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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九回街垂直相交的是德怡路,九回街上商家酒樓居多,而德怡路邊票號武館齊聚,其間最有名的就是風云堂,風云堂與九回街上的望月樓齊名,不過風云堂是武館而不是酒樓,不同于這長安第一熱鬧處的歌舞升平,這里是拳來劍往的熱血涌動。
有人稱風云堂是武林的一處縮影,而真正的武林人士卻對這一稱謂嗤之以鼻,因為風云堂不是純粹的武學交流之地,沒有江湖的豪氣干云,這里將武學與金錢利益掛鉤。
風云堂的大堂中央那方最大的擂臺,是比拳的主場擂臺,其他每間側(cè)堂里的擂臺用以比劍、比槍、比刀等。因為拳法是近身肉搏,場面最為熱烈和粗暴,也最能鼓動人心,所以比拳的擂臺最大,擂臺邊圍觀的人最多。上擂臺比試的人皆有一個目的——比武賺金,不論身份地位,任何人都可以上場挑戰(zhàn)擂主,但是要先交一筆“懸名金”給風云堂,若是挑戰(zhàn)擂主成功了,風云堂會將這一筆懸名金全數(shù)歸還,而且此人還可以在風云堂掛名接受別人的挑戰(zhàn),若是挑戰(zhàn)失敗了,懸名金的九成就歸擂主所有,另外一成歸了風云堂。
風云堂每一間比試堂正梁大柱上都懸著一張“風云榜”,每月依次排出十位上月所得懸名金最多的高手,他們的名字后面標著價碼,想挑戰(zhàn)他們的人拿出與那些價碼相對的懸名金,他們就必須接受挑戰(zhàn)成為擂主,贏了得懸名金,輸了自己在風云榜上的名次就會被挑戰(zhàn)之人所取代。
每場比試開始后圍觀者就可以到一旁的押注臺上下注賭誰輸誰贏,臺上過招十個回合后就結(jié)束下注。所以這風云堂相當于是個高手云集的賭場,臺上的人在賭,臺下的人也在賭。
風云堂雖然不得武林俠士的青睞,卻是長安城內(nèi)貴公子們的聚集地,他們喜歡在望月樓里聽書唱曲消遣快活之后,就到風云堂來故作豪邁,為某場打得熱火朝的比試一擲千金,例如長安城內(nèi)最樂快活的五皇子蘇嘉懿及丞相家的公子長孫長樂。
他們倆從跟著大內(nèi)高手和一些武林豪杰習武,自認為功夫還是不錯的,所以他們不光是擂臺邊的看客,還都繳過懸名金,在風云堂比拳擂臺上掛名接受挑戰(zhàn),而且讓他們尤為得意的是他們的名號在風云榜上幾乎每個月都榜上有名。在這里打擂臺的人大多用的是假名和諢名,他們?yōu)榱吮C苌矸荩加昧苏熋L樂的諢名是“長安霸王”,嘉懿的諢名是“黃門五公子”。
是日,長樂走進風云堂,風雨堂的拳臺上正打得熱鬧,滿堂熱火朝的,而他身邊的兩個人卻死氣沉沉的,長樂不耐煩地推了嘉懿一把:“怎么了嘛?一直蔫蔫的,自那日見過吳子陵之后你就這副鬼樣子!真是搞不懂!我再問你最后一遍,是不是后來發(fā)生什么事了?”
嘉懿回道:“不是,沒有發(fā)生什么,我沒事。”
長樂重重的捶了他一下:“沒事就給我打起精神來!都什么時候了?都怪你,這些日子一直不肯出宮門,你看看那榜上,我們的名次都掉到最后了!”他指著風云榜對嘉懿吼著。
一旁女扮男裝的沈畫音本來是心事重重無精打采的,但是一聽他對嘉懿這么兇,她一下就惱火了,一把推開嘉懿,擋到他面前,雙手掐腰,對長樂大吼:“你那么兇干嘛!你名次掉了是你沒本事!別賴別人!在這里叫什么叫!有本事自己贏回去啊!”
長樂一怔,話,自從上次到宮里給莫離慶賀生辰之后,這個咋咋呼呼的姑娘就消沉了不少,干什么都意興闌珊的,已經(jīng)多日不曾與他斗嘴吵架了。
她這樣突然爆發(fā)出來倒讓長樂片刻不知所措了,“長安霸王”別過頭去,幽怨地:“兇什么兇嘛……”
沈畫音心里正煩著呢。前幾日,她和長樂嘉懿去昭明殿給莫離送去生辰賀禮,她送的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稀世夜明珠,經(jīng)了一番唇舌才勸服莫離收下,也能看出莫離是十分喜歡自己的禮物的,而且待她甚是親切。
也因此,那她把握機會私下向莫離坦白她來長安的目的——加入羅云門。但是莫離言辭激烈地讓她斷絕這個念頭,沒有一點轉(zhuǎn)圜的余地。
在北梁時父親向她表明了身份,并讓她在選妃的過程中配合未央完成任務(wù),父親是不愿她與細作之事有牽連的,只是那次無奈于上級的安排,那個任務(wù)完成之后,父親就設(shè)計讓她離開北梁,她欣然答應,可是連她父親沈東來也不知曉她的真實目的。本想借助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莫離來達成這目的,可莫離卻如此決絕,還讓她想都不要想這件事,她真是大失所望,所以這些一蹶不振。
嘉懿看這兩人又劍拔弩張地,只好裝作打起精神來,勸道:“好了,好了,畫音,不要和長樂一般見識。”
長樂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畫音得意地笑笑,佯裝男子的豪邁形態(tài),邁著大步和他們進了拳場,拳場里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比試,擂臺下擠滿了人,押注桌上的銀子堆成了兩座山。
“長安大俠!長安大俠!長安大俠!”周圍的喝彩聲呼喊聲震耳欲聾,這些圍觀的人一個個摩拳擦掌,熱烈地為臺上的拳手打氣,就跟他們自己在臺上打似的,可見這場比試很精彩。
嘉懿問長樂:“這長安大俠是誰啊?”
長樂回道:“不知道,新來的吧……哦,你看,風云榜榜首就是他。”
他們來得晚了,前面擠滿了人,他們好不容易一推開這些擠到前面去,剛靠近擂臺邊臺上突然“咚”得一聲巨響,一個身材魁梧的光頭大漢摔在他們面前,滿臉通紅,口吐白沫,辛苦地捂住胸口,然后吐了幾口血,暈過去了。
嘉懿和長樂都有點驚訝,因為被打得這么慘的這個大漢,是風云榜上每個月都排名靠前的還屢次奪冠的“風云巨人”,他們也都和他交過手,“風云巨人”每次都是以幾招險勝他們,他們對付他都是很費勁的,今日卻如此慘敗。
隨著“風云巨人”的倒下,周圍人的呼喊聲如同爆炸一般激烈,裁判上臺,敲了下鑼,宣布:“此場,擂主勝!風云巨人第三次挑戰(zhàn)長安大俠失敗!”
他們定睛去看臺上得勝的擂主,起先他擊倒風云巨人之后就靠在一旁的鐵索上歇息,垂著頭喘氣,裁判宣判完之后,那人才抬起頭來,去接裁判捧著的懸名金。
看到了那人大汗淋漓的臉,臺下的兩個少年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覷,長樂指著那人:“……吳子陵?”
嘉懿看著臺上的“長安大俠”,從震驚轉(zhuǎn)為另一種更復雜的感覺,他低聲道:“他不是吳子陵,他是季長安。”
“啊?季長安?”長樂更加不解。
嘉懿道:“來話長,你還是不要問了,總之這是個跟吳子陵完全不同的人。”
“可他們長了一樣的臉!哪有人這么像的?那我們上次見到的……”
嘉懿悶悶的道:“就是季長安。”
長樂想這樣看來,那日在昭明殿果真發(fā)生了什么事,嘉懿不讓他問,但他是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是敵是友?”
想到那日季長安挾持自己的場景,嘉懿道:“應該是敵,只是不知為何皇姐把他放了。”
長樂來了興趣,他摩肩擦掌,邪笑著看正往臺下走的季長安:“是敵正好,我得去會會他,一直不爽吳子陵,奈何他只是個樂師又打不得,這下我一定要讓和他一模一樣的臉上掛點彩!”
雖然聽不明白他們的,但畫音就是看不得長樂這囂張自滿的樣子,冷笑一聲,激他:“喲,吹吧你!他剛才可是把風云巨人都打趴下了,就你?別找死了。”
偏偏長樂就吃這一套,他和畫音互相瞪了眼,嘉懿這次沒偏幫畫音,或許是在為季長安挾持自己威脅嘉寧的事氣著季長安,他推推長樂,鼓勵他:“長樂!去!好好教訓他!好歹我們也都是在風云榜上榜上有名的!怎知就打不過他了!”
于是長樂翻身躍上擂臺,叫住已經(jīng)下場了的季長安:“長安大俠!且慢!本公子要挑戰(zhàn)你!”
季長安之前終日在玉瓊閣喝酒晚上就露宿街頭,直到他身上一點錢都沒了被玉瓊閣的人趕了出來,他才有點生存的覺悟,每這樣借酒遁世終究不是個辦法,基本的生存問題得解決一下。他開始在長安城找工作,偶然見風云堂這么熱鬧,想來混個職務(wù),直到直到這里面做的是何種生意之后,他就有了上臺挑戰(zhàn)拿巨額懸名金的想法。他對自己的身手還是有幾分自信的,可是要上臺挑戰(zhàn)先得叫一筆懸名金,他身無分文只能另想辦法。
摸清了風云堂的規(guī)矩之后,季長安抱著嘗試的心態(tài),去找風云堂的管事人風叔商量,讓風云堂先借他一筆懸名金,無論他挑戰(zhàn)輸贏都會將懸名金歸還,并且他在風云堂掛名接受挑戰(zhàn)之后,所贏得的懸名金與風云堂三七分賬,他吃點虧多讓出兩成。在他的糾纏和砍價之下,風叔答應了。不過原本風叔對他這樣一個俊秀的酒鬼沒什么信心的,答應他也是想耍他,就安排他去挑戰(zhàn)一個以兇殘著稱的風云榜高手,結(jié)果他卻贏了。
以長安大俠的諢名,他打遍了風云榜上的高手,雖然吃了不少苦頭,但賺了很多懸名金,有了這些錢他在悅來客棧開了長期住的客房,并且還能繼續(xù)在玉瓊居借酒遁世……
季長安應聲住了腳步,回過身來,看見了長樂,還有另一邊臺下的嘉懿,他大汗淋漓的背脊一陣發(fā)涼,卻不是因為害怕,他只是有些反感這些與皇宮有關(guān)的人。他不知道他們到底有何目的,猜了下還是猜不透,而長樂這子,一副囂張欠揍的樣子,他實在看不下去。
季長安與長樂四目相對,互相挑釁,“好啊!先交懸名金!”
長樂問臺上面色郁郁的裁判官:“多少銀子?”
不知為何裁判官看起來很為難,不敢正眼看長樂,吞吞吐吐了一會兒才回道:“八千兩……”
長樂眼也不眨地掏出幾大張銀票扔給裁判官。季長安重返擂臺,兩人準備過招。
臺下的押注官掃了眼長樂和人群中的嘉懿,跟旁邊的廝低語了一句,才遲遲疑疑地敲響金鑼:“這一場,長安霸王挑戰(zhàn)長安大俠!押注開始!”
“長安霸王?呵呵,今我倒是要好好教訓教訓你這霸王。”季長安熱了熱身,擺開架勢,對長樂冷笑。
長樂脫掉錦緞外衣,只留一層單衣,擼起了袖子,尖銳的目光怒視季長安,他目標很明確,急不可耐地出招,一拳向季長安的臉掄過去。
季長安側(cè)身躲過,順勢握住長樂出招的胳膊,一個反手擒拿將他制住。長樂萬萬沒想到季長安這么快就壓制住了他,他化解蠻力,倒立飛身旋轉(zhuǎn),從季長安的鉗制下逃脫,兩人又恢復對立的狀態(tài),
兩人開始過第二招,此時風云堂的管事風叔出現(xiàn)在擂臺下的人群中,一臉焦急。幾招下來,長樂沒有占到半點便宜,眼見著越來越吃力。數(shù)個回合之后,長樂大汗淋漓,趴在鐵索上喘氣,裁判照例上場做中場調(diào)節(jié),讓雙方稍作歇息。
季長安退到擂臺邊,瞥見了臺下的風叔,風叔趁著這個機會,將一個紙團扔給他,他一把接住,打開一看,他眉頭一皺,目光凜然掃向風叔,風叔有些慚愧神色。季長安把紙團塞進腰帶里,狠狠地攥緊了拳頭,繼續(xù)與長樂過招。
之后,季長安出招更狠,長樂節(jié)節(jié)敗退氣得不行,臺下的風叔不斷擦拭著額頭上的冷汗。
季長安的招式按嚴格意義上來不算是拳法,他是在部隊里練的特種兵徒手格斗術(shù),而且他從就練跆拳道和泰拳,所以出招穩(wěn)準狠,講究用身體最硬的部位去攻擊對手最脆弱的部位,招招追求一招制敵。
長樂就算是從習武,但畢竟是嬌慣公子哥,拳法不夠精準有力,招式過繁,難敵季長安的軍人鐵拳,他往季長安臉上掄的拳頭,季長安都巧妙躲過了,而季長安捶在他腹部的拳頭卻像是鐵錘般的重擊,要不是他身量靈活善于躲閃,恐怕早就敗退了。
“啊!”一心想在季長安臉上留點印記的長樂百般不能得手,卻反過來被季長安一拳擊中,右眼變成了“熊貓眼”,季長安又一拳從他下巴掄了上去,一個勾拳打掉了他的一顆牙,他慘叫一聲,一顆牙和著血吐了出來。
他這一聲慘叫在風叔心里又如同地震般的效應,看長樂被打得這么慘,嘉懿心急著,畫音卻樂了,還用手絹包起了長樂吐出來的那顆牙,跟著臺下的人一起喊“長安大俠!長安大俠!”。
緊接著“咚”地一聲,長孫家公子長孫長樂被撂倒在地,季長安的膝蓋壓著他的背,又一個反手擒拿向后扳他的胳膊,將他制住動彈不得,于是長樂敗局已定。
裁判上臺,有點顫顫巍巍地數(shù)了十下,長樂還是反抗不了起不了身,于是裁判只能和風叔對視一眼,擦擦額上的汗,敲響了鑼:“此場,擂主勝!長安霸王挑戰(zhàn)長安大俠失敗!”押注官又宣布了一遍,臺下買長安大俠贏的人熱烈歡呼。
季長安一點沒松手,趴在地上的長樂像只發(fā)怒卻無可奈何的獅子,怒罵季長安,季長安拍了下他的頭:“服不服?服我就放了你!”
長樂那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任季長安怎么擰他的胳膊,那個服字他反正是不會出口。裁判心地湊過來對季長安道:“比試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快些放手吧。”
季長安瞪了裁判一眼,甩開了長樂的胳膊,起身拿過裁判端著的懸名金。嘉懿趕忙過來扶起長樂,剛遭受了人生中第一場慘敗的長安霸王鼻青臉腫地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地瞪著季長安,然后他們看到季長安下了臺徑直到拳場的懸名墻上把“長安大俠”的名牌拽了下來,對風叔不屑的喊了一句:“大爺不陪你們玩了!”季長安憤然地往風云堂外面走。
長樂推開嘉懿,也沖出了風云堂,在門外,他對季長安吼:“混蛋!你給我站住!”17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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