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那個扮作劫匪,帶頭攔劫河洛鏢局鏢車的‘山大王’居然就是九親王!
是他自己劫了自己的鏢?
顧清風傻眼了好一會兒,一時忘乎所以,指了指他,“你是那個……山大王?”
他似乎也認出了顧清風,高傲地扭過脖子,一副要用鼻孔看人的樣子,可他又沒顧清風高,做不到俯視,就顯得十分滑稽,拍掉手上的灰,手往旁邊一伸,自然有仆從給他遞上干凈的帕子,“什么山大王?是九親王!”
顧清風還是接受不了,轉頭用目光向晉王確認,晉王笑笑,反而問他:“怎么了?清風?你之前見過王爺?”
“我……”顧清風正要講九親王劫鏢的事,不想那人先聲奪人,對晉王道:“皇叔,我的確見過他,上次見面時,他竟然對我無禮動粗,把我,把我的護衛都打傷了!正想找他算賬呢,沒想到他竟是皇叔的手下的人,怎么著?皇叔你總得為我出這口惡氣吧?”
惡人先告狀!
顧清風被他如此厚顏無恥的嘴臉刺激到了,一急起來,辯解道:“王爺,不是這樣的,明明是九親王帶人劫鏢挑釁在先,我才會和他動手的!而且他后來還蓄意報復,燒壞了鏢車,致使河洛鏢局損失慘重……”
晉王大概了解情況了,但是如此情形下,他首要的在意的就是提醒顧清風顧及場合和身份,咳嗽打斷了顧清風申訴的話。顧清風反應過來,自己的確有些冒失,于是強行壓下心中火氣,語氣從不服變為委屈。
九親王更得意,繼續強詞奪理咄咄逼人地對顧清風道:“本王劫鏢怎么了?你們本來就是為本王押送的東西?本王要取回自家的東西還有錯嗎?晚上放火,是為了試驗你們河洛鏢局的防范能力而已,誰想到你們會掉以輕心,簡直不堪一擊,太失職!本王責怪得有錯嗎?再說了,本王挑釁你就可以跟本王動手了嗎?你什么身份?打傷王爺,你還有理?”
在認識陳景衍之前,顧清風從來沒想過,這世上有人能活生生地把事實真相歪曲得面目全非,并且如此振振有詞,甚至讓他都覺得……還挺有道理的!
看來說一本正經說瞎話并不是官員的專長,皇室中人也玩得游刃有余……
顧清風氣得臉都紅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跟九親王爭辯了,只能忍著,瞪著圓鼓鼓的眼睛看著陳景衍,說不出話來。
晉王打圓場,儼然寬厚長輩模樣,拍拍九親王的肩,勸解道:“看來是誤會一場嘛,景衍你就別介懷了,清風定然不是故意傷你的。對了,還沒給你介紹,清風他不僅是河洛鏢局的鏢師,還是御林軍營的副督,更是本王的女婿,所以嘛,都是一家人,景衍你別使性子為難人家。”
“皇叔你的女婿?”陳景衍打量顧清風一眼,眼珠又轉了圈,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之后還是蠻不講理的樣子,斜眼看人,道:“那也不行!皇叔,不是我不給您面子,只是我太憋屈了,我長這么大,誰敢把我打成那樣?就他!我不服!”
“你……”
晉王正要繼續幫顧清風說話勸解陳景衍,而顧清風搶著開了口,同時往下一低頭,向陳景衍鞠躬行禮,松開緊咬的牙,說道,“王爺,在下知錯了,在此向王爺賠罪,愿接受王爺的責罰,請王爺恕罪!”
不然還能怎樣呢?人家身份地位放在那,有的是任性的權力,若再別時自己或能頂撞他,可這是在御林軍營里,晉王當前,他總不能讓晉王為難啊,只能吃了這一頓虧。
陳景衍都沒想到他會如此干脆地賠罪,愣了一下,有些喪氣的樣子,呶呶嘴,“好啊,責罰就責罰!想讓本王原諒你,你得……”
他停頓了一會兒,挑挑眉,拉長音。
顧清風認命,再鞠躬,彎腰低頭:“請王爺吩咐。”
陳景衍忽而頑皮地笑了笑,也彎腰低下頭去,湊到顧清風面前,“你得教本王武功!做本王的師父!”
“啊?”顧清風又是一愣,害怕這是個幻覺,再次看向晉王,向他確認。
晉王這時也是有些驚訝,心里別有復雜心思,接收到顧清風懵懂的目光,就露出寬厚和藹的笑容,摁著他的肩,對陳景衍道:“你小子,又動什么心思?怎么鬼主意這么多呢?你學武的師父還不夠多嗎?來這搗亂!陛下可是跟皇叔說了,要你在御林軍營中歷練歷練,磨磨性子,不要胡鬧了。想學武功御林軍中有的是高手,清風才不能陪你鬧!”
晉王拿出了作為皇叔的威嚴,陳景衍心里也發怵,不過他這任性的脾氣,一旦下定決心可不是誰能勸阻得了的,轉轉眼珠子,又道:“好,進軍營就進軍營,皇叔你直管招呼就是,反正他不也是御林軍嗎?就讓他做本王的隨身護衛,保護本王的安危,順便幫本王提高自我保護的能力,怎么樣?這總不算是胡鬧了吧?皇叔。”
理由借口信手拈來,翻臉比翻書還快,顧清風不禁佩服這個九親王了。
晉王看看他,又看看顧清風,皺了皺眉頭,臉上仍是掛著笑,道:“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小子了。清風,你就陪著他玩一段日子,讓他熟悉熟悉御林軍,你今天不答應他,他是不會罷休的,等他在御林軍營里吃了苦頭了,看他還呆不呆得下去……”
“遵命。”顧清風點頭應道,抬起頭,發現陳景衍竟然在對自己作鬼臉……
他一臉冷漠。
不過這種冷漠也沒維持半天,因為這半天跟著陳景衍——哦,不是,是陳景衍跟著他,讓他發現陳景衍其實并不是那種自恃身份仗勢欺人的蠻橫貴族,只是少年心性,比較任性貪玩而已,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受盡寵愛呵護,從不知人間疾苦人心險惡,他還是比較單純的,也沒什么懷心眼,就是好像有點缺心眼……
想想,顧清風覺得說他缺心眼似乎又有些不恰當。他了解到,那次長安城外的劫鏢,的確是陳景衍故意挑釁河洛劍派想試試自己的身手,但是晚間的放火,卻不只是為了報復出氣,不然他就不只是在回信上怨責河洛鏢局了,完全有更狠的報復方法,他那樣只是想讓河洛鏢局為難,讓河洛鏢局虧欠于他,他好搭上河洛劍派的高手,給自己找一個合意的練武師父。有這樣周密心思的人也不算缺心眼吧?
陳景衍跟他一起熟悉御林軍的事務,跟他學劍術,很快兩人就投契起來,消除了隔閡,陳景衍在他面前也不拿王爺架子——除了故意胡攪蠻纏的時候,他們友誼漸深,來往較密。
在這時候,有一個人心里最不舒服,那就是晉王,他是萬萬不想九親王與顧家人走近的,哪怕是顧清風,也不可以。
看著九親王天天跟著顧清風,他也想過招將他們分開,卻總不能得逞,就算把九親王調走,讓他開始著手學習統領御林軍的事,讓他忙起來,但一有空,他還是會去顧清寧府邸中找顧清風,兩人私下儼然已成摯友。
九親王常來,顧清寧知道后,也很驚訝與他和顧清風的交往,不過她并不阻攔,只當什么都不知道,對九親王恭恭敬敬,也不對顧清風透露什么,順其自然。
陳景衍對武術十分癡迷,時常幻想自己是仗劍走江湖的大俠,所以自然崇拜像顧清風這樣行走過江湖的人,練劍也認真,還讓顧清風給他講江湖武林的奇聞趣事,顧清風說什么他都信,并且深信不疑,有的時候顧清風就有意逗他,跟他說一些天花亂墜不著邊際的東西,他還是一臉的信任,有的時候甚至會故意吹牛長面子說自己也有過類似的經歷往往讓顧清風捧腹不已。
“……當年武林盟主,人稱玉面公子的沈棠秋沈大俠,就是憑著這一招平沙落雁,戰勝了前任武林盟主風云大俠,當時那場景真是風沙走石天昏地暗,一招定乾坤啊!”顧清風蹲在假山上,又開始了對陳景衍的忽悠。
“真的?這么厲害?那那招‘平沙落雁’你會嗎?”陳景衍果然上鉤,雙眼閃著亮光,盯著顧清風。
顧清風揮揮手里的劍,做比劃招式的樣子,“會啊,我師父就會,他秘密傳授給我的……哦,這是個秘密,你可不能泄露出去,不然我們河洛劍派就有麻煩了。”
陳景衍更加激動,一副知道了什么天大機密的樣子,湊近顧清風,認真保證道:“我發誓,我絕不會泄露這個秘密,那你教我唄……”
“啊?你想學啊?”顧清風看起來有些為難,躊躇一會兒,才道:“那好吧,王爺吩咐,在下也不能不照辦……”
他一把搭上顧清風的肩,一副豪邁的江湖做派,“誒,什么王爺在下的,我們是兄弟!你教會我這一大招,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兄弟……
本來還滿心裝著忽悠興致的顧清風,又有些猶豫了,他愿想教他一個極其復雜不好學的滑稽招式,逗逗他,但見他待自己如此真誠,顧清風不忍心折騰他取樂了,于是向他坦白:“既然是兄弟,我就不捉弄你了,其實吧……那招根本就不存在的,是我逗你玩兒呢……也沒有哪個武林盟主叫玉面公子……沈棠秋其實是一個朝廷密探的名字……我編出來唬你的……”
陳景衍聽他說著,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轉眼看了下假山下的地面,一回頭,竟又笑了起來,再次搭上顧清風的肩膀:“呵呵,原來如此,沒關系我原諒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真不生氣?”顧清風奇怪地問。
他若無其事道,“不生氣啊,我干嘛要為這種小事跟兄弟生氣嘛,我說了我拿你當兄弟,自然什么都能原諒……你也拿我當兄弟對不對?”
顧清風被他的真誠打動,幾乎熱淚盈眶,不住點頭:“當然!”
“那好……那你也應該可以原諒我……”他點點頭,目光下望,手臂突然用力,“……把你推下去摔個狗啃泥……”
毫無防備地,顧清風被他一掀,向假山下撲去,驚聲尖叫一聲:“啊!”
不過好歹他是有高超武功傍身的,反應能力一流,在落地之前,及時翻轉身體,用輕功安穩落地。
可就在他摔下去的下一瞬間,隨后響起另一聲尖叫,“啊!”
是陳景衍。他在把顧清風往下推的時候,太用力,結果自己身體失衡,也摔下了假山,而且……他武功并不好……
所以,就算顧清風有心扶他,都沒扶住,他還是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陳景衍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叫得撕心裂肺:“顧清風,本王要誅你九族!”
顧清風趕忙去拉他,都為他感覺疼得慌,“王爺,別,咱一起好好活著吧,我的九族本來就不剩多少了……”
所幸沒有大傷,只是膝蓋摔得重些,仆從們連忙給他張羅著找大夫,他還在那叫疼,嚷著叫御醫。
是啊,這可是嬌貴的九親王,就算是趕赴封地,他的皇兄都分了小半個太醫院的御醫跟著他去……
府里人手忙腳亂的時候,扶蘇背著醫箱從后院走出來,步履急促,但仍是平常的一臉冷漠。她當然知道傷的是誰,并且她還知道他是怎么傷的——之前她一直在廊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看著,所以她就很郁悶,怎么會有人蠢成這樣,戲弄別人卻把自己摔傷了,她都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去拿藥箱給他醫治。
看到她從一眾仆從慌亂的身影中平靜利落地走來,顧清風和陳景衍的眼睛都亮了。
顧清風是因為突然想到家里就有扶蘇這個大夫,不用外求,如看到救星。
而陳景衍……
扶蘇徑直走過去,撥開圍著陳景衍忙亂的人群,與顧清風對視一眼,以向他征求同意。顧清風立即領會,笑道:“扶蘇你在就太好了,趕快給王爺瞧瞧吧。”
于是扶蘇就彎下身來,蹲在陳景衍面前,面無表情地進行治傷的動作。
陳景衍此時特別地安靜,與方才那大驚小怪吵吵嚷嚷的樣子判若兩人,只呆呆地看著扶蘇,她來到他面前不拘禮不言語,她打開沉沉的藥箱熟練地取用治傷用具,她一言不發就撕了他的褲子……只是膝蓋那一截而已。
扶蘇給他檢查傷口,用手指在他傷處周圍輕輕敲打,檢驗是否傷到筋骨。其實是極疼的,他咬牙忍了,因為不想叫疼跌面——就好像剛才跌的面還不多一樣。
檢驗完傷口,她給陳景衍清洗,涂藥,包扎。
一切井然有序地進行,原本因為這場鬧劇而變得慌亂的府苑在不知不覺中安靜了,恢復了平靜,一時之間無人言語,前院極靜極靜……
有一顆心在這平靜中跳得更加猛烈。
清理完傷口,涂上藥酒,扶蘇習慣性地對傷口吹了一口氣。
那一下,那顆心幾乎是跳停了……
等包扎完,才恢復正常的頻率。
扶蘇全程根本沒拿眼瞧他,他的目光卻一直靜止在她身上。
都處理好了,扶蘇又在藥箱中拿出一支筆和一張紙,在紙上寫:“輕傷,未傷筋骨,涂藥七日則可,每日換藥一次。”
寫完直接遞給顧清風,然后收拾藥箱,站起來,發現陳景衍直直地看著自己,于是她就很莫名其妙地對他翻了個白眼,走了。
等扶蘇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盡頭時,顧清風看著那張紙,嘆了口氣:“誒,別看了,你沒指望的。”
陳景衍的臉立馬紅成一片,掩飾道:“什么沒指望?我又沒在看什么……”
顧清風不搭理他。過了一會兒,他終于忍不住了,小聲問顧清風:“她是什么人啊?”
顧清風聽了也是有些懵,“這個問題問得好,其實我也一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一直覺得她很神秘,只知道她叫扶蘇,她醫術高明,不會說話,總一臉冷冰冰的……”
“不會說話?總冷冰冰的?怪不得剛才一言不發面色冷漠,我還以為她是不喜歡我才不想理我呢……”
“誒,王爺,你的關注點好像有點不對……反正我就跟你說一句,她不是對誰都冷冰冰的,她對我姐姐笑得可開心了……”
“什么意思?”
隰有荷華,山有扶蘇,荷華高潔,不可染指,扶蘇鐘情,執守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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