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志高眼前金星亂跳了好半晌,心頭狂喜的恨不能仰大笑。他本來不過是想賭一把,哪里想到回報是如此巨大。 若方才米自覺釣魚吊了座頭鯨,那他純粹就是吊了整個大元上來啊。 他好不容易壓下腦里的眩暈,掙扎著跪倒就要高喊,卻被王校尉一把捂了嘴巴,“陸姑娘有話盡管吩咐。” “我不管你用任何辦法,保證老熊嶺不受任何侵擾!至于后事,自有牌子的主人處置。” 米其實很想直接把魏得勝一巴掌拍死,但想起京都那人也許會有別的考量,就按捺了脾氣,只要保住老熊嶺安寧就好。 王校尉深深望了米一眼,仿佛想要看透她這話的真假,但見米眼底確實沒什么陰狠之意,反倒含了三分疲憊… 王校尉垂下頭,低聲道,“多謝姑娘…手下留情。” “你們走吧!” 米收了令牌,仔細藏在懷里,末了轉身下了石堆,安靜站在老馮爺身旁。 村人迅速轉回原來的警戒位置,不明白米方才做了什么事,老馮爺開口想問,卻見門外的王校尉放開了趙志高,直接走到了魏得勝旁邊,“將軍,屬下要立刻撤兵回城!” “什么?”魏得勝惱的一巴掌扇在王校尉臉上,大罵,“狗奴才,那娘們兒給你吃了什么**藥,你居然…” 可惜,不等他完,王校尉已經沉著臉轉向一旁的兵卒,“出京之前,本官得了侯爺密令,若是世子爺‘病重’,不能帶隊上路,那就由本官代為號令。全隊都有,收兵器,遠路返程!” 兵卒們聽的有些怔愣,按理魏得勝有兵符,又是正牌的將軍,應該聽命于他。但他們在京都就是歸王校尉統領,一路北來,魏得勝只知吃喝玩樂,依舊是王校尉在掌兵發令,聽從已經成了習慣,這會兒即便心里有疑,也放下了武器,調轉了馬頭。 “狗奴才,你是想兵變造反!” 魏得勝氣瘋了,他上門找老熊嶺的晦氣,結果晦氣沒找成,反倒被屬下奪了權,這簡直是抬腳踹人不成,反把自己腿跌斷啊。 他自跋扈慣了,怎么會忍受這個,抽出一個兵卒的長刀就要往王校尉頭山砍去。 王校尉眼底閃過一抹惱恨,半點兒不客氣,劈手就奪了長刀,又一腳把他踹翻,末了喊著看傻眼的親衛,“世子爺瘋病犯了,拿繩子綁了,立刻回城!” 有兵卒慌忙送了繩子,王校尉也不用別人上手,立刻把魏得勝邦成了待宰肥豬一般。 唐二少眼珠子亂轉,實在猜不出陸家姑娘到底使了什么妖法,居然讓王校尉當場“反叛”。他下意識望向趙志高,卻見他紅光滿面,好似遇到了大的好事,歡喜的不辨東西南北了。 他咬咬牙,上前勸道,“王校尉,世子爺脾氣暴躁,待你許是有些簡慢,但你這般,就不怕回京之后…” 王校尉起身,長舒一口氣,自覺憋悶了一路的怨氣都散掉了,這才回身冷冷看著唐二少。 若魏得勝是狼,那唐二少就是狽,他一路為了討好魏得勝,可是沒少折騰他們這些兵卒,實在也算不得什么好東西。 更何況今日這禍事,有大半原因是他攛掇魏得勝才惹下的。 王校尉想起他被威遠侯挑出來,跟隨魏得勝北來巡查邊防,就算是綁到了威遠侯的戰車上。如今看來,威遠侯好日子已經到頭了,倒是可憐他滿心保家衛國的壯志,就這么毀了… “來人,把他也綁了!立刻回城!” “什么?你敢!王校尉,你不怕…” 唐二少嚇得厲害,梗著脖子還要虛張聲勢罵上幾句,卻早有兵卒上來,麻利的把他也綁了,送去同魏得勝做了伴兒。 來時坐了一人的轎子,如今搬出炭盆,正好塞了兩人。 王校尉遠遠同老熊嶺種人拱手行禮,高聲道,“今日誤會一場,還望各位鄉親不要怪罪。從此山高水長,后會無期。” 完話,他立刻帶隊就開始返城。趙志高暈陶陶的沖著大門里也是行了禮,末了催著跟隨的衙役趕緊牽馬,追上隊伍一起走進了已經半黑的夜色里。 陳掌柜帶著家里的管事和活計廝,剛剛坐了馬爬犁拐下官路,遠遠看著對面影影綽綽的大隊人馬,老爺子心疼的差點兒沒一腦袋扎雪地里。 他藏好了老妻和家財,又砸銀子安排了管事和伙計們家屬的后路,這才帶了他們趕來,想著就是不能幫著老熊嶺同官兵對戰,起碼在老熊嶺戰敗后,給鄉親們收個尸,不能沒了下場。 萬一官兵遷怒,他這把老骨頭也不要了! 都越老越怕死,這話不假。大兒子在京都也算事業有成,閨女也尋到了好夫婿。忙碌了一輩子,正是享福的時候。誰愿意這么舍生忘死,跑來招災惹禍啊,不定整個陳家都要被被連累。 但有些事,即便害怕也要做。生命和情義都無價! 可如今,他還是來晚了嗎,老熊嶺已經被攻破了,是全都被抓了,還是殺光了? 想起嬌俏的米,書癡親家,淳樸的村人,陳掌柜眼前金星亂冒,幾乎要吐血。 好在,有管事眼神好,很快就拍了他的后背嚷道,“掌柜的,掌柜的,好像只有官兵,沒有別人。” “什么?”陳掌柜直接從爬犁上站了起來。這時候前邊的隊伍也是離得近了,暗夜昏沉,但借著雪色,眾人還是看的清清楚楚,這些官兵沒有半點兒曾經交戰的模樣。 難道,兩方沒打起來? “快走,快走!” 陳掌柜一疊聲的催著趕馬的伙計,繞過官兵的隊伍,瘋狂趕去了老熊嶺。 王校尉騎在馬上,扭頭望了一眼,心里嘆氣,嘴里卻呼喝著,“加快速度,盡早進城!” 再老熊嶺眾人,眼見王校尉反叛,直接拿下了魏得勝,幾乎轉眼就走的精光。大門外,除了北風呼嘯,再沒有半個人影兒。 若不是門前石頭堆,他們手里的弓箭,依舊在暗示著方才的兇險,他們甚至以為是整個村子做了一場噩夢。 “走了?真的撤兵了?” 不知道哪個村人哆嗦著嘴唇問了一句,卻好似引線一般,徹底點燃了整個老熊嶺。 “嗚嗚,撤兵了,撤兵了!” “啊,謝謝地,老爺保佑!” 眾人都是扔了手里的武器,紛紛擁抱歡呼,有人甚至跳上石頭堆大喊。 這些時日,大難臨頭,眾人吃睡不香,好似頭上懸了利劍,時刻要落下來一般。 如今終于雨過晴,再也不必提心吊膽,不必擔心屠村滅族,他們如何會不歡喜! 老馮爺也是扯了袖子抹眼淚,“這下好了,這下好了!” 他家兒孫都跟去南邊建作坊了,當真趕回來看到他已經飲恨黃泉了,那該是什么樣的撕心裂肺啊。 如今大難消退了,老爺子強撐了幾日也覺得腿軟了。 正在眾人狂喜的時候,陳掌柜一行就感到了,老遠聽著這里的動靜,他就猜出了三分,但還是忍不住大漢喊,“親家啊,親家,可是事過去了?” “過去了,過去了!” 不等陸老爹應聲,村人就是七嘴八舌喊了起來,“陳掌柜那些官兵內訌,綁了那個狗屁將軍走了,走了!” “內訌?” 陳掌柜聽的驚奇,但這時候可不是計較的時候,“快開門吧,這一路凍死人了,咱們一會兒好好。” “對,趕緊來人搬石頭,開門!” “去山上接娃子們,還有外邊的…” 有村人到一半,卻是下意識望向米,“這些官兵不會再回來了吧?” 他們不知道米到底同王校尉和府尹老爺了什么,如今突然就害怕事情有反復。 米不知在想什么,雖然神色里帶了幾分輕松,卻在歡呼狂喜的村人里,顯得那么格格不入。 村人看在眼里,就越發忐忑了。 米回過神,見此趕緊笑道,“大伙兒放心,這事就過去了,官兵絕對不敢再回來了。” “真的?太好了!” 這么一年多來,米帶著村人發家致富,把一個窮的吃不上飯的破山溝,硬是變成一個聚寶盆,眾人對她的信服已經深入骨髓,聽得這話,半點兒沒有質疑,立刻又投入到忙碌之中。 一塊塊條石被搬開,沉重的木門“吱呀呀”歡叫著被抬開。 老熊嶺再次打開了門戶,迎接著漫風雪,也迎接著世事無常… 老熊嶺深處二十幾里處有一座山頭,不算高,山頂尚且有一片空地,許是夏日胡亂種了一些苞谷,秋日掰去了苞谷棒子,如今只剩了一些秸稈迎著北風在嘩啦啦唱歌。 但它們唱的再歡實,也不如旁邊兩間草房里熱鬧。 外屋子里的火爐邊,一個中年人正黑著臉燒水,眉頭皺著幾乎都能夾死蒼蠅。 內室的門被心翼翼打開,一個七八歲的淘氣子探出頭來,問道,“師傅,水開了嗎,狗蛋兒哭得厲害!” 中年人眉梢跳了跳,伸手拎起水壺就遞了過去。淘氣子卻是不接,“太熱了,要找碗倒出來。” 中年人臉色更黑,嚇得淘氣子趕緊縮了回去。不曾關嚴的門扇里,能夠清楚看見,十幾個孩子擠在炕上,大的五六歲,的才剛剛會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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