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逃出封鎖的一干人等被童非常安頓在武館后院，兇險告一段落之時，眾人才發(fā)現(xiàn)身上多少都受了點傷，是以各自包扎、解毒、上藥，冷飄零關(guān)切地來回幫手，留心他們每個人的傷勢。
直到脫險，吟兒才從林阡口中了解到葉文暄何等機(jī)智。只可惜文暄不知林阡到訪、沒有掌握先機(jī)，當(dāng)時當(dāng)?shù)卣鏇_突注定無力，雖然看穿了胡弄玉列舉罪證是為攻心，并將計就計間接指揮、祭出奇兵驚撼了她，卻也只能起到幫冷飄零撤退的作用，贏不了。若能更早指揮局，憑文暄運籌指點，或許真能在冷飄零不得人心之際還強(qiáng)勢翻盤。
沖這一點，胡弄玉在傍晚之前顯然也沒想過立即就發(fā)起政變，見機(jī)臨時出招爾。
“所以，罪魁禍?zhǔn)祝俏覀儯俊币鲀旱弥獣r手指指向自己，臉都花了。
“可以這么。”林阡看她一臉自責(zé)，忍俊不禁。
“文暄，多謝你，保我至少一半的精銳。”冷飄零對葉文暄真心感謝。
“夫妻之間，應(yīng)如此。”葉文暄凝視冷飄零眼底俱是關(guān)切，吟兒雖然沒看過他們?nèi)绾蜗嗵帲瑓s知道師嫂這幾年必定很幸福。
“對了葉公，您是如何與童非常結(jié)交的？”不僅胡弄玉等人不解，汪道通和韓丹也一樣意外，彼時童非常為他們出去尋藥不在，他們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知道。
據(jù)稱童非常此人，不到兩句話就擺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誰都不服”的架子，決計不會像他哥哥那樣因為武功低就被誰馴服，事實上胡弄玉先前也試過對他勸降，然而劍架在脖子上童非常也沒服軟，聲稱“村子的事容不得任何外人插手”，所以才得到胡弄玉一句“你不合作那就別怪我們與你哥哥結(jié)盟”的恐嚇，童非常倒也聰明，笑“你要想殺我現(xiàn)在就殺了、我怕你和他結(jié)盟？”胡弄玉不得不回應(yīng)“慢慢死豈不更煎熬”，童非常于是誤會更深。
即使他不喜胡弄玉，卻也沒有幫冷飄零的道理，而且現(xiàn)在看起來胡弄玉恐嚇的時候胡冷雙方還沒涇渭分明、而童非常答應(yīng)合作時雙方也并未劍拔弩張；就算知道她倆為敵，童非常最討厭也最引以為恥的就是和外人合作打自家人，恨不得把胡弄玉冷飄零一起趕走好好保護(hù)稻香村的居民，怎可能讓村北和村南一樣成為旁人斗爭的載體和犧牲品。
這樣的人，誰都蹊蹺怎會答應(yīng)參戰(zhàn)，怎會前來救援？
“其實，最初和童非常結(jié)交的人，不是我。”葉文暄笑著看向院門。
人人都在好奇翹首以盼答案的同時，吟兒注意到他們稱葉文暄為“葉公”，想起葉公好龍，不禁捧腹。
葉文暄話音剛落，院門口出現(xiàn)一個……咦怎么沒看見……啊原來矮半頭……的客人。眾人視線順勢而下，只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姑娘，梳倆髻，配著發(fā)帶，粉嫩可愛，她一見到葉文暄和冷飄零，便眼前一亮，笑吟吟地?fù)淞诉^來：“爹爹，娘親！”
“是品公主……”汪道通和韓丹都恍然大悟。一眾雄心凜冽的武將，看著姑娘的眼神都變得柔軟。
“這是……”吟兒一愣，忽然記起盟軍打北斗七星的那年冷飄零身懷六甲，后來聽聞生了個女兒，厲風(fēng)行還嚷著要把戰(zhàn)兒配給她……趕緊看向厲風(fēng)行金陵，不看還好，一看，哎喲這倆墻頭草兩眼那個放光啊，厲風(fēng)行已經(jīng)忙不迭地問：“這就是葉品姑娘了？我們戰(zhàn)……”還沒完，便被吟兒踩了一腳。
“胡弄玉恐嚇童非常不成的當(dāng)晚，我們雙方勢力便分南北屯駐在童非凡的地盤。胡弄玉之所以搶駐于南而迫我們駐北，應(yīng)該正是為政變考慮，不想給我們有可逃之機(jī)。”葉文暄，一旦政變成功，如果冷飄零駐南還可以逃出稻香村，但駐北卻會因童非常冥頑不化、袖手旁觀、易守難攻而注定腹背受敵。反之，如果政變失敗，也是一個道理，當(dāng)然是駐南更加靈活。
吟兒邊聽邊點頭，明白自己只是加速了胡弄玉的計劃也提高了她的勝算，而如果阡吟四人沒有進(jìn)到稻香村來，胡弄玉一樣還是會發(fā)難，也必然做好了后果的預(yù)算。這些日子胡弄玉強(qiáng)迫冷飄零較量毒術(shù)，是第一步的震懾、分化和自證權(quán)威，第二步的興師問罪和兵馬壓境，則可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就等著一個戰(zhàn)機(jī)借勢而發(fā)。當(dāng)是時，政變呼之欲出，局面雖僵持，暗流卻洶涌，文暄師兄必然居安思危、思考后路。
“起先我也覺得棘手，派出去的幾個客，好歹也不服童非常，還被他勒令禁止接近，難怪胡弄玉放心得下。那晚我焦慮得竟有些頭疼，品兒來給我揉太陽穴的時候問我，要怎樣爹才不煩惱。我開玩笑，品兒你幫爹跟一個大漢，要怎樣才能答應(yīng)爹合作。”葉文暄一邊講，厲風(fēng)行金陵一邊聽，并配以“女孩真懂事”的認(rèn)真表情，已經(jīng)完忽略吟兒。
“那她是怎么做到的？”吟兒自己也忘了虎妞……
“品公主和村北一個姑娘交換玩物，很快就和童非常的女兒玩在了一起，沒過幾日便得以到童非常近身玩耍。那天童非常正和一個手下聊天打賭，賭贏了哈哈大笑，品公主便走過去，我也想和你打賭，你一定贏不過我。童非常自然不服，但看著一個姑娘不好發(fā)火，也頗好奇，你待怎么賭，品公主指向一旁童懷里的一詩集我跟你打賭，這書你一盞茶并不能部背誦。童非常隨手拿過一武功秘籍，，我賭你一炷香內(nèi)也默不出這書上東西。”援護(hù)冷飄零逃跑時揮舞大刀殿后的侍衛(wèi)長名喚師云才，他在冷飄零身邊職位不算太高，很顯然那段時間他秘密保護(hù)著葉品，既不引人耳目也能照應(yīng)公主。
“她……應(yīng)該是過目不忘的？”金陵問時，考慮到了葉文暄和冷飄零的聰明程度……
“是的，品公主贏了，童非常難以置信，于是加賽一局，讓她在一炷香之內(nèi)，把自己一盞茶內(nèi)背不下來的詩集按照順序背下，品公主不僅毫無錯漏，而且聲音清脆，特別好聽。”師云才自豪地，“聽她背到最后，童非常嚎啕大哭……”
“這……這是為何？！”吟兒蹊蹺，那么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居然哭起來，誰信？
“因為他輸了……得答應(yīng)品兒幫她爹的忙啊。笨！”厲風(fēng)行笑，喂品兒是你叫的嗎。
“所以文暄你借此機(jī)會，和童非常秘密建立了交往。”林阡理解，葉品只是靠近的契機(jī)，接下來的理解和滲透還得靠文暄，所以才會有今夜完沒有二話的誠心合作。當(dāng)然了，葉品也至關(guān)重要，否則童非常緊閉的心沒人能猜、沒人能近。
“你們犯規(guī)了，居然用孩子！”吟兒為胡弄玉鳴不平。
“派品兒出馬也是有原因的，當(dāng)時雙方還沒有徹底撕破臉，我們做什么都牽一發(fā)而動身，畢竟胡弄玉難免派人盯梢……品兒相對來行動便自由得多，而且當(dāng)時各種門道都失敗，也不得不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葉文暄道。
“為何方便得多？因為她年紀(jì)的緣故嗎？”金陵一愣，罷自己都搖了搖頭，“胡弄玉應(yīng)該很注重她才對。”
“不錯，胡弄玉在發(fā)動政變之初，一度想過要抓住品兒、要挾我們、確保篡位萬無一失，她的人得而復(fù)失之后，品兒便被我們藏了起來，久之不露面，給了胡弄玉一個‘品兒已經(jīng)被保護(hù)、不敢與外人接觸’的假象，如此反而令她防不到品兒。于是這幾日便派上了用場。”葉文暄。
“不料卻也是歪打正著，馬到成功。”吟兒嘆道，這么個粉雕玉琢的姑娘，我要是童非常，就算再不講理也愿意同她講話。到底也是胡弄玉覷了這個孩子，平日只是可愛精靈而已，哪里有外交或?qū)?zhàn)的經(jīng)驗也絕不可能有。
“品兒終有一日，也是要自立的，有這經(jīng)驗很好。”冷飄零點頭，居然沒怪葉文暄作這主張。
“你們夫婦倆，可真是心大啊……”吟兒睥睨葉文暄夫婦，早早懂事的孩子必有不稱職的爹娘。
“胡弄玉低估文暄、沒監(jiān)視好葉品、排除計算童非常，到底還是有不縝密的地方，當(dāng)然政變身也具有臨時性。從這次交手來看，她的綜合能力還是極強(qiáng)的，至少這抓緊戰(zhàn)機(jī)、出奇制勝的能力可追澤葉。”林阡總結(jié)以上。
“……一副考量麾下的口吻。”吟兒鄙視林阡。
“怎么，原來你們和胡弄玉的淵源也不淺？”文暄奇問，晚上見面還沒寒暄幾句就遭遇意外，他都不知道阡吟和胡弄玉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除了真龍膽之外其實還有別的交集？吟兒稱她是……“麾下”？
吟兒便將惜鹽谷一戰(zhàn)向文暄了：“殺我?guī)煾傅膬词郑壳斑�不能確定是誰。胡弄玉若沒有仇恨才好，正好加入盟軍為抗金效力。”對于殺紀(jì)景兇手的可能性，林阡心里有想法但是沒，只因不忍在這里、在此時此刻，而且也沒有真憑實據(jù)。
“胡弄玉她，當(dāng)真不算是大奸大惡。”冷飄零語氣中肯，“她要抓品兒讓我投鼠忌器，卻也只是想生擒她，不至于傷害她……不過……”黯然垂眸，“她卻是一定要我的命了。”
“我再問一句，師嫂，慶元三年你外出尋寶，胡弄玉代政是一直的嗎？有沒有可能她中途偷偷溜出來？”吟兒雖然清醒、也希望胡弄玉是好人，但現(xiàn)在仔細(xì)回想，胡弄玉的不在場證明并非沒有破綻，東山國向來分裂成兩派，冷飄零會放心胡弄玉一直坐鎮(zhèn)？廣南西路那個賣毒酒給她害死紀(jì)景的黃衣少女總是她心頭的一根刺，當(dāng)時看模樣十四五歲年紀(jì)其實很符合胡弄玉……
“應(yīng)該是一直在的，她只是輔助監(jiān)國，不掌握所有權(quán)力。所以我放心離去。”冷飄零如是，若國王不在國內(nèi)，諸多事務(wù)都由大家一起了算，就像東山國的法規(guī)制定一樣，“而且，當(dāng)年兩派分裂才剛開始，雖然我嗅出不對勁想鞏固自己，但胡弄玉野心并不像現(xiàn)在這般大。”矛盾應(yīng)該是一直在升級的，十年前顯然還不像現(xiàn)在這樣敵意嚴(yán)重。
“今次飄零外出尋寶原只計劃停留十天半月，然而胡弄玉幾乎緊跟著她潛行出山，隨后胡氏長老接二連三不見，我便意識到了情勢不對，帶同眾人一并追隨。政變終于拉開序幕，這一路明爭暗斗其實已有數(shù)月，難怪她把路線有意無意地往隴陜引，原是為了得到這真龍膽。”葉文暄。
而文暄師兄會甘心被人牽著鼻子走？之所以也被隴陜吸引，很明顯是林阡在這附近吧。
“她的政變終究還是成功了一半，我不曾被俘、覆滅，但她救下了她的母親。”冷飄零到這里平添傷感——就在適才的混戰(zhàn)中，她負(fù)責(zé)看守囚犯的手下被胡弄玉的人制伏，眼看失職被俘，竟寧可當(dāng)場自盡謝罪。那般不起眼的場景，卻那般壯烈的情懷。
只要想到那無名英雄、殷氏兄弟和胡未滅的種種忠義、守信，吟兒心底那一點點的對冷飄零的懷疑也沒有了。道理很簡單，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寧可相信，飄零對身世是不知情的，人前的表現(xiàn)不是表演，不介紹那個飛劍化匕侍衛(wèi)長只是巧合而已，那只能表示冷飄零更為自己的麾下自豪。
“最近我也時常回想，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起，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分裂雙方變得這樣不可收拾，使胡弄玉如此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或許正是因為她的母親十年前一病不起吧，胡弄玉姐妹二人，當(dāng)真都是孝女，一直在為釋放她奔走。”冷飄零神態(tài)難免傷感，“其實胡弄玉很的時候，還是很喜歡黏在我身邊的，那段我倆把玉璽扔著玩的時光，也一去不復(fù)返了……”正自訴，忽然臉色大變，身子晃了一晃，竟差點暈倒在地，葉文暄將她一把扶住：“飄零！”然而她臉色蒼白，竟是久久未醒，不像單純的疲累。
“她怎么了？”阡吟等人和冷飄零麾下俱是大驚。“是中了毒。”金陵即刻上前查看，片刻，凝重的神色終于松緩，“還好，是少量‘梅上青’，我有解藥。”回憶起來壓根不記得混戰(zhàn)中胡弄玉是何時施展的毒術(shù)，但冷飄零顯然是在爭斗中中的毒，剛剛她一直關(guān)注他們的傷勢卻沒管她自己，直到現(xiàn)在毒發(fā)暈過去。
師云才、韓丹、汪道通原都滿臉焦慮，看到金陵施救之后、冷飄零明顯臉色好看很多，三人方才覺得安妥，既疑惑又感激，還多了幾絲欣慰：“這位姑娘是？”“原胡大伯被俘、我們還擔(dān)憂若中些疑難之毒誰能解開，未想這位姑娘比胡氏毒術(shù)還要高超。”“感謝厲夫人！”七嘴八舌。
“女王需要找個舒適的地方好好休息。”金陵，文暄帶品兒再三相謝之后，將半昏半醒的冷飄零抱進(jìn)了里屋。
“誒。”吟兒看著葉文暄懷中冷飄零的側(cè)影，長長嘆了口氣。
“怎么？”林阡回過神來。
“師嫂她，應(yīng)該還是有點介意的吧。”他們除了慶幸逃生之外沒太多感覺，因為那王位、那國家不是他們的。
多才俊，必重來，可暫時還是失敗的。眼看胡弄玉已經(jīng)占據(jù)了輿論優(yōu)勢、俘虜了她一半麾下、威脅著另一半人的性命，可以冷飄零其實已經(jīng)失去了胡蝶傳給她的王位，設(shè)身處地，關(guān)乎責(zé)任擔(dān)負(fù)，千萬人的生計，豈能隨便？如何拋開？而且除此之外，身世沖擊、殺人嫌疑，必然也對她就沉重的心情致命一擊。平素再睿智的人，一時也肯定懵了。
不知休憩了多久睜開眼，檐外天色漸漸亮起，起身登高，縱目遠(yuǎn)眺，雨后山川仙氣裊裊。
“好多竹子！”吟兒一出后院便激動萬分，只因沒想到村北景色也這般好，而且竹林之美并不遜于村南，“村南那些老頭，怎么好意思自己那邊竹子更適合制弓箭！”罷便奔過去扯竹子，作出“這邊竹子更堅固”的動作來，林阡看她離弦之箭般奔向那滿目的水碧色里，一時恍惚，不知是眼前浩瀚正在將她融入，還是她這一滴水激起了漣漪整幕。
“聽過杜甫的《鐵堂峽》嗎，‘修纖無垠竹，嵌空太始雪’，依稀就是寫的這里。”林阡遲遲不肯從后門門檻上移步，遐思的時間太長，都沒留意到吟兒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還捧了些竹露直接潑彈在他臉上：“遷客騷人好！”
“你這孩子！”林阡趕緊回頭收拾她，有吟兒在身邊，再險惡和煩惱，也會充滿輕松和胡鬧。
“邊吟詩邊想事情呢？這么出神。”吟兒如電般移步，繞到他身后。
“在想‘梅上青’，站住！”林阡幾乎就要反別住她，然而被她運起輕功逃開。
“梅上青？”吟兒被激起斗志，索性躍開幾步炫技，林阡戰(zhàn)意難得被引發(fā)，頃刻也大步追上。
二人毫無預(yù)謀、不約而同、心照不宣地較量起腳力來，你追我趕、斗智斗勇、清閑嬉戲了好一陣子，他二人這一番大動靜，惹得竹林也群魔亂舞、于水汽中瘋狂肆虐。
終于吟兒還是沒有逃得開林阡手掌心：“有進(jìn)步，差點沒抓到。”
“啊啊啊，疼死了，松開。”吟兒裝可憐，突然狡黠一笑，趁其不備一下閃開丈余，“誰抓到了！”
“你不記得梅上青了？”林阡搖頭，笑而認(rèn)輸。
“誰？”吟兒愣了很久，哦了一聲，“好像師嫂中的毒，就是這名字？”
“當(dāng)年幫助你走出寒潭的一種寒毒之一，梅上青，你的血里可能還流淌著……”林阡不得不解釋。
“呃……”這么重要居然沒記住——“好像是有這么一茬，是你在黔西的烏當(dāng)附近得到的，獨孤大俠他家鄉(xiāng)廣泛種植……”
“他當(dāng)時也過，他的家鄉(xiāng)是無影派的發(fā)源地，我原對這回憶印象不太深刻，看到冷姑娘中了梅上青，才想起來。”林阡道。
“好像有這么回事……也就是……獨孤大俠他，很可能也是東山國的人……？”吟兒面色一變，暗嘆這世界真。
“那個飛劍化匕的年輕侍衛(wèi)長，長相和獨孤有七八分相似，他的他爺爺被冷奎追捕，恐怕就和獨孤殘有關(guān)。”林阡。
“嗯，他們是同族，都給冷奎追殺，所以難怪在淮南時，諸事不問的獨孤大俠，竟與冷鐵掌的捕快們糾纏了許久……”吟兒推測覺正確，“這敢情好啊，把獨孤大俠喊來，尋根。”
換往常，吟兒這種提議肯定不好實現(xiàn)，也不能為了這個就胡亂調(diào)遣。不過獨孤清絕恰好因為近期在隴陜養(yǎng)傷賦閑，符合離得近也行動自由的條件。林阡應(yīng)允：“我確實有任務(wù)要找人幫忙完成，獨孤他是個最適合的人選。”
其一，他們不能忘了此番進(jìn)入稻香村的初衷，是追擊逃到附近失蹤的葉不寐，這明周邊可能暗藏金兵據(jù)點。其二，他想知道，韓丹、司馬大師、江西八怪遭遇的金兵殺人，是誰帶領(lǐng)，畢竟韓丹等人武功不低，他們的對手不會是無名卒。林阡有必要讓厲風(fēng)行告知其副將杜比鄰，傳達(dá)和協(xié)助獨孤，以期在最短時間內(nèi)探尋到這些謎團(tuán)，否則他總覺得自己現(xiàn)在站在好大一塊陷阱邊上。
“任務(wù)？是要把獨孤大俠找來，打胡弄玉及其高手嗎？”吟兒疑道，“不過不能打得太狠啊，畢竟可能是戰(zhàn)友。”
“不是這個任務(wù)……盟軍不能參與東山國內(nèi)政，也不宜和胡弄玉正面交戰(zhàn)，因為在抗金這一點上，他們東山國都是一致的，為淵驅(qū)魚總是不好。”林阡搖頭，要是走投無路被趕到金人那邊，胡氏擁有的各類毒術(shù)巫術(shù)夠盟軍喝一壺。
阡吟兩人在后山轉(zhuǎn)了一圈回到武館，看到師云才、韓丹和汪道通身攜武器站在后院，連出來呼吸口新鮮空氣都保持著護(hù)衛(wèi)之勢。
在那一刻，或是在更早的時候，吟兒就有了一種要想了解這三人的沖動，特別是在獲悉胡氏來自太行、冷奎來自臨安之后，對于這些侍衛(wèi)長的出身、師承就更加好奇。
林阡更想掌握的，則是他們在抗金理念上分別達(dá)到了什么程度——
胡弄玉指證冷飄零時述前塵往事，形容紀(jì)景便如惡魔一般，設(shè)身處地當(dāng)時紀(jì)景的表現(xiàn)一定是被仇恨沖昏了頭，就算和他無冤無仇都會被嚇得不輕，然而即便如此，第三條罪證也明確表示，只要關(guān)乎抗金，紀(jì)景再錯也不容許殺，由此可見，他們將國仇放在第一位，若不是親眼目睹、親身感受過金軍欺壓或屠戮，已然避居世外的他們又怎會有抗金的一腔熱血。第一條罪證更直接證明了這一點——哪怕只是莫須有，一句“和金兵勾結(jié)”就能直接把眾人氣憤燃到最高，可以想象，金兵對他們造成的傷害更多，何其多？！
而第二條罪證中胡弄玉曾形容“冷飄零為了一己之私故意去京口”，“觸痛大家的傷疤”，隱約提示了兩點訊息：京口是東山國所有人都不能去的禁地、冷飄零一旦進(jìn)入就是不顧大家的臉面和傷痛。這條罪證沒有直接提金人，但指向了他們大家的來歷——“所以東山國除了少數(shù)原來的居民、胡氏和冷家之外，大半的人口都是京口人？而且在京口，發(fā)生了一些不堪回首、或傷心欲絕之事。”林阡問。除此理由，誰會把故鄉(xiāng)當(dāng)禁地？
“盟王分析得是。”師云才點頭，回答，“譬如在下、殷氏兩兄弟、以及胡弄玉麾下的浪蕩子、獨孤映人等人，都是來自京口。”
殷氏兄弟，果然京口人？總讓林阡想起殷柔、殷亂飛，身為盜匪的他們、日夜打著搶人寶貝的算盤、看到撫今鞭覺得是了不得的神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竟然他們自己是傳中擁有輪回劍的“守劍世家”而不自知，實在令人感嘆，若干年前被眾人以命保護(hù)的整個武林最重要的東西，恨不得將其光芒完藏匿、恨不得安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若干年后竟真是無人知情、被人忽略而在京口的山寨里落了一層灰……林阡原還在想會不會殷柔和這殷氏兄弟是家，忽而一凜：“京口……輪回劍？難道你們和京口有關(guān)的不堪回憶，就是輪回劍嗎？”
“……盟王得半點沒錯。原先我們這群人，都是京口土生土長，也并不想背井離鄉(xiāng)。然而我五歲那年，村子里來了一群金人，自稱是使團(tuán)路過，哪想到天翻地覆……”師云才忽而面露苦澀、驚恐之色，才剛開始回憶而已，都半晌都不肯回憶下去，“他……他們輪回劍就在我們手上，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若有阻攔，殺無赦……”忽然捂住胸口，和先前見到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勇悍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
“先別了……”林阡按住他肩膀，眾人一起扶他坐下，他幾乎癱在門檻上，頭埋在雙膝中久了，眼圈還有些紅，臉色暗黑，語帶嘶啞：“我爹臥病不起，我娘還有身孕，妹妹才會走路，怎會阻攔，豈敢阻攔，然而就算這樣，他們還是沒有放過，都?xì)⒘耍迹∫粋�村子，無論男女，有武功的或是老弱病殘，連雞犬都沒有留，都以極殘忍的手法殺死了，若非我恰好調(diào)皮、外出游玩，根不會逃過此劫，即便如此，還是被我在石后看見了他們肢解的場面……”
“肢解……”吟兒倒吸一口涼氣，眾人都又驚又疑。“就因為懷疑輪回劍或許會藏在誰的身體里，這么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或許是為了滿足他們嗜血的快感，我的兩個哥哥，皆是被活生生被……”師云才不下去，一時失聲，淚流滿面，阡吟等人見慣死亡也不想再聽，吟兒義憤填膺：“那些禽獸，還在世上嗎，姓甚名誰！”
“來還要謝謝盟王盟主，因為我們也打聽到了，那個冷血無情的女魔頭，已經(jīng)死在了短刀谷的萬尺牢里。”師云才，阡吟都愣了半天：“……”冷血無情、罄竹難書、女魔頭、萬尺牢，只有可能是——“冷冰冰……”嚴(yán)格來，她還不完算是金人，掐指一算，當(dāng)年她應(yīng)該才降金。
“是的，就是她。很可惜便宜了她，死得太輕松了。”師云才到這仇人咬牙切齒。
“我只知輪回劍在當(dāng)時引起了許多猜測和追尋，卻沒想到連累了恐怕好幾個村落的無辜，殘害和改變了他們這么多人的命運。”林阡心情沉重，吟兒仍然怔在原地。
師云才的追憶，和冷飄零、胡弄玉的法得以匯集、重疊——紀(jì)景追殺胡氏、冷奎追捕獨孤殘、以及京口遷徙逃亡過來的這幾個村落中人，是他們幾個勢力因緣際會，一起掉落天坑，從而逃過了紀(jì)景的第一次追殺，過程中萬幸只犧牲了冷奎一人。當(dāng)年的一切迷霧，通過不同人的復(fù)述，漸漸于阡吟眼前揭開，當(dāng)真有種撥云見日的感覺。
“胡弄玉身邊的一個侍衛(wèi)長，自稱是冷鐵掌追捕罪犯的后人，是不是就是你剛才的獨孤映人？他也是京口人？”林阡繼續(xù)問。
“嗯，實則我們之所以也遷徙到東山國，正是因為跟著獨孤大俠他們一起逃，所以也相當(dāng)于是被冷鐵掌追捕。”師云才。
“獨孤大俠他們，犯了什么案子？”吟兒問，她聽得出當(dāng)年京口人之所以跟著獨孤大俠一起，是因為獨孤大俠是他們的恩人、救世主。
“其實，幾個獨孤大俠乃是打抱不平，在京口殺了一些作惡的金人，其中便有冷冰冰的三四麾下。但那時金國使團(tuán)一邊毀尸滅跡，一邊置身事外，他們對宋廷解釋稱，因冷冰冰來自江湖，故而此間是江湖恩怨，并且誣陷村子里有反抗宋廷、企圖掀起金宋戰(zhàn)爭的不安分者……”師云才著，阡吟對視一眼，想起慶元三年冷冰冰也干過類似的事……
“只因為我們坐落在好幾個門派、山莊的邊上，村里也確實有人去拜師學(xué)藝，因此居然被他們圓了這個法……當(dāng)時的宋廷十分懼怕他們的叔父金廷，竟然出動捕快追殺金人口中所‘作奸犯科’的獨孤大俠們，恰好當(dāng)中有一個獨孤大俠有案底，是以臨安冷鐵掌幾乎盡數(shù)出動……”師云才痛苦。當(dāng)年正值山東、太行義軍接連傾覆、林楚江云藍(lán)尚在短刀谷打拼、秦淮之類幫會才見雛形，正是抗金義軍最混沌的時代，恐怕也沒有別人能對苦難的他們伸出援手。
“所以朝廷非但不保護(hù)民眾，還搜捕保護(hù)民眾的人嗎？！”吟兒憤然攥緊拳，恨不得就在那個場景下出現(xiàn)，幫助獨孤大俠們鋤強(qiáng)扶弱。
“正常啊，哪個朝廷不是這樣的？隴陜的金軍打起林匪來自己屁滾尿流，還不準(zhǔn)別人打。”路過的童非常插了一句，他聽到了這一段往事，卻順便控訴了一下金廷，在林匪如火如荼的今天，十分懼怕他的金廷也削過不少自衛(wèi)隊，原因或許是怕這些人抗拒林匪最后卻成了林匪。
阡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知道童非常知不知道，他們就是林匪尊。還好童非常很快就走了，他們也沒尷尬多久。
“冷鐵掌雖然大多數(shù)捕快都頑固、蠻橫、不聽任何解釋，但那位冷奎，也便是女王的父親，他是個例外。他和幾位獨孤大俠的關(guān)系，不僅僅是捕頭和罪犯，更可以是不打不相識的朋友，一路西行，他們也逐漸建立起了微妙的捉放關(guān)系。”師云才。
“原來如此，冷奎的想法并非緊追不舍，而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想要故意地抓不住獨孤大俠他們……”林阡點了點頭。
“難怪他那么理解我紀(jì)景師父，因為他和我?guī)煾竿∠鄳z，都是追錯了囚犯，只是我?guī)煾高�不知情，他卻在追捕過程中意識到了這一點。”吟兒輕聲道。
“冷大俠古道熱腸，深明大義，真是可敬可佩，也可惜得很了。”林阡由衷稱贊。
“那么……”吟兒把話題回歸到京口和輪回劍，“師嫂她之所以要用輪回劍鞏固地位，不止傳中的‘治國齊家平天下’了，更多的因素是因為，它代表著東山國中大半人的宿命？”
“可以這么。從記事起我們便知道，輪回劍是守護(hù)著我們京口的神器，未想后來我們竟被它禍害，是以感情繁復(fù)，我們尊重輪回劍，也害怕它，想念故鄉(xiāng)，又避忌它。”師云才道。
“難怪師嫂用她來一呼百應(yīng)，這就相當(dāng)于是個神圣又威嚴(yán)的圣靈。”吟兒嘆。
“也難怪他們對文暄特別容易親近，因為文暄是京口人的緣故吧。”林阡。
東山國內(nèi)眾人的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追溯源，其實他們所有人的恩人都是冷奎，也都該臣服冷飄零才是，但很明顯如今的各類人物之所以各為其主，是通過這幾十年的相處后確定了立場，他們的分別站隊，應(yīng)該有感情親疏、能力吸引、家族恩惠等諸多方面因素。
正自感觸，忽聽遠(yuǎn)近異動，眾人齊齊回神，只見童非常一臉慌張地奔過來：“不好了，冷女王她……不見了！”
“什么……”阡吟等人頓覺驚詫。“該不會是胡弄玉的人將她擄走？”師云才關(guān)切之情溢于言表。“怎可能？葉公就在她身邊。”汪道通否決這一猜測，眾人邊向那廂房奔去邊交談，厲風(fēng)行金陵也聞訊而至。
房中只剩一個才睡醒不久的葉品：“娘親不知道幾時不見，只留了封書信就悄悄走了，爹爹適才才醒，趕緊追她去了。”
林阡接過這書信，一目十行：“是什么事情，使女王‘必須’‘立刻’‘孤身’回村南？”
汪道通、韓丹、師云才接過信來，也紛紛表示不知。“難道女王她無法承受這失去王位的打擊，要找胡弄玉報仇……”“不會，女王陛下沒那么傻，孤身前去送死。”“是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同大家一起做？”
“不符合她一貫的冷靜和顧大局。”“師嫂她是有些失常……會不會一時想不開？”阡吟也毫無頭緒。只盼她離開得不久，文暄能將她攔下。
清晨時分，南北交界，天光也彷如被樹林染青。整個世界仿佛就存在于一塊翡翠里，通透水潤。
冷飄零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孤身潛回村南，只是因為暈倒前那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玉璽不見了。
如果不是因為想到時候她和胡弄玉一起把玉璽扔著玩的場景，她都不會意識到，這么重要的東西竟被遺忘在了先前住處，到底是近日事件太紛亂打擊太頻繁。
唯一的希冀，唯一的慰藉，就是胡弄玉等人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并不顯眼、被藏在角落的女王標(biāo)志。
冷飄零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去彌補(bǔ)這個過失，悄無聲息地把玉璽找到救回來——豈能眼睜睜看著這個被一半麾下舍命保護(hù)的王位、到頭來居然可笑地輕易就被人以另一種方式篡了？
可笑，是的太可笑，這場猝不及防的政變已經(jīng)奪走了忘川水和罪犯，幾乎讓她冷飄零身敗名裂，冷飄零唯一能做的就是拒不退位，但玉璽的遺失卻令王位留都留不住，麾下和她的種種努力、犧牲都竹籃打水一場空。
向來篤信“名比實強(qiáng)”，也嘗過不少名頭帶來的好處，冷飄零篤信玉璽就代表著權(quán)威，代表著王位，代表獨一無二、至高無上……
不能讓麾下失望，當(dāng)然不能大張旗鼓，知道的人少好；文暄要照顧傷員，自然也不能走就走；至于林阡等人，涉及紀(jì)景之案的嫌疑，她沒有臉面再求助和連累。于是，就必須、立刻、孤身來村南。
很可惜，這樣一個失常、慌亂的冷飄零，完完在胡弄玉的計算之內(nèi)、股掌之間——當(dāng)她明確知道對手的軟肋。
若非因為太注重“名”，當(dāng)初的冷飄零怎會在察覺到王位不穩(wěn)的第一刻，選擇去京口取輪回劍來威懾？誠然，那對于剛剛開始動蕩的東山國政局，還真是最強(qiáng)悍的撐天之柱，至少哄騙了大半的京口民眾。
“飄零，我倆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是那年開始變化的吧。”阡吟等人死也想不到，原來胡弄玉和冷飄零是一起長大的好姐妹，關(guān)系親近到可以在一起睡覺、吃飯、沐浴、梳妝、并排坐在王位上。
可惜各自身后的力量不允許她們一直要好到底，離間的讒言從冷飄零登上王位后就從來沒有斷過，她二人卻始終沒有對誰取信。
直到那年胡弄玉親眼看到母親被獄卒欺辱，其后身體每況愈下……那才是第一條罪證里冷飄零的“縱容麾下”吧，是那件事，令胡弄玉陡然萌生出救母的決心和反抗現(xiàn)狀的意志。戰(zhàn)線從那時開始拖到現(xiàn)在，直至此刻，她才終于可以親手給病榻上的母親喂藥，多年夙愿一朝實現(xiàn)，一瞬間，冷酷的眼中竟忽然有了種要流淚的沖動。
那年，當(dāng)她還在猶疑要不要以奪取王位的手段來釋放母親、只因那樣會對不起冷飄零……未想冷飄零先行一步，去京口獲取了輪回劍——是冷飄零首先動搖了她們之間的感情，是冷飄零沒有絲毫征兆地離開了這段親密無間的關(guān)系。
不告而別，胡弄玉這一生，最恨的便是不告而別……
當(dāng)這個世界只剩親情沒有愛，胡弄玉再也沒有遲疑地，走上了奪權(quán)篡位這條路——
“冷飄零雖借此地位穩(wěn)固，卻也因此埋下禍根。”輪回劍藏于京口世人皆知，冷飄零得到輪回劍是否已經(jīng)進(jìn)入禁地？胡弄玉自然起疑，沒過多久便遣人調(diào)查起冷飄零的行蹤，也不出所料地得到了目擊證人。
“弄玉……”傳來母親微弱的聲音。昨夜母親她昏昏沉沉，只有少許的吞咽能力。
胡弄玉一驚，看母親醒轉(zhuǎn)喜不自禁，連忙放下藥碗：“姐姐！”
胡鳳鳴聞聲當(dāng)即掀簾而入，臉上還殘存著扇藥爐時的塵土，和一身的華服毫不相稱：“娘您醒了！”
“這……莫不是在做夢嗎。”母親哽咽，滿臉病容，連坐起來的力氣還沒有，哪能看得出年輕時半點風(fēng)姿。
“娘，弄玉已經(jīng)奪下了王位，今后東山國誰都得聽她的！”胡鳳鳴高興且驕傲地。
“……什么？！”母親愣在哪里，一時之間還難以置信。
“還沒能高枕無憂，不過**不離十。”胡弄玉微笑。
“是啊，可惜冷飄零沒有束手就擒，反而逃了出去。”胡鳳鳴實在也想不到，葉文暄信息缺失，該應(yīng)接不暇，卻還臨戰(zhàn)應(yīng)變，扳回一城。
“她會回來。”胡弄玉搖頭，穩(wěn)操勝券。
話音剛落，便聽得窗外獨孤映人低聲稟告：“丞相，目標(biāo)已經(jīng)落。”
“弄玉，真是料事如神！”胡鳳鳴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獨孤映人繼續(xù)問：“丞相，怎樣處置她才好？”
“把消息傳去村北，不掩飾她藏在哪里，張設(shè)伏，消滅來救她的人，管他姓甚名誰。直至她孤立無援，心灰意冷不再眷戀王位。”胡弄玉時不帶任何感情，宛然一副心狠手辣的模樣，心底，殘留一絲苦楚，只是那苦楚很快被恨意侵蝕——
友情斷裂，漸行漸遠(yuǎn)，反目成仇最大的導(dǎo)火線和推動力，正是來自第三條罪證——誰教她冷飄零誣陷嫁禍我胡弄玉長達(dá)九年？
若非遣人去京口打探消息意外得知紀(jì)景被毒殺的事件，深居簡出的胡氏恐怕一生都不了解，居然有人敢冒充他們的名號作案，玷污他們就脆弱的名節(jié)。
便那時，胡中原等長老猜測，怕是有人告訴冷飄零身世，令她對胡氏和紀(jì)景同時產(chǎn)生了怨恨。殺紀(jì)景，一來為父報仇，二來嫁禍?zhǔn)甲髻刚撸绱耍滹h零每次經(jīng)過江湖上的時候，聽到眾人對無影派妖魔化，都會十分地解氣。這樣的做法，比滅了胡氏族還要爽快，因為對冷飄零來“名”最重要。對“名”下手，這符合冷飄零的風(fēng)格。
而對胡氏來，什么玉璽什么輪回劍都是虛妄，那些名不要也罷，但禍害抗金的冤屈是他們族的痛腳，他們相當(dāng)在乎，出離憤怒，包括胡弄玉在內(nèi)。
可以紀(jì)景死后的這十年，胡弄玉前后也派出了不少人前往查探蛛絲馬跡，初衷倒也想為冷飄零脫罪，因為金人也有嫌疑，因為胡氏不冤枉任何人。但在得知紀(jì)景可能真是死于寒徹之毒、但死后一年骨灰中還有殘毒后，她立即想到了忘川水，后來亦證實忘川水比寒徹之毒多出了這一項特色。一旦排除其余兇手、坐實冷飄零殺人嫁禍，胡弄玉便徹底血冷，開始籌謀尋真龍膽政變。后來江西八怪告訴她的紀(jì)景之案詳情，和她身掌握的其實已經(jīng)相差無幾。
江西八怪之所以信胡弄玉，一大原因便是胡氏心思細(xì)膩、查案到底、從不肯錯殺人，因為他們身就是被人錯殺的，怎會做他們最怒其不爭的那種人。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關(guān)押冷飄零之處，推開門的那一剎，仿佛能穿過時空的隧道，回到她們還是朋友的年紀(jì)，可惜陽光太過密集，灑在她們的身上，照出兩個陌生的輪廓，宣判已經(jīng)物是人非。
許多年，都沒有過這樣近、這樣靜的相處。
“我知道你會來。”胡弄玉一笑，以得勝者的姿態(tài)靠近。
“你發(fā)現(xiàn)了玉璽？”冷飄零終于恢復(fù)了平素的冷靜，卻已經(jīng)太遲。
“那是我胡氏的東西，自然有辦法可以找到。”胡弄玉回答。
“紀(jì)景之死也是你胡氏所做，卻處心積慮嫁禍給我。十年前，就籌劃了吧？”冷飄零冷笑。
胡弄玉一怔，冷淡：“真是惡人先告狀啊，到現(xiàn)在還不承認(rèn)，是你嫁禍給我不成、百密一疏作繭自縛么。”
“是嗎。忘川水你不是拿不到嗎，怎就知道它和寒徹之毒不同了？”冷飄零雖被繩縛，卻站了起來，理直氣壯地逼近，繼續(xù)帶著笑意。
胡弄玉被迫仰起頭來看她，卻不失凌厲，半步?jīng)]退：“當(dāng)年雖拿不到，不代表后來拿不到。”
“哦，我倒要聽聽，我的守衛(wèi)何時開始變差了？”冷飄零質(zhì)疑的口吻。
“這般態(tài)度，真不像是個束手就擒的犯人。”胡弄玉亦傲慢回應(yīng)。
“你篡權(quán)亂國，不也挺直腰桿嗎。”冷飄零穩(wěn)若泰山。
“失去的，總是會給得到的亂扣帽子。”胡弄玉輕笑反問，“何不你是失道寡助？”
“被人惡意引導(dǎo)的輿論也能當(dāng)真？”冷飄零一笑置之。
“有沒有當(dāng)真，稻香村的村民已經(jīng)告訴你。”胡弄玉聲音雖低，中氣十足。
“稻香村的村民，就能代表東山國嗎。”冷飄零的后盾在那里。
“何必嘴硬，想想你的擁躉，此刻是怎樣一副心情。”胡弄玉氣勢不減。
冷飄零的神色忽而一僵，眼眶似有一絲柔軟的情愫。(未完待續(xù)。)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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