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顧一齊乘車前往殷家,在路上遇見楊容安夫婦及楊隆興的馬車,他們互相致意,簡單說了幾句話,正欲一同前行,顧清桓卻下了馬車,只說有事與楊容安單獨相商,讓兩家人的馬車先行。
楊容安下車來,剛開口:“清桓,怎么了……”一拳就掄了上來,砸在他臉上。
顧清桓什么也不說,摁倒他就是一頓不由分說的狂揍,打得楊容安鼻青臉腫反抗不及。
江弦歌方才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從馬車里回頭看去,就見他們二人在街上打了起來,連忙讓人調轉馬車,她趕回來拉架,阻止他們扭打在一起。
“清桓,清桓,你住手!你不要打他!”
顧清桓將楊容安抵得死死地,不斷往楊容安臉上掄拳,額上青筋曝出,激憤難制,看著趕過來的江弦歌,心中火氣更大,指著她沖楊容安吼道:“你不是說你對她一片癡情嗎?你不是說你愛她嗎?你怎敢負她?”
楊容安已經被他打得吐血了,江弦歌萬分驚慌,不住地把顧清桓往一邊推,阻止他再施暴,但顧清桓就是不依不撓。她沒法,情急之下,猛地推了顧清桓一把,將他推摔在地上,趁勢掩住楊容安,“清桓!你不要這樣!我不需要你這樣幫我出氣,我很好,我沒受委屈!你不要胡鬧了好不好?你不要再管我家的事了!”
她無意識脫口而出的話,像一瓢涼水從顧清桓頭頂灌了下來,讓顧清桓瞬間心寒,心中仍有氣,可此時又不知該往哪發了。
他坐在地上,摁著胸口喘息,倔強地別過頭去,不看江弦歌對楊容安體貼呵護的樣子。
對啊,她是他的妻子,自己又算什么?憑什么管人家家里的事?
江弦歌擔心楊容安的傷勢,連忙與隨行仆從一起將他從地上攙起來,帶他去找大夫。
后來,亂成一團的楊家人都走了,不覺間街邊就只剩下顧清桓一個了,他一直捂著心口坐在人來人往的路邊,長長九回街,攘攘過路人,還有百般不甘心的他……
他撐著地讓自己站起來,撣撣身上的土,光鮮莊重的官服在打斗間被扯得歪歪扭扭,臉上還有些淤青,不如楊容安傷重,也是一身的狼狽,周圍的過路人都拿異樣的目光打量他,自家的馬車早已走遠,他如此形容也沒法再繼續往殷府去了……
他沒有心思念及這些,只是垂著頭,轉身往回走。
走出十來步,卻被人擋住了前路,差點與那人撞到一起,低著頭的他只看到地上的一雙繡鞋,一邊往邊上走,一邊下意識道:“抱歉,冒犯姑娘了……”聲音有氣無力。
剛繞開,一只芊芊手臂抬起,又將他攔住:“是挺冒犯的,不過……我原諒你了。”
聽見這耳熟的聲音,他終于抬起了頭。
這才發現,面前站的是何珞珂。
他往旁邊一瞧,停著一輛馬車,何十安正從馬車錦篷中出來。看樣子他們也是去殷府吊喪的。
許久未見,又經歷了之前的那一番事情,這下再與何珞珂直面,他竟一時不知怎么開口了。
他不會說話算是正常,奇怪的是何珞珂也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僵了一會兒,她看他臉色不對,似有痛苦,這才找到了話茬:“你怎么了?”
顧清桓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這里疼……”
為了緩解尷尬,何珞珂故意玩笑:“喲,誰傷你心了?”
顧清桓搖搖頭,伸手從領口掏出那個小玉瓶在她面前晃了晃,“是這個!
何珞珂看著這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小瓶,不覺失神了一晌。
顧清桓繼續道:“方才硌到了,好疼……果然不能老戴著……”
何珞珂嘴一撇,臉一轉,故作不在意的樣子:“哼,嫌硌就扔了它便是,何必為難自己戴著受罪?”
顧清桓被她這樣子逗得笑了下,說:“不是嫌棄,只是姐姐都說,我該換個香囊裝藥,或者將這個小壺結上穗作配飾……”
何珞珂一聽,臉色又不好了,一伸手不知從哪里拔出了一把小佩刀,利刃在顧清桓眼前一閃,驚得他冷汗直冒。
手起刀落,她利落地割斷了他脖子上的紅繩,取下了小玉瓶,瓶中的藥丸已所剩無幾。她冷臉道:“既然你不需要它了,我就收回了!
顧清桓都弄不明白她是哪來的氣,正欲解釋,她早飛身躍上了馬車,催何十安直管走。
何十安也拿她沒法,不過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禮貌上前,向顧清桓附手作禮道:“見過大人,大人無恙否?”
他們兄妹方才是看過顧清桓與楊容安打架的,之所以會下車,就是想關照一下顧清桓的情況,誰想何珞珂正事還沒說就鬧起了別扭,他只好來探問一聲。
顧清桓還禮,搖頭道:“我沒事,沒有受傷。倒是你……十安,既然你還叫我大人,就應該回署里來當我的屬下才是……”
聽他這樣說,何十安有些驚訝,他本以為因為之前求藥的事,他們得罪了顧家,他這官職也泡湯了,未曾想顧清桓并不介懷:“我還能回去?”
顧清桓隨和地笑了笑:“當然,你還是朝廷的正式在冊官吏啊,怎么不能回去?如果你感覺好些了,還是盡快回署任職吧,前途大事不可馬虎,吏部這也正是用人之時。”
何十安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又向顧清桓附了一禮,道:“卑職明白,多謝大人提點。”
見他這樣,顧清桓感到欣慰,自己的心情也開朗了一些,對他點頭微笑。
又想起其他,何十安躊躇了一會兒,衷心道:“郡主的事……我們一家人都感到很遺憾……后來我們都弄清楚了,原來那般若丹真不能治若傾的病,她那樣跟我們說只是安慰我們不像我們為她的病情擔心……其實她早就知道……無力回天……其實這一段時間,我們都非常自責,當初不應該那樣阻攔,耽誤了郡主,真是罪過……珞珂接受事實后心里也非常難受,只是你知道她的性子,不知道怎么跟你們開口說這件事……”
顧清桓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都已經過去了,誰對誰錯都不重要了,斯人已逝,這也是命數吧,你們痛失愛妻與親人,想到少夫人……誒,我們未嘗不是也很為你們感到難過呢?我和父親都看淡那些了,只是姐姐尚難釋懷……我想以后她也會放下吧。你跟珞珂說說,我們不怪你們,更不怪她,她不必難過。”
何十安稍感釋然,點點頭,與顧清桓不約而同地轉面,看向正在馬車車簾后偷偷瞧著這邊的何珞珂,見她心虛連忙放下簾子縮進車里的樣子,都笑了起來。
“好,我會跟她說的。有你這一句話,這丫頭總算能安生了,不然還真不知怎么跟你見面呢。”何十安不由得打趣起自己的妹妹,收回目光看向顧清桓,打量了下他這一身的狼狽,長嘆了口氣。
換他來寬慰顧清桓,道:“有些事既然強求不得,就還是盡快放下吧,失去的終歸是失去了,留不住的怎樣都留不住,各自有路途,各自有命數,與其為無情者痛苦,不如為有情者留心……你說對嗎?清桓。”
兩人目光相交,默契安然,顧清桓明白他的用心,認真地思考他的話,認真地點頭,感慨道:“對,不屬于自己的終歸不屬于自己……都得往前看,往前走……”
……
顧青玄與顧清寧去殷府吊喪卻被殷家兄弟拒之門外,他們是連一個作戲的機會都不想給顧家人,他們父女倆也就只好回來了。
他們回來之后見顧清桓身上帶傷,這才知道顧清桓與楊容安打架的事,向他追問原由,顧清桓心里有氣又不想傷江弦歌顏面,就只賭氣地說讓他們去問江弦歌。
他們知道,既然能把顧清桓惹火到動手的程度,那這事情就不是一般矛盾,想必江弦歌定然受了很大的委屈,也都為江弦歌擔憂,顧清寧差點直接奔去楊府向何十安問罪,可顧青玄攔住了她。
他了解江弦歌,知道顧清寧直接去問不會問出什么的,江弦歌一是會顧慮不給他們添麻煩,二是也有維護楊容安的心,所以只能先弄明白發生了什么,或等顧清桓向他們他們坦白,他們才能有所舉措。
顧青玄思量著,勸顧清寧暫壓火氣:“清寧,先不用擔心了,清桓不肯說,就證明他和弦歌都是有苦衷的,再說清桓都已經知道情況了,還會再讓弦歌受委屈不成?”
顧清寧稍微安心點,悶在一旁的顧清桓卻說:“不,父親,我不會管了,她和楊容安的事我再不會過問,你們也不要管,畢竟是人家自家的事,與我們何干?我們為她生氣,只是多管閑事罷了!
他這樣說,明顯是在賭氣,顧清寧與顧青玄看看他,又對視一眼,都笑了一下,因為,他們對顧清桓說的這一番話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傍晚時分,顧清寧獨在前苑,徘徊于槐樹下,想理清自己腦海中千絲萬縷錯綜復雜的思緒,也始終難以放下對江弦歌的擔心。
顧家府門被叩響,門子通報有客來,她本沒上心,過了一會兒,但見唐伯引著一個姑娘走進了院中,顧清寧登時臉色一變,冷如玄鐵。
她向他們走去,停在來客面前,問:“你來我家干什么?”
何珞珂一見她這臉色,心里都不由得犯怵,頓時就發虛了,猶豫怎么開口:“我……我……”
本就有向顧家人致歉的意思,所以何珞珂這時也有心示弱,小心道:“你先別生氣,寧姐姐……”
“住嘴!”她的這一聲稱呼,跟銀針刺在顧清寧心上一樣,更加抑制不了情緒,對她吼起來,何珞珂受到驚嚇還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
“你別這樣叫我,我受不起,何大小姐!”顧清寧激怒難制,指著大門道:“寒舍簡陋,何小姐還是不要再登門了,請吧。”
何珞珂沒想到她會連一個開口的機會都不給自己,有些委屈,壓下心里的火氣,勉強示軟,點頭道:“好,好,我走便是……但是請你把這個交給清桓……”
她羞怯地拿出一樣東西,遞給顧清寧,是那個裝藥的小玉瓶,“這里面是給他補身體的藥,我重新給他磨好制成的,這個小瓶,我給它結上了穗子,就可以當佩飾了,不會硌著……你給他吧,讓他按時吃藥,隨身帶著……”
顧清寧只冷漠地瞥了一眼,似乎達到了忍耐的極限,一抬手,不是接接過來的瓶子,而是直接打到她手背上,讓小瓶摔到了地上,“不用了,我們家藥還是買得起的,不勞你費心!
“你干什么!”何珞珂再忍不了了,急忙彎身去撿小瓶,又被她攔住。
顧清寧擋在她前面,把她往門外推:“你給我滾出去!不要到我家來!我不想看見你!”
兩人都在氣頭上,推搡起來,何珞珂一急,收不住力氣,手重了些推得顧清寧一個趔錯摔到地上。
顧清桓聽說了前苑的事,正往這趕,他一過來就見她們動起手來了,趕忙來勸止,又見姐姐吃了虧,急忙對何珞珂吼道:“珞珂!你干什么!”
顧清桓奔過來扶起顧清寧,責怪何珞珂道:“你下手真是沒輕沒重的,好好說話不行嗎?怎么可以到我家來打人呢?”
“明明是她……”何珞珂又急又氣,看著他對顧清寧呵護備至而對自己大加指責,簡直怒火中燒,剛想解釋,活活逼自己把話咽回去了。
何珞珂咬了下唇,瞪了眼顧清桓,什么也不說,只彎身去把小玉瓶撿起來,一把拖過顧清桓的手,把佩飾塞進他手里,“你的藥,給你裝滿了,按時吃……吃死你!”
說完,她掉頭就走,昂首挺胸,驕傲地快步走出顧家府門。
顧清桓手里攥著玉瓶,愣了片刻,對顧清寧道:“姐姐你等下……”
于是跑著追了出去,叫了好幾聲:“珞珂!珞珂!”
何珞珂正憋著氣,本來一點都不想理他,但聽見他跑得氣喘吁吁的聲音,想到他體弱,一咬牙,還是停下了,轉身惡狠狠地瞪他,對他嚷道:“珞珂是你叫的嗎?誰讓你叫這么親熱的?請叫何小姐,謝謝!”
顧清桓緩了下氣,看著她這慪氣的樣子反而感到一種特別的可愛,笑了起來,說道:“好了,大小姐,謝謝你來給我送藥!
何珞珂不瞪他了,只癟著嘴,睜著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顧清桓安撫她道:“別氣了,我知道剛才你不是故意的。”
“那你還吼我?”
“好啦,我的錯。你把我姐推摔倒了,我不吼你一下給她聽聽,我姐姐能解氣嗎?不過,不是我說你,你以后真得注意點了,別老下手這么重嘛,對我倒是無所謂,可是我姐姐呢?見你一次受一次傷,這樣我想讓她對你好點都不可能,你說是不是?”
“我干嘛要她對我好。克己匏牢伊耍抑馈冶緛磉想跟她道歉來著,可她根本就不想看見我,不見就不見嘛,大不了我以后都不登你顧家的門,本大小姐還不受這閑氣,還少低一回頭呢!焙午箸鎽崙嵉剜洁斓。
顧清桓繼續寬慰:“你就別跟我姐姐置氣了,要知道,她一直是個特要強的人,比你還不愿意向人低頭,但是那天在你家府上,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你還打她罵她,她都受了,最后落得那個結果,她怎么能輕易釋懷嘛?而且……成碩郡主在她心中是特殊地位的,卻在她面前死了……這種打擊,擱誰也受不了啊,她只是一時想不通邁不過這道坎而已……等她以后看淡了就好了……”
聽他耐心勸慰,何珞珂心里舒服不少,也不鬧脾氣了,低頭蹙眉思量起來,她雖不服顧清寧待她的態度,也知道自己是有一部分責任的,心中仍是不安,只好道:“好吧……我明白了,那你多幫我說點好話,我當時也沒想到會那樣啊……我也失去了親人嘛……”
“嗯,不用擔心,姐姐會想通的,她不是狹隘的人。你先回家吧,何大小姐!
何珞珂抬起了頭,看他傷痕累累而溫柔笑著的面龐,心里感覺又甜又澀,說不出來的復雜,扯扯他的袖子,道:“好久不見了,一直光顧著生氣,都沒能好好說話,你……就陪我去走走嘛……”
顧清桓拍拍她的肩,指了指自己府門,無奈道:“那里邊還有一個我得去哄呢,今天就先不陪你了,你早點回家,改天再請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樣?”
何珞珂妥協,背手倒退,對他眨眼:“這還差不多……我走啦!
顧清桓點頭,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對她道:“對了,回去問問你兄長,他什么時候能回官署署事,跟他說如果準備好了隨時歡迎他回去!
何珞珂更加欣喜,爽快答應:“好,我記住了,顧大人。”
顧清桓目送她活潑的背影遠去,然后轉身往回走,珍惜地看著手里的小玉瓶,進入府門,眼看前苑已經空了,顧清寧不見人影。
他走向后院的工房,果然找到了她,她正伏案作圖,身邊堆滿廢掉的稿紙,神情專注冷靜,完全不見方才的激憤模樣。
他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習慣用忙碌麻痹自己。
他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框,“姐姐……”
顧清寧連頭都沒抬一下,“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他走進去,討好道:“我不忙,我陪陪你……”
她道:“可是我很忙,沒空理你!
顧清桓問:“姐姐,你還在生氣啊?”
她手里的動作都沒停過:“我沒生氣,我只是想清風了,他就從來不會把我不想見的人招進家來……”
顧清桓心中納悶,無奈地搖頭:“好啦,我的錯,姐姐你就不要傷心了!
“你是真不想我傷心?”她終于抬眼看向他。
“當然!鳖櫱寤敢娪修D機,連忙應道。
她又問:“那我說的話你聽嗎?”
“當然,你知道的,我可比清風聽話多了!彼脵C抬一下自己,在姐姐面前賣乖。
顧清寧的目光掠過他腰間的配飾玉瓶,非常鄭重地看向他,問道:“那我要你以后不準再見何珞珂,你能答應嗎?”
顧清桓心里咯噔一下,在她說出這個要求的那一瞬,他突然感知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心痛和酸澀,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或是那樣熟悉……
這么多年來,因為那個被他珍藏在心底的女子,這種感覺時?M繞在他心頭,又痛又無可奈何,在她說不想嫁給自己的時候,在她說要嫁于他人的時候,在她說他不該管她家事的時候……
未曾想過,此刻會因為另一人有了這樣的感覺……
他愣怔了一會兒,茫然無措。
顧清寧看他的神情,便知他做不到,正又要生氣,卻聽他點頭道:“好,姐姐,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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