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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南山回道:“應該沒有,下官在宮墻腳下的隱蔽處上的車,又有掩護,應該沒被人瞧見。不過話回來了,沈大人為何如此謹慎?既是商談公事,何須再三囑咐于下官?”
沈東來笑道:“如今萬朝宗監察嚴密,陛下不喜朝臣之間私下來往過密,而且你也知道,我是最處在風口浪尖的了,陛下剛把軍政大權交于我,不知道安排了多少眼線盯著我呢,我只得多加注意,望魏尚書體諒。”
魏南山覺得這也十分在理:“下官明白了。只是不知沈大人是有何要事要與下官相商?”
沈東來凝重地點點頭,沉吟了會兒,反問魏南山:“魏尚書,對于今日陛下加權于我,你就沒有什么疑問嗎?”
魏南山垂頭細想后道:“是有一個……還請沈大人賜教。”
沈東來道:“你但無妨。”
魏南山猶豫了下,道:“恕下官直言,此前,陛下主張南征,沈大人你就一直有異議,能是最為反對的一個,故而惹得陛下十分不悅,既然大人你與陛下主張如此不合,為何這南征在即,陛下反將軍政大權交托與沈大人你?這下官實在不解。沈大人,如今備戰緊急,我兵部首當其沖,所以這軍政大權的歸屬及陛下的圣裁決議下官不得不格外在意,望沈大人原宥下官多心猜疑。”
沈東來豁然一笑,又意味深長地道:“哈哈,魏尚書豈是多心?只能這朝上百官惟魏尚書你有心啊!今日我邀魏尚書密會正是想與你這個……”
“沈大人你的意思是……”觀沈東來此態,魏南山更覺其中別有奧義。
沈東來故作隱晦地傾身與他低語:“魏尚書,你想想啊,軍機首輔司徒大人為何會突然辭朝閉門不出啊?真的是因為病了嗎?若只是病了,為何會不接受任何同僚探視?陛下知我反對南征,又為何會還在這時任命與我呢?”
在魏南山陷入思考中之時,他停頓了下,更加別有意味地補了一句:“魏尚書,這私下跟你交個底,前日,司徒大人可是邀我過府一敘了……”
魏南山不由得心中一驚,在朝這么多年事事心故而也容易多疑,被沈東來這么一誘導,他就不禁要按照官場思維揣度圣意:“沈大人,你是……這是陛下與司徒大人共同演的一出戲?臨時交接軍政大權,莫非陛下有更改主張之意?”
沈東來把聲音壓得更低,道:“噓,魏尚書,你慎言啊……我是體恤你主管兵部諸多不易不想你多走彎路白耗心力,故而提醒你……這本是只有我、司徒大人還有陛下才明晰的事,今日告知與你已是有違圣意了……”
魏南山叩禮,道:“多謝大人好意指教下官,下官不甚感激。那沈大人,這接下來,應做何打算呢?陛下幾時才會明示于朝廷?”
沈東來道:“你這還想不清楚嗎?陛下是在找臺階下啊,而司徒首輔的卸任,與我的繼任都是他的臺階……我自此肯定是要更加有意地反對南征,你想啊,這朝上掌軍政大權的太尉都反對南征,陛下不就有理由更改主張了嘛?若是這時……你兵部又跟陛下圣意相合,豈不是又給陛下找了個臺階?這樣陛下自然很快就會宣布更改南征之策了,于你也是功勞一件啊,雖然百官不知,但陛下心里明了啊,魏尚書你有什么好過我們做臣子的能夠契合圣意讓陛下稱心?”
魏南山頓悟了,點頭道:“沈大人所言極是,下官明白了。”
沈東來笑道:“尚書大人啊,你明白最好,而且還有一言我要提醒你,上次去給司徒大人‘探病’,我們商量的可不只是這事,司徒大人向我坦白,他并非病重,只是早有辭朝之意,故而陛下借此與他演這一場戲。所以就算后事既定,這軍機首輔的位置都是要空的,你也知道陛下實則忌我原是南珂之臣,又豈會真的讓我獨掌軍政?這事后必將借口遷怒與我再削我大權,這不又需一軍機首輔嘛?魏尚書,你這種情勢下,誰最有可能接任呢?”
魏南山眉睫一動,尚未開口,沈東來輕拍他的肩頭,道:“還不是你這兵部尚書嘛?若是能讓陛下稱心,你升軍機首輔位列三公是指日可待啊。所以你可得好好把握機會啊……”
聽聞此言,魏南山喜上心頭,沈東來分析得頭頭是道,以這一大利處誘惑他,不由他不心動,“果真如此?”
沈東來回道:“當然。還請你魏……首輔大人繼任之后能不忘我今日這一番美意啊……你也知,我這當朝太尉有多難做……”
官僚之間豈有互相扶持互相成就的真心?無非是一起圖利互相利用,所以他以利誘之,以私心示之,反而更顯真心,更讓魏南山深信不疑。
“下官定當感念大人今日提攜之恩,今后自當與大人同心同德,還望大人勿要嫌棄下官愚鈍而不吝賜教。”
在這錦棚狹窄的一片地里,他們兩相對坐,目光相接,沈東來道:“明日早朝,我便要上書一封大力勸諫陛下放棄南征,到時候還望魏尚書你能附議,可行?”
魏南山頜首道:“下官明白,明日下官也會上奏陛下,詳陳南征不妥之由,與大人一同勸諫陛下。”
沈東來點頭:“恩,你兵部備戰事宜也可緩下了。好,就這樣吧,魏尚書,勿負今日之約啊。”
魏南山附禮,道:“下官銘記,多謝沈大人指教。”
車行到一個拐角處,早有一輛馬車在路邊等著,在兩輛馬車靠近的時候,魏南山直接從這輛馬車的后門躍進那輛馬車的前門,他本為將軍,武功身手了得,以此避人耳目自然不在話下。
兩人散去,各自返回府邸,馬車遠離宮城,一南一北分道而去。
沈東來輕掀車簾,望向四周,觀有無暗影潛動,眼中稍顯慧黠的笑意,吩咐車夫:“先不回府,改道去太廟。”
翌日,罄聲初響,百官入朝,魏南山與沈東來相隔數人對視一眼,魏南山微笑頜首,將手中的奏章交于執事太監,沈東來也將他的折子一同交上,在圣上駕臨之前,百官的奏章皆摞到龍案之上。魏南山立于百官之間,笑意傲然。
皇駕臨朝,百官山呼,荀韶陵降諭平身,爾后開始談議政事。按照吏法,太尉沈東來的折子放在所有奏章之上,第一個被荀韶陵批閱。此前每日荀韶陵看沈東來的奏章都心有不悅,因為他的折子里都會有勸諫推延南征的意思,今日他翻開來,目光不由得先掃了沈東來一眼,顯露幾分憎意,這是忌憚他又不得不倚重他的憎意,但目光掃到他的折子上,略讀一通,卻不由得眉目舒展,因為今日他的折子里沒有勸諫之意,而是務實的調整軍政的建議和謀略,句句在理,句句緊扣軍情,可見深思熟慮良苦用心,也盡顯治理軍政之才,只是言辭間并沒有應和支持南征的意思,也就表明他雖然還是覺得南征不妥,但他已全掌軍政愿全力為南征盡心出力。
荀韶陵合上折子,勾唇淺笑,看向沈東來,故作隨意地問:“朕聽沈愛卿昨日去太廟了?”
沈東來出列一步,回道:“回稟陛下,微臣確實去過。”
“所為何事?”荀韶陵問。
沈東來顯露深沉感慨之狀:“昨日受陛下委以重任,微臣誠惶誠恐,想到這是微臣第四次助北梁南征,深深感念先皇當年的知遇之恩,不敢有負陛下的信任,一時心緒難平,故而想去太廟祭拜先皇,悔過先前百般勸諫陛下推延南征之行為,以正微臣之心,從而摒棄一己私念,盡心竭力為陛下籌謀南征之事,助陛下承先皇遺志揮師南下馬到功成建雄霸下之偉業!”
聽他此言,魏南山心中駭然,這才明白被他哄騙了,身心皆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盯著荀韶陵手邊的奏章,然而在沈東來“表忠心”時,荀韶陵已經拿起了他的奏章,打開來看。
荀韶陵哪有那么容易就信了沈東來的慷慨之言,一邊看奏章,一邊漫不經心地冷嘲道:“朕與沈愛卿你爭辯多次都未打消你的反對念頭,倒是一給你加權,哦不,是你去太廟祭拜一回就都想通了?沈愛卿真是惦念先皇之恩啊。朕只愿真能正你的心……”
著著,他的目光在奏章上停頓了,聲音也停頓了,頓時忘卻對沈東來的嘲諷,目光急促地掃完了奏章上的字句,突然間一掌重拍龍案,讓百官陡然一驚,紛紛跪下。
而魏南山是直接癱倒在地上的,百官按禮叩拜:“陛下勿怒,保重龍體!”唯獨他嘴唇打顫不能言。
荀韶陵一時氣急,怒吼:“魏南山!”
魏南山伏拜在地,驚顫地開口:“微臣在……”
霹靂君威,震如雷霆,荀韶陵怒斥道:“南征在即,你身為兵部尚書竟出此等言論!什么叫南征不合時宜?什么叫此時南征恐會出師不利!你這條條框框依朕看全是荒唐之言!枉你掌管兵部多年,在此關頭,朕本指望你能盡心輔助南征!將大事相托于你!你卻如此悖逆!”
魏南山激動地抬頭,指著沈東來,急忙為自己澄清:“陛下!請陛下明鑒!臣是中了沈太尉的詭計!他昨日邀我密會!他今日會上奏陛下勸陛下放棄南征讓臣也上書附議!臣受他所惑才寫了這個奏折!臣本以為這合陛下的心意!誰想是他誆騙臣的!臣真的只是上了他的當啊!望陛下明鑒!”
荀韶陵瞪向沈東來,卻見沈東來面對魏南山所指也十分訝然,反過來憤憤地責問魏南山:“魏尚書!你為何要誣賴于我!我幾時誆騙你讓你勸阻陛下了?之前我是多次勸阻過不假,但我何時私下勾結過同朝官員讓別人違心附議我的諫言!你也不能借此構陷我吧?你自己諫言不當觸怒龍顏,也不能將罪責憑空推給我吧?”
“是你!是你……你昨日和我密談的!”
“密談,我何時邀你密談過?昨日朝散之后我就去太廟了,何曾與你私下交談過?你如何證明?但凡你拿出證據,我自向陛下請罪!”
“我……對了,昨日給我駕車的車夫可以作證,你的確與我在馬車中交談過!”
“荒謬!你的車夫是你府上的人自然會為你做假證!魏尚書啊魏尚書!沒想到你是如此奸詐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子在上,百官在下,眾目睽睽,你竟如此誣陷我!荒謬!可笑!”沈東來怒罵他,轉而面向荀韶陵,凜然地跪下拜禮:“請陛下明鑒!魏尚書此言實為誣陷!他觸怒龍顏,怕陛下降罪,就此般推責與微臣,上瞞子圣聽,下辱微臣正名!請陛下明鑒!誰請誰濁,人心自明!”
大部分官員偏向沈東來,畢竟他如今權威甚隆,全都為他拜禮求情:“請陛下明鑒!”
唯獨衛如深沒有拜禮山呼,他在百官之間,冷靜漠然,不曾屈身。
荀韶陵面色如水陰沉莫測,他不全信魏南山的話,也不全信沈東來的話,心中起疑。他敏銳的目光掃過跪拜在丹墀下的滿朝文武,瞧見衛如深之態,不由得注意力一轉。
他沉靜下來,加以思量,先喚百官平身,然而問道:“沈愛卿與魏愛卿各執一詞,又無證據以佐查……吏部尚書,衛愛卿,你怎么看啊?”
衛如深出列,附禮,依舊鐵面不改,回道:“回稟陛下,微臣認為二位大人都有可疑之處。魏大人是無證據證明他所言是真,而沈大人亦無證據證明魏大人所言為假。不過是一個嘴上控訴,一個言語聲辯,皆無實證。”他此言一出,滿堂唏噓,沒想到他如此大膽,對自己的懷疑竟直言不諱。沈東來與魏南山都瞪向他,他依然波瀾不驚。
這與荀韶陵的想法不謀而合,荀韶陵看看他,唇角淺笑,讓他繼續。
衛如深接著道:“恕微臣愚昧,魏大人指控之事的真假微臣不能辨出,也不知沈大人是否真的無辜,但是……”
他轉身面對魏南山,道:“我有一言想問魏大人,你沈大人誘騙你上書勸阻陛下,那他怎么就能誘騙得了你呢?倘若你所控是真,是不是表明只要沈大人誆騙你,你就會改變主張迎合沈大人而悖逆陛下呢?”
他這一問,比沈東來的“表真心”更讓魏南山心驚,魏南山啞口失言。
這也提醒了荀韶陵,無論真相如何,既成的結果都是魏南山的確上了這么一封奏章,無論沈東來是否有罪,他都的確難辭其咎,荀韶陵再次拍案,厲聲質問魏南山:“魏南山!就算沈愛卿真的誆騙你了,那你又將南征當什么了?兒戲嗎?枉你為朝中重臣!南征這種國家大事面前,竟敢如此輕率如此愚昧!真是可惡!你一封勸諫的奏折頂多是讓朕不悅,可你此般兩面三刀搖擺不定的惡劣行徑已構成欺君大罪!你還有何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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