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賭、毒”這禍害人世的老三樣之所以屢禁不止,在于社會上游手好閑又好逸惡勞的人數以萬計。這三害除了在危害程度上不分伯仲,還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得有一個密不透風的窩。有了窩還不保險,必須有人專門盯梢,一旦有可疑的人物出現,立馬發出風緊扯呼的信號。這種行徑往往被稱之為望風。 王哥這行人干了健身行當這么久,本職工作不溫不火,倒是眼力勁因為接私活的原因著實開闊了不少。 離雜貨鋪的大門還有十幾米,五個人當中最瘦的男子搶先一步走到了王哥的并肩處,聲嘀咕道,“老大,右手邊那條胡同口的擦鞋匠看到了嗎,要不要,咔。” 看著瘦男子抹脖子的動作,王哥就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是一個板栗敲在了頭上,“咔你個頭,咱們過來是提人的,不是砸場子,平白無故做些得罪人的事,你是嫌畫蛇添足的不夠多,吸取不到教訓是吧?我看下次也別帶你了,多動癥還是留在健身房里發泄的比較好。” 瘦男子立馬變了臉色,躍躍欲試的神情也收斂了許多,“別啊王哥,整對著沙袋、木頭樁子用勁多沒意思,好好的一身功夫全用在死物上了,你再把我軟禁下來,非得把我逼瘋了不可。”自辯完之后,又將右手指發誓,“我保證,王哥指東絕不往西,能用上半身思考,就一定不會遷就下半身,能用女…” “行了,行了,如果瞎咧咧也能算作發誓,人人都是算命的神棍了。我只需要你記住一條,少多看,能不能做到?” “能!” 其余三人來到健身館的日子都不短,這種事情早已沒有少見多怪,又各自玩笑了瘦男子幾句后,紛紛收起了笑容。因為雜貨店的大門,近在咫尺。 五個人都是氣息彪悍的男子,又都是氣血方剛的年齡,再加上深黑色的統一著裝,普通人看了多半都會退避三舍。望風而逃的時候少不了留下一句:惹不起的兇神惡煞。 能開賭檔的地方,敢留下來的就沒有膽的,更何況開業的地盤還是嚴防死守的大都市,普通人要在這,過不了幾,連渣都決計不剩。 雜貨店的收銀臺上趴著一個無精打采的短發男人,三十歲出頭的年紀,不修邊幅的絡腮胡爬滿了一圈下巴,讓人誤以為這是個勤儉節約的好男人。不然,怎么能在蓬亂的胡茬里看到剩下的米粒。 或許是長年累月的堅守,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難得有張新面孔,除了偶爾有些誤打誤撞光臨此地,又見識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家雜貨店后,倉皇而逃的人。 在聽到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通過聲音判斷出人數后,這名除了臉,整個腦袋都被毛發遮擋住的男人不斷咒罵著胡同口的擦鞋匠,“又他媽的偷懶,生貨上門了都不知道通報一聲。” 沒有聽到預先商量好的吆喝作為暗號,分辨不出上門來意的胡茬男人只好自己應對。 “幾位是想抄近道迷了路呢?還是過來上課來了?(黑話:賭徒進場)” 王哥剛想琢磨意思,一旁的瘦男子早就將先前的警告忘到爪哇國去了。 “上課?難不成你這雜貨店不是賣東西的,而是教書育人?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種飽讀詩書的高人啊,也就模樣和傳中的豪放派一樣放蕩不羈。” 胡茬男被得愣了神,在他行尸走肉般的歲月里,這或許是第一次見識到這么能胡侃的人。先前要么就是賭檔里的老客,見面頂多點頭問好,自己回不回應都是另一件事;要么就是見面問清楚出口后撒腿就跑的人,生怕被人悶棍之后少了身體里的零件。 可讓胡茬男始料未及的事,還在后面。 人的嘴就像大壩口的閘,一旦開了,就止不住的往外流。看到胡茬男被自己問懵了,王哥等人更是目瞪口呆后,瘦男子出了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傾倒的一句話。 “哥,整首詩來聽聽唄,我這老早就輟學了,還真想回味一下上課的滋味。” 在克服了最先的震驚后,慢慢緩過神來的胡茬男少不了以為王哥這行人是來砸場子的。 剛想觸碰桌下的按鈕,被眼疾手快的王哥一把拉住,“兄弟,沒必要見面就傷了和氣,大家都是討口飯吃,各自行個方便可好?” 雖然覺得對方連賭檔里最簡單的黑話都不懂,但王哥這滿嘴的社會氣息,讓胡茬男緊繃的神經舒緩了不少,可一想到旁邊瘦男子提出的幾個問題,就氣的牙疼。 “老子就是因為背不進去書才出來闖社會的,你他嗎居然叫我念詩!” 一想起曾經讀書生涯里不堪回首的往事,胡茬男就一個勁的哆嗦,正在懷疑是不是身體出了毛病的時候,這才發覺疼痛感是從手掌處傳過來的。 被眼神提示的王哥這才意識到情急之下把對方的手當成了握力器,歉然的松開后,心底也暗暗吃驚。 別看胡茬男其貌不揚,身材更是因為頹廢的襯托顯得羸弱不堪,可五成力下去了,一般人早就承受不起的大喊大叫,可胡茬男也就哆嗦了幾下,眉頭都不帶皺一個。更讓他心驚的是,一股龐大的反彈力差點將他的手掌彈開,是自己松開了手,其實也是借坡下驢。 兩人互相握手之后,對彼此都有了大概的認知。一個認為對方并不是虛有其表,那都是實打實的的一身肌肉。一個則是截然相反,看似弱不禁風的樣子實際也是個練家子,恰恰就是虛有其表。 “吧,你們到底來這干嘛?” 本該出口教訓不長記性的瘦男子,可一來習武之人本就比平常人大度許多,不然脾氣不好還有一身本領,那簡直就是一出莎士比亞的悲劇。再來也不好當著外人的面數落自己人的不是,如果是其余三人了也就了,可這瘦男子最是不服管教,萬一不長眼的頂上自己幾句,場面更是無法收拾。 所以,一聽到胡茬男拋出問題,王哥立馬應答道,“三門下,四門落,單車變摩托?” 胡茬男聞言變色,“你不是聽得懂嗎?怎么先前裝出一副假清高的樣子?” 看著胡茬男著又將手伸向了桌下,王哥大罵瘦男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同時解釋道,“別誤會,我這兄弟就是嘴快,不等我對上號就搶在了前頭。” 胡茬男猶豫了一會兒,在想起確實是走在最前面的王哥被截了話,欲言又止后,這才將手重新拿了上來,可身子依舊用桌子托住。 看著暫時解決了燃眉之急,可對方仍然警惕的動作,王哥回頭瞪了一眼后,又道,“這位兄弟,我們今來是受了雇主的委托,借用寶地找個人,畢竟欠債還錢本就是經地義,相信這個道理你們應該更有體會吧?” 正如王哥瞧了胡茬男一樣,本以為對方就是個四肢發達沒腦子的貨色,沒想到真正主事的是走在最前面的這位。 一句更有體會,讓胡茬男冷哼了一聲,“我要是不呢?既然你也是同道中人,那嚴進寬出的道理想必你也應該清楚吧?” 王哥知道胡茬男只了一半,嚴進寬出的賭檔接客,查明身份,確保不是內鬼后方才予以放行。而后面還有個寬進嚴出,的就是賭客的賭資,歡迎你使勁砸錢,但要是想以博大,借由賭檔發財,不好意思,這個門恐怕就不那么好出了。 知道歸知道,有些話還是分場合的,“清楚,清楚,無論什么要求,我們無條件的配合你檢查,就是脫光搜身也無妨。” 胡茬男沒想到王哥膀大腰圓又是年富力強的歲數,刻意的挑釁居然都激不起對方的怒火,還如此光棍的將主動權放在了自己手上,不由對王哥先前的辭相信了幾分。 “算了,要真是鬼,我也認了,反正這鬼地方也呆不下去了。”發完牢騷,正事還得問,“吧,又是哪個倒霉鬼欠了一屁股債,都逼著來賭檔找人了,真他媽晦氣。” 賭檔和高利貸本是兩條平行線,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但在利益面前,指鹿都能為馬,更何況只需將其中一條線挪動一下方向。如此一來,相交的兩條線自然是合作共贏,每個賭檔也就有了專屬的放貸。 高利貸本就有地盤劃分,平常相安無事,只有在雙方此消彼長,一個不斷弱,一個不斷強大的時候,才有吞并的事情發生。像這種越界撈人的概率事件,胡茬男也只能痛罵一聲活久見。 王哥一行人本就不是職業討債,話的語氣難免有些底氣不足,哪怕有著功夫墊底,內行人一聽就能分辨出來。 “是你們這里一個綽號叫莊的熟客,不知道能否行個方便,畢竟與人為便,也是于己為便,你是不是這個理。” 胡茬男嗤之以鼻,“別捻這些好聽的,老子最煩古文,諺語,這是現代,簡體都將繁體替代了,怎么老有喜歡裝腔作勢的人借古今,仿佛念上幾句就能顯擺似的,盡是些道貌岸然的垃圾貨色。” 王哥的臉色變了三變,終于將垃圾兩個字排出了腦外,“那兄弟到底什么章程,麻煩劃出個道來,我也好回去交差不是。” 吃著這碗飯,卻不念著好的胡茬男也不想恪盡職守,冷嘲熱諷幾句后氣也消了,自然大手一揮。 “進去吧,別毛手毛腳碰了不該碰的人就行,到時候事到臨頭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瘦男子又想炸毛,王哥移形換位一般橫在了胡茬男的面前,拱手道,“多謝兄弟的一番好意,我們今只要莊,其它一概都與我們無關。抓完人,我們就是瞎子,聾子…” “最好當個傻子。”胡茬男陰測測地道。 王哥也不搭話,一馬當先走到了前頭,其余眾人緊隨其后。 望著一行人走入了暗門,胡茬男似笑非笑地道,“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也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只當漂流在異鄉”。 看著吐字清晰的模樣,哪有之前所的胸無半點文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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