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6章、悲慘世界（下） 雖然在村里受到了最熱烈的歡迎和最虔誠的膜拜，但王秋、文德嗣和馬主任的心情依然很沉重。 “……唉，因為這次爆發(fā)的是現(xiàn)代傳染病菌，所以抗生素似乎也不怎么靈驗了！” 看著這座死氣彌漫的村莊，馬主任忍不住搖頭嘆息，“……不少人只是患上了厲害一點的肺炎，就已經(jīng)無藥可救，吃多少抗生素藥片也不管用。還有那些感染了霍亂病菌，拉肚子一直拉到脫水的病患……就算有青霉素，也來不及培訓(xùn)出那么多醫(yī)護人員，給他們?nèi)即蛏系踽槹�！�?nbsp; 對于這種情況，王秋和文德嗣也是目光黯然。 ——早期的青霉素號稱萬靈藥，往往只要幾十個單位就能救活一個人。后來，隨著抗生素的廣泛使用，細菌也不斷進化，隨之產(chǎn)生了耐藥性，以至于到了21世紀，僅僅治療一個感冒就要800萬單位的青霉素。 因此，如果是這個時空自產(chǎn)的病菌，那么只要用一片口服青霉素，理論上就足夠救活一個村莊的人。但問題是，這一次的病菌實際上來自于現(xiàn)代世界，從一開始就具備著強大的耐藥性，抗生素的療效自然也就差了許多，而土著人的死亡率更是被拉高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程度。 縱然穿越者們已經(jīng)在竭盡全力地到處施救，企圖挽回大錯，但因為交通惡劣和人手不足的限制，很多較為偏遠的村鎮(zhèn)，還是無法及時獲得救治——沒等到藥物送抵那些地方，就已是尸橫遍野，白骨森森了。 如果之前經(jīng)過的那座偏僻漁村，就已經(jīng)在瘟疫的侵襲之中哀鴻遍野；那么等到穿越者們踏入另一座位于交通要道上的繁榮城鎮(zhèn)之后，王秋他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正地看到了人間地獄！ 在這里，迎接他們的并非哭訴和求助，而是一片靜悄悄的死寂！ 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沒有嘈雜的人聲，沒有裊裊的炊煙，只能偶爾聽到幾聲烏鴉的鳴叫……仿佛從幽冥深處透出的死亡氣息，此刻正無聲無息地彌漫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讓這些陷入死寂的建筑物，顯得分外凄迷和詭異。 面對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即使頭頂正值艷陽高照，王秋也禁不住地感到背脊一陣陣發(fā)涼。 壯著膽子走進城內(nèi)，展現(xiàn)在眼前的場景更是讓人不忍卒睹。 ——墻根邊、街角處、屋檐下……無論是低矮的茅棚，還是華麗的神廟，到處都橫七豎八地躺倒著無數(shù)死尸，男女老少都有，卻找不到一個還能喘氣的活人。一部分尸體仰躺著，另一些尸體蜷縮起身體側(cè)翻著，還有些尸體趴在地面上，但定格在他們面容上的表情，無一例外都是極度痛苦的扭曲和猙獰，幾乎能讓旁觀者感到窒息。由于此時正值盛夏，氣酷熱，一部分尸體已經(jīng)高度腐爛，甚至冒出了白花花的蛆蟲。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腐爛惡臭，隨著微風(fēng)飄散開去，恍惚中幾乎能讓人產(chǎn)生出懵懂迷離的錯覺。 在城內(nèi)尸橫遍野的街道上，時�？梢钥吹郊t著眼睛的野狗竄進竄出，一邊低聲地咆哮著，一邊爭搶和撕扯著死尸。而在這座死亡之城的上空，則是撲棱棱地盤旋著大群烏鴉，仿佛是向凡人宣示死亡的黑暗使者一般，不時收起翅膀落下，停駐在某具殘缺不全的尸體上，然后低頭啄食起腐肉與內(nèi)臟。 眾人沉默地進入城內(nèi)，走過一條又一條寂靜的街道，然而四周依然只是無邊無際的死寂，視野內(nèi)也只有死狀各異的尸體，以及啄食著死者眼珠的烏鴉，撕扯著殘破尸體的野狗，白花花蠕動著的蛆蟲……這一處又一處富有視覺沖擊力的凄慘情景，很快就幾乎摧毀了他們的神經(jīng)，而彌漫在四周每個角落的尸臭，更是熏得每個人的肚子里都翻江倒海，逼得他們不得不緊緊掩住鼻子和嘴巴，以免嘔吐出來。 隨著死亡而襲來的恐怖氣息，無形卻又真實地滲透進了所有人的心里，讓他們越來越邁不開自己的雙腿……終于，在草草巡視過幾條街道之后，穿越者們就再也忍受不住這種無孔不入的難言恐懼，不再試圖尋找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幸存者，而是以最快速度掉頭狂奔，逃出了這座沒有一絲生氣的死亡之城。 “……這……這真是太恐怖了……怎么會變成這樣？整座城市的人全都一下子死光了？” 狂奔出城之后，王秋靠在一塊大石頭旁邊，一邊大口大口地喝著隨身攜帶的礦泉水，一邊緊緊按著自己狂跳不已的胸膛，同時忍不住心有余悸地如此低聲嘟囔道。 “……這也難，一下子就爆發(fā)了這么多種類的烈性瘟疫，又沒醫(yī)沒藥，就是全城死絕了也不稀奇！” 馬主任很有經(jīng)驗地用礦泉水清洗了一下雙手和面頰，并且把口罩丟到火堆里燒掉，同時對王秋如此回答，“……或許有那么一些體質(zhì)強韌的人，能夠掙扎著活下來。但是，他們就算熬過了這場瘟疫，恐怕也不敢在這座死亡之城繼續(xù)呆下去了，很可能已經(jīng)趁著還有力氣的時候，就逃難到了遠方……” 靜靜地休息了片刻之后，穿越者們又拿出隨身攜帶的燃燒瓶，在這座寂靜的死亡之城里放了一把大火，讓這些死不瞑目的尸首和這座被拋棄的城市一同化為灰燼，之后便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在這場仿佛怒火燎原般的可怕瘟疫之中，原本人煙稠密的墨西哥谷地，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死亡之地。 某個時空的1520年5月，從碧波蕩漾的墨西哥灣，到白雪皚皚的馬德雷山脈，整個中美洲的一千五百萬印第安人原住民，都被籠罩在一片象征著死亡的恐怖陰霾之下。 霍亂、花、白喉、麻疹、痢疾、瘧疾、黃熱病、黑死病……這些美洲印第安人從未接觸過的烈性傳染病菌，因為某位著名祥瑞先生的失誤，一下子傳遍了這片土地，并且肆無忌憚地展示著它們的淫威。 對于蒙昧的美洲印第安人來，有形的敵人尚可揮刀抵御，無形的病魔卻讓人無從招架。 根據(jù)他們的歷史經(jīng)驗和宗教信仰，唯一能夠想象出來的對抗瘟疫之策，就是讓祭司們大規(guī)模地殺人祭神，把成百上千名年輕健康的活人祭品開膛破肚，用他們的血和心臟供奉神……結(jié)果，這種不科學(xué)的對抗瘟疫策略，非但沒有給印第安人祈求到神明的拯救，還在位于城市中心的神廟里堆積了太多的死尸。然后，這些尸體又在炎炎烈日之中迅速腐爛，滋生出大量傳染病菌——反而讓瘟疫蔓延得更加猛烈了！ 一時之間，整個中美洲哀鴻遍野、尸積如山，城鎮(zhèn)鄉(xiāng)村皆是十室九空，不幸病死者數(shù)以百萬計。 當(dāng)這樣一片凄涼絕望的末日氛圍降臨之后，在奧通巴村不斷向所有人發(fā)放著療效顯著的抗生素藥片，竭盡全力救死扶傷的洪休提茲干王國遠征軍，就成了這個黑暗年代之中唯一的明燈。 而那些大慈大悲的“遠方神人”，則成了整個中美洲全體原住民心目中最后的萬能救星。 ——沒有誰能知道，正是這些貌似慈眉善目的“遠方神人”們，親手打造了用于播撒瘟疫的潘多拉盒子，然而又因為一系列陰差陽錯，以及計劃趕不上變化，錯誤地讓瘟疫爆發(fā)在了這片悲哀的土地上…… 掀開營帳的門簾，王秋抬起頭來，只見晴朗的夜空萬里無云，月亮也是又大又圓，到處一片星光爍爍。而低頭望去，在奧通巴村遠征軍大營四周的廣袤曠野上，同樣密密麻麻地擠滿了無數(shù)的營帳和窩棚，燃起了成千上萬的篝火。即使夜色已深，依然是一副人聲鼎沸的嘈雜模樣。 ——最近的這一個月里，由于對致命瘟疫的恐懼，為了能夠就近得到“神藥”和治療，整個墨西哥谷地的幸存者，都在以驚人的速度，不斷地向著洪休提茲干王國遠征軍駐扎的奧通巴村四周匯聚，搭建起無數(shù)亂糟糟的帳篷和窩棚暫時住下，從而形成了一個總?cè)丝诙噙_數(shù)十萬的龐大難民營。 其中很多人在接受了抗生素藥物的治療之后，身上的疾病就早已痊愈。但他們所在的家族和部落，此時已經(jīng)在瘟疫之中基本死絕，即使獨自重返故鄉(xiāng)，也無法維持生活，等于是成了孤魂野鬼。 除了這里之外，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已經(jīng)無處可去，在一片惶恐不安之中，索性就紛紛懇求洪休提茲干人收留他們，希望能夠成為“神人”治下的臣民。文德嗣和馬主任商量了一下，考慮到如今不缺糧食，而日后的開發(fā)建設(shè)勢必需要大量勞動力，于是也就半推半就地答應(yīng)了下來。 結(jié)果，隨著瘟疫的蔓延，前來祈求“神人”庇護的土著越來越多，原本只有幾千人口的奧通巴村，很快就膨脹成了一座數(shù)十萬人聚集的巨型貧民窟。在白，成千上萬的難民們排隊領(lǐng)取藥物和救濟糧，彼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到了夜里，漫山遍野的熊熊篝火，又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燦爛輝煌的燈火海洋，與空中的星辰大海相映成趣。 若是極目眺望，在視野盡頭的遠方山巒背后，依稀也能看到許多影影綽綽的耀眼火光，映紅了地平線上的際——那是被穿越者們派遣出去的分隊，在縱火焚燒四周那些只剩下腐尸的死亡城市。 面對著這副處處火光沖的末日場景，王秋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至少數(shù)十萬人因為他們的努力而活了下來，但同時又有至少數(shù)百萬人因為他們的失誤而染病死去。 其中的是非功過，還真是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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