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驚了一跳，回身望去，原來是劉刀撓著后腦勺，一臉尷尬的走了進來。    “那個，我也不是故意偷聽的。實在是送了粉條回來，想把箱子歸攏進來。”    “刀哥，不用這么客套，陳大伯可有話兒捎回來。”    米趕緊岔開話頭兒，省的刀難過。    “陳掌柜，家里這些存貨怕是不夠賣的，讓你哪日進城去家里坐坐，商量一下。”    “真是巧了，我方才同馮大哥也起這事呢，陳大伯做買賣多少年了，經驗最厚，正好我要請教他一下。”    米道一半，刀卻是咬了牙，一副壯士斷腕的模樣，閉了眼睛高聲嚷道，“米，讓我進城開鋪子吧，我一定做好，一定…”    “好啊。”    “什么？”    刀恨不得掏心掏肺表決心，結果聽得米輕飄飄迎了下來，一時還有些不能相信，蒙頭轉向又問了一句，“什么好？”    米笑嘻嘻應道，“我，你去城里經營鋪子最好。滿村里就刀哥你最聰明，算學也好，平日又常進城走動。若是要開鋪子，你當然是最好的人選。難道你不想做，那我只能找我二哥去，不定哪****就把鋪子賠光了。”    “不，不，我去，我去！”    刀有些激動的眼圈發紅，連連擺手，末了覺不對又改了點頭。    “米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我…”    米聽得他語無倫次，趕緊安慰道，“刀哥，我自拿你當親哥哥待啊，哪能信不過你呢。你回去同劉叔喝劉嬸子商量一下，若是他們也同意，我就請陳大伯幫忙打聽合適的鋪面了。”    “好，我這就去。”    刀眼底有一絲痛意一閃而過，轉而卻是興奮起來，“我這就回去同我爹娘。”    罷，他轉身就跑了出去。    米扭頭見馮簡笑的古怪，忍不住臉紅，惱道，“你笑什么，我真當刀哥是親哥哥…”    馮簡起身，大手握了她的手，抬腳走了出去。    關閉的庫房門里，留下了他低沉的聲音。    “我知道，不必解釋。”    米調皮的撇撇嘴，手下卻是沒有掙開。夕陽下，山風里，兩人成雙，相伴而行，羨煞了山林里多少準備孤單冬眠的獸…    老熊嶺的夜色，不曾比之別處遲來，但因為全民大生產，總要挑燈多忙一會兒。    待得吃了飯再睡下的時候，就差不多二更了。    村人已經習慣如此，疲憊但卻心氣極高。    如此，卻是苦了山外某處樹林里的一群賊。    在這樣初冬的夜晚，雖然還沒落雪，但霜色卻依舊冷入骨髓。    許是為了走動方便，他們居然沒有穿厚襖，各個衣衫單薄，于是也就更耐不得凍了。    其中一個哆嗦著問向蹲在最外邊的一個同伴，“牛勝哥，你，我們能把東西偷出來嗎？”    “別怕，肯定能偷出來，我下午時候過來已經看過了。那些送貨的人就直接從里邊的那個房子里往外拿東西，沒人守著。”    被叫做牛勝的半大子凍得臉色鐵青，雙手不時搓動，卻是勉強笑著給兄弟打氣。    另一個子顯見怕的厲害，低聲道，“萬一被抓到，咱們就拼命的跑，跑不過就磕頭求饒，一定別像三狗子那樣倔。”    賊們都是沒有應聲，顯見想起了什么悲慘之事，臉色都滿是悲意。    牛勝不愿這般還沒開始就失去了斗志，趕緊給大伙兒打氣，“都打起精神來，這事做好了，咱們就有一年的口糧了。”    “好。”    一眾賊都是應聲，末了想起此行目的又趕緊捂了嘴巴。    又等了一會兒，嶺上的燈光徹底熄滅了，嶺下也是安靜無聲。賊們就悄悄摸向了不遠處的木柵欄。    原本從兩側山嶺繞進去最是容易，但山嶺深處免不得有野獸出沒，實在兇險，近處又種了無數的荊棘叢。即便在這樣的冬日，荊棘刺也是張牙舞爪，刮到身上就是一道血檁子。所以，這座一人多高的大門反倒成了最好的選擇。    兩個賊直接彎下腰，讓同伴騎在他們的脖子上，然后努力咬牙站起來，同伴攀折木板就翻了進去。    “噗通，噗通！”    七個賊，接二連三跳進去，在安靜的冬夜里，聲音很是明顯。    但老熊嶺眾人白日里實在太忙碌，沾到枕頭都是睡得呼嚕山響，再者，平日兇名在外，也沒想到有人能摸到家門口來啊。    充作門房的土坯房里，大炕燒的熱燙，兩個后生睡得口水橫流，根本不知道大門已經被人翻越了。    兩個賊捅破窗紙，看了一眼屋里，對那幾件扔在炕邊的厚襖褲很是羨慕。有人就悄聲，“牛勝哥，要不要進去把棉襖拿出來？”    “不行，別多事，萬一被發現就壞了大事了。咱們趕緊找裝東西的地方，我記得在右邊的房子。”    牛勝倒是個有主意的，壓著嗓子攔了兄弟們。然后帶頭往大門右側抹去，可惜不知道是冷得受不了，還是如何，先前話那個半大子卻是落后了幾步，悄悄摸出懷里的半截鐮刀去挑門栓。    但他的鐮刀剛要插進門縫兒，卻被什么東西突然打歪了。    他驚了一跳，扭頭四下探看，房子四周安靜之極，根本沒有任何人，他就以為自己太緊張看錯了，抬手又要去挑門栓。    詭異的是，鐮刀再次被無聲無息的打偏了。    賊再也忍耐不住驚嚇，手一抖就扔了半截鐮刀。    “咣當！”    鐮刀落在青石臺階上，發出的聲音異常響亮。若是平日興許還會被忽略，但是這樣的安靜的暗夜，簡直就同打雷一般。    屋里酣睡的兩個后生，驚得直接跳了起來。兩人懵了一瞬，轉而抓了桌子上的柴刀就打開了門。    夜色下，企圖進屋偷棉襖的賊正兔子一樣往樹林里逃竄。    兩個后生就是再傻，也猜到家里來賊了，于是一個跑去敲大門旁的銅鐘，一個直接抄到追了上去。    “賊，別跑！”    “咣！咣！咣！”    三聲銅鐘也隨后響徹了整個老熊嶺，起來也是巧合，這銅鐘原本是沒有的。    但最近村里大建設，忙不過來，山口這里常常無人把守，例如那日陳掌柜來訪，差點就喊破了喉嚨。于是米就讓送貨的馬車捎帶了一口銅鐘回來。算不得多大，但足夠山上山下通個消息了。    很快，嶺上的人家就紛紛亮了燈，眼見就有人影從山路上跑了下來。    那偷棉襖的賊嚇得簡直尿了褲子，待得追上牛勝幾人，不等他話，牛勝已是氣急敗壞的一巴掌扇了下來。    “你要害死所有人啊！”    “嗚嗚，我就是想要一件厚襖…”賊哭得鼻涕眼淚一把，牛勝卻是沒功夫再安慰他，“跑！往外跑！”    “那東西呢？”    還有賊猶豫，卻是被牛勝扯了袖子往外飛奔，“命重要還是銀子重要？”    眼見大門就在眼前，翻過去就能逃出生的時候，牛勝卻突然覺得腿上一疼，一個前撲摔倒了地上。    他想要再站起來，卻發現根本不可能，于是忍痛大漢，“不要管我，你們快跑！”    但幾個賊卻是拼命想要把他架起來，“不，一起走，一起走啊，牛勝哥！”    “快走，別管我，一起被打死，丫頭他們怎么辦？”    賊們猶豫了，可惜這個時候，他們想要跑也來不及了，兩個后生連同山上下來的人，已經聚了二三十號。    這一年跟著陸家做工，老熊嶺內外男女老少都是頓頓吃飽喝足，特別是男人們，身形比之往年強壯很多，又是剛剛過了獵期，無數野獸飲恨在他們的刀箭之下，周身若隱若現的殺氣，怎么是這一群半大子能承受得了的。    牛勝臉色白的厲害，直接扯了一眾賊都跪了下來。    “我們錯了，我們認打認罰，別殺我們！”    “嗚嗚，我害怕，打我，別殺我！”    七八個賊湊在一起，圍攏著受傷的牛勝，咣咣磕頭。    村人們沒有話，只是橫了柴刀把賊們圍在中間，直到后生們點了火把送來，大伙兒才算看清這群賊的模樣。    這不過是一群半大子，年歲最大的瞧著也不過十三四歲，的怕是只有十歲。這樣初冬的氣，半大子們只穿了單薄的破舊衣衫，有的還露著胳膊肘和膝蓋，再看臉上面黃肌瘦，驚恐的好似大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這哪里是賊，是乞丐還差不多。    郭家離得下嶺的山路最近，所以郭叔倒是年長叔伯里第一個到的，見到眼前這般模樣，他沉吟了一下，就吩咐一眾后生，“先把人綁了扔屋里，等米來再處置。”    “好。”    兩個門房后生自覺偷懶，差點兒壞了大事，不等別人動手就搶著上前綁人。    沒一會兒，陸家人卻是趕到了，陸老二難得心細一次，方才遠遠見的這邊人多，又在兩邊山林轉了一圈，正遇到懶洋洋的高仁，被攆回去護著自家院子，省的被人端了老巢。    米方才被驚醒，來不及梳辮子，直接綁了頭發穿了襖裙就同馮簡和大哥二哥一起下來了。    至于陸老爹，估計在書堆里睡的正香，別鐘聲，就是推他都不見得能醒。    好在陸家的事，也從來不用他費心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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