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人越聽臉色越黑,好似想要伸手堵住米的嘴巴,又覺得不合適。 米的更快更急,字字句句都像刀子一般,把他結結實實釘在了不知禮義廉恥的背景板上… 他不過是惦記徒弟,又不愿意在人前出現,這才夜探陸家… “咣當!” 窗扇被猛然從里面撞了開來,劇烈開合晃動,顯示著方才這里有人暴力破窗逃走的事實… 米趕緊用力合上了窗扇,嘴里依舊罵著,卻是越罵越聲,最后眼淚無聲無息滴落了下來。 前世今生,她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危險。若這人不是陸老二的師傅,那她的下場會如何… 想起那些看過電視新聞里的畫面,她就忍不住哆嗦個不停。 “馮大哥,我想你。嗚嗚,你什么時候回來?” 許是上的月亮也心疼起了米,扯了一片云朵插著眼淚。空暗了下來,一如米的心情… “咯吱…”陸老爹用力嚼著嘴里的夾生米,眼睛不時瞄著對面的閨女,很是有些擔憂。陸老大實在怕老爹咯壞了牙齒,偷偷把手里的苞谷餅子遞了過去。 倒是老楊,如同往日一般笑瞇瞇吃著午飯,好似根本嘗不出桌上的兩盤菜,一道沒放鹽,一道齁死人。 初一瞧瞧這個,又看看那個,低頭大口扒了飯就出門了。 陸老爹清清嗓子,心翼翼問著閨女,“米啊,你可是身子不舒坦?要不要請畢三叔來給你把把脈?” “啊,我?”米聽得老爹問話,回過神來還有些懵懂,轉而打起精神應對道,“沒事,爹,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陸老爹還想什么,想了想卻是咽了回去。他雖然癡迷于讀書,家里萬事不管,但還看得出閨女肯定不是沒睡好那么簡單,否則平日最愛琢磨吃食的她,不至于早晨燒糊了粥,午飯又做的難以下咽。 可惜,他畢竟是當爹的,不好多問,這一刻他又想念起過世的妻子,若是她還在,閨女也有個依靠,有事也不至于自己悶著,讓家里人干著急。 米夾了一口菜,卻是猛然吐了出來,抬頭望望眾人手里不知道往哪里落的筷子,趕緊道,“哎呀,我好像放鹽放多了,都別吃了,我再去搟幾碗面條來。” “不用了,別忙了。你昨晚沒睡好就歇著吧,少吃一口也餓不死,晚上一起吃就好。” 陸老爹趕緊攔了,又攆了陸老大趕緊拾掇桌子。 米哪里舍得家里人餓著,到底去灶間搟了面條,好在這一次正常發揮,每人一大碗,添了幾勺子肉醬,勉強安慰了委屈了大半日的肚腸。 米刷了碗筷,從灶間出來,就見初一蹲在樹下,背后隱約露出一角紅色。 她好奇走過去,招呼道,“初一,你在做什么?” 初一抬起頭,咧嘴笑的依舊燦爛,背后的手慢慢拿了出來,送到米跟前。 那是一束紅色的山花,紅的火一般燦爛,耀的米紅了眼。前世今生加在一處,她居然是第一次收到花束,不是來自她愛的男人,或者是愛她的男人,而是這么一個機緣巧合救下的少年。 經歷了昨夜的驚嚇,沒人知道她心里如何恐懼,如何不安,她甚至連害怕的人都沒有。 但就在這樣的時候,這樣一束花,讓她的所有心防瞬間崩潰。 “嗚嗚,謝謝你,初一,謝謝你!”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米的眼里流出來,落在她的衣襟上,初一的手背上,最后跌落塵土里… 初一如同被燙了一般,直接跳了起來,張口就是一串草原話,又快又急。 米見他猴子一般擺著手,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末了把花兒放到石桌上,扯了他坐好。 初一默契的掏出了楊木梳子,米接了過去,打散他的滿頭辮子,重新梳理,一根根編好。 “初一,只有你最好,這樣的時候,還好有你在。你一定要好好練武啊,以后再有惡人欺負我,你就幫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初一低著頭,不知道聽懂了沒有,米也不在意,繼續低聲著昨晚的事,末了笑著抹了又流出的眼淚,嘟囔了一句,“還好你聽不懂,否則我真是連話的人都沒有了。” 初一甩著滿腦袋的辮子,笑得一口白牙異常雪亮。 米扭身去撫摸那束山花,心頭輕松許多。 不想,初一卻是突然單膝跪了下去,心翼翼捧起她的裙角,吻了一下,“無路阿吉肯堪,及伽馬山多拉。” 米被驚了一跳,猜度著他該是感謝或者效忠的意思,趕緊扶了他起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來了我家,就是我們家里人,不要這個樣子啊。” 罷,她又比比初一的頭頂,笑得更歡喜,“初一,你好像長高了,哈哈,以后多吃飯啊,長得魁梧健壯,誰也不敢欺負你了。” 初夏的鳥雀蹲在樹上,眼見少年少女如此親近,急的跳腳,奔著北方叫個不停。遠方的某人,你再不回來,媳婦兒就被人家拐跑了… 糖醋魚,蒜蓉菠薐菜,紅油海帶絲,雞蛋紫菜湯,外加一盆雪白的米飯,陸家的晚飯就準備齊全了。 帶著忐忑心情聚來的老老一見桌子上葷素搭配的菜色,都是齊齊松了一口氣,露出了笑容。 都男人是家里的頂梁柱,重要的不能更重要,但其實有個好女人才最關鍵。 畢竟吃喝穿戴用,大事情,都要女人張羅那排。沒了女人,就沒有熱飯吃,沒有干凈衣衫穿,沒人打理瑣碎,好似日子一下子就摔得亂七八糟。 陸老爹難得給閨女夾了一筷子肉,笑得慈愛,“米啊,你多吃幾口補補。明日還是進城買個丫鬟吧,家里活計也有人幫把手,別太累。” 米把手里挑了刺的魚放到初一碗里,許是草原上吃魚不多,這子第一次吃魚就被魚刺卡了嗓子,之后總要她照顧。 “爹,我也是這么想的,家里如今越來越忙,嶺上嶺下來回跑,我顧不過來。” 米盛湯給老爹端到手邊,又道,“另外,我二哥不知道又跑哪里去溜達了,都這么久了還不回來。陳掌柜捎了三哥的信,二哥早就回來了。我惦記他是不是惹什么禍了。您,是不是讓大哥和后院刀哥結伴出去找找啊?” 陸老爹對閨女還管教幾句,對兒子一向就是放羊吃草,聽得這話終于后知后覺想起老二不在家。于是趕緊應道,“好啊,刀那孩子穩妥,你大哥也老實,多給拿點兒銀子,窮家富路。” “好。”米應了下來,陸老大也是點頭,“爹放心,我一會兒就去后院找刀,一定把老二找回來。” “找不回來也沒關系,二哥有武藝傍身,輕易不會出事。倒是你和刀哥注意安全,找不到就趕緊回來。” 米生怕自家的老實大哥吃了虧,仔仔細細叮囑了,還想再幾句的時候,院門卻被拍的山響。 “大哥,米,開門啊,我回來了!” 米驚得跳了起來,歡喜嚷道,“哎呀,是二哥!” 陸老大也是推了桌子就跑了出去,眾人都放下碗筷望向堂屋門外。 結果陸老大已經是驚呼起來,“這是怎么了?老二,你受傷了!” 米手下一哆嗦,摔了一個湯碗,她也顧不上了,幾步奔到了門口,就見出門時候還面色紅潤,穿戴整齊的陸老二,這會兒狼狽的簡直同街邊乞丐沒什么區別,甚至臉上還帶了血痕。 “二哥,誰傷的你!” 陸老二見了自家兄妹也是激動之極,想什么又咽了回去,踉蹌著進了院子,轉身露出捆綁在他背后的姑娘,苦笑道,“快找畢三叔來救命,娥受了箭傷!” 陸老大同妹妹對視一眼,都是驚得不成樣子。但這個時候,還真是不能多。陸老大拔腿就跑去尋畢三叔,陸老二追著喊道,“哥啊,記得保密!” 陸米一邊幫忙把那個昏迷的姑娘解下來,一邊忍耐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拍門拍的那么響,整個老熊嶺誰聽不到啊,還保的什么密!” 陸老二難得回家,就是聽得妹妹這般敲打他都覺得歡喜。 堂屋里的飯桌兒被挪到了一旁,昏迷的姑娘倚在太師椅里,雖然臉色蒼白,頭發凌亂,衣衫上血跡斑斑,但依舊看得出是個難得的美人。 米還想問幾句,卻見陸老二餓狼一般對著飯桌實行了三光政策,“餓死我了,餓死我了!” 陸老二嘴巴塞得鼓鼓,恨不得長出八只手抓了吃食直接送進肚子。 米到底心疼,攔阻道,“二哥,你少吃點兒,我一會兒給你下碗面,心別撐壞了腸胃。” “不用,不用,餓死我了,這一個月就吃生的了。好不容易回家,撐死也愿意!” 眾人都是聽得哭笑不得,想問個清楚明白的時候,畢三叔就趕到了。 美人姑娘的傷多半是外傷,除了兩處箭傷發炎化膿之外,都是些剮蹭。倒是陸老二胳膊被劃了一道,雖然上過草藥,如今還是紅腫,瞧著有些怕人。 米忙著把姑娘安置在她房里,又給畢三叔打下手,找烈酒,燙刀具,裁剪布條,累的滿頭大汗,終于算是處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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