且提出這個設想的人正是您的寶貝兒子。”
良久不見母親的臉上掀起半點波瀾，周鑫不禁心神慌亂。
“知道為什么媽之前要左顧言他嗎？”
松了一口氣的周鑫沉思了一會兒，“難道不是您太高興有些語無倫次。”
“去。”饒桂芳輕輕地拍打著周鑫的腦袋，一如從前般的寵溺，“其實媽是故意的，你是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的個性媽都是知曉的。我就問你，如果不是媽的胡攪蠻纏，你能如實將事情的起因經過完完整整的出來嗎？”
周鑫心里一驚，母親的沒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三斤燒烤這件事自己肯定有所保留。凡事留三分，這正是自己的處世之道，沒想到被母親一眼看穿。
“媽雖然沒有讀過幾年書，可基本的字還是認得的。出來的早，有些道理媽都心知肚明。”
周鑫漸漸有些慚愧。自己的隱瞞一方面是怕母親擔驚受怕，另一方面是怕沒有多少水墨的母親盲目的橫加阻攔。看來，是自己以人之心度母親的君子之腹了。
真正愚昧的是自己，母親這才叫大智若愚。
“媽不反對，相反很開心。”饒桂芳在這句話的時候，格外的嚴肅。
“為什么？您之前不是很厭惡兒子分心學習的事情嗎？”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你還，除了學習只有沉迷游戲和其它亂七八糟的事情。現在你也大了，基本的價值觀已經顯現出雛形了，我如果真的是個死古板，除了把你逼走，還能落到個什么下場。”
強忍著震撼，周鑫終于明白，之前的自己有多可恨。
母親不是不明白，而是把一切都給看透了。假裝的不理不睬，只是自己單方面的自以為是。母親在等，在等一個合適的契機，而上一世的自己，親手將這個來之不易的希望生生扼殺。
“吧，咱們的周老板有何指教。”
不是第一次聽到俏皮話了，卻只有此時才能讓周鑫發自內心的微笑。
“媽您別這么埋汰我，我也只不過剛剛起步而已，這次主要是和您商量您的工作問題。”
饒桂芳點了點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這工作我不能辭。”
“我還沒…”周鑫意識到不對，“為什么？既然您都清楚了一切，為什么還要折磨自己。”
饒桂芳用手撫摸著周鑫的碎發，眼角的皺紋舒展了開來，“傻孩子，媽要是不干了，你這書還讀的下去嗎？”
周鑫剛想大喊，待看到母親溫暖的目光后，冷靜了下來。
半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對不起，是兒子神經錯亂了，做事不經過大腦，給您添麻煩了。”
見到兒子已經領悟，饒桂芳開解道，“有這么一個經緯地的兒子，媽累點才能安心啊。”
陰陽兩極，萬物平衡，生生不息。事物存在的兩面性決定了周鑫的失敗。
正如母親所，一旦失去了母親的工作，自己就會暴露在人前。試想，任何一個大腦健全的人，在看到支離破碎的家庭里唯一的頂梁柱辭去了工作，能不產生好奇？而相對封閉的職工大院在提供相對安全的環境同時，流言蜚語的傳播速度更是一日千里。
角色對調，周鑫很快就會被一眾好奇的吃瓜群眾推到臺前。無論評價是好是壞，重達千斤的輿論都會壓在周鑫稍顯稚嫩的肩膀。學校里的風波尚留余溫，往事歷歷在目，這么淺顯易懂的道理，周鑫如何不明白。
母親這是在用生命，全力營造給自己一個暢通無阻的環境。
“不，兒子已經長大了，肩膀該扛起大梁了。”
饒桂芳的手再次敲打著周鑫的頭，“你是顯媽人老了，不中用了是吧。”
周鑫當然搖頭，“無論您怎么，這害人的工作一定是要停的。”
意見相左，談不攏的母子二人陷入了膠著的冷戰。
“哎。”還是周鑫忍不住開了口，“咱們各自退讓一步可好？”
饒桂芳保持住的冷漠也半途而廢，“媽就聽聽你的意見。”
周鑫堅定有聲道，“班您繼續上，可這加班一概不受，哪怕扣你獎金，訛你工資也絕不受這威脅。朝九晚五，一切按照規章制度辦事，您看可行？”
饒桂芳起先是不同意的，這樣無異于掩耳盜鈴，自己的作息時間那是保持了十幾年的，大家早已看在眼里。現在換就換，大家伙還是會議論紛紛。
可兒子先禮后兵，將這么多的美好事物堆在了眼前，熟視無睹的絕情她是辦不到的。
“既然你這么有信心，那月薪多少至少要和媽如實交代吧。”
談到錢，周鑫就胸有成竹了，“月薪？媽您也太瞧您兒子了，在我們那，都看日薪。”隨后接著道，“日進斗金還是勉強做到的，怎么樣，您是不是可以提早退休了呢。”
“我看你是想安度晚年吧。”饒桂芳也只是略微的驚訝了一下，“希望你不是在畫餅，媽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耽誤的是你的未來。”
“兒子對發誓，如有半句謊言。”
“行了，媽信你，從下個月開始，杜絕加班。”
周鑫抬手還要再，又緩緩地放下。滿打滿算也就半個月的時間了，就別在得寸進尺了。
“哎喲，了這么久，飯菜都沒顧上幾口。”
饒桂芳也急了，“別吃，媽拿去熱會。”
隨著房間里的霧氣升騰，一派其樂融融的溫馨畫卷就此落筆潑墨在了這草長鶯飛的人間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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