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2章、來自后方的噩耗(下) 皮薩羅和麥哲倫這兩位強盜頭目一邊聲議論著,一邊踩著狹窄的田埂,走到了海邊的一座土丘上。 在土丘的頂上,一處風光最為秀美的地方,矗立著一座兩層樓的彩鋼活動房——這里原本是文德嗣和瑪卡公主為自己弄的海灘別墅,或者是洪休提茲干王國的一處行宮。但是,在西班牙人登陸之后,這座距離海灘只有一箭之地,又可以俯瞰整個港灣的建筑物,就成了麥哲倫和皮薩羅的戰地指揮部。 穿過一大片烏煙瘴氣的簡陋營帳,麥哲倫和皮薩羅并肩走進了這座被裝飾得十分華美的彩鋼活動房。 雖然屋內那些鮮艷的呢絨窗簾和蕾絲邊床單桌布,還有各式各樣的擺設掛件,已經被闖進來搶劫的西班牙士兵們拿走了不少,屋頂的太陽能電板也被一發炮彈炸得粉碎,順便把二樓墻壁砸開一個窟窿。但在兩位指揮官入住之后,總算是又經過了一番收拾,至少一樓的房間看起來還不算是太凌亂。 進屋之后,麥哲倫和皮薩羅先是從水盆里撈起兩塊濕毛巾擦了擦汗,然后各自挑了一張鋪著麻將席的藤編沙發落座。接著,麥哲倫從東南亞帶來的那名馬來人貼身男仆,就為他們端來了一大盆各色熱帶水果,幾盤新鮮的雜拌蔬菜,還有從這座“別墅”里找到的精致白面包、糖果和餅干,以及幾瓶紅星二鍋頭燒酒,一股腦兒全都攤開在長長的茶幾上,讓早已膩味了船上粗劣飲食的兩人,一時間吃得十分暢快。 ——在大航海時代早期的帆船上,由于造船技術落后,空間狹窄,船底容易進水,生活環境十分艱苦。縱然是作為特權階級的船長和軍官,通常也舒服不到哪里去,只能在潮濕的艙室內,聞著海水泡垃圾的腐臭味,啃著生蛆的干面包和咸肉,喝著發臭的餿水,吃不上新鮮蔬菜,時間一久就牙齦腫脹腐爛,患上可怕的壞血病。想要一邊欣賞風光,享受海風和日光浴,一邊喝啤酒吃海鮮,那根本就是做夢。 如此艱苦的條件之下,水手自然很容易病死,一次遠航死掉一半水手也是常事,簡直比戰爭都要殘酷。 酒飽飯足之后,麥哲倫和皮薩羅就一邊摸著凸起的肚子,一邊吩咐仆人沏茶和準備點心,同時開始閑聊。皮薩羅了些他在巴拿馬剿滅土著,建立種植園的故事,而麥哲倫則很自然地提起了幾個月之前他在“黃金之國”印加帝國的那場冒險,尤其對當地土著人手里的華美金銀器皿念念不忘。 “……之前在印加帝國的時候,我親眼看到了,那些土著人吃喝所用的器皿,還有墻壁上的裝飾,幾乎統統都是金制的,那兒的黃金就有如我們的鐵一樣便宜。唉,不過中國人的鐵似乎更便宜,在看到這座別墅之前,我還真是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都已經奢侈到可以用鐵板來造房子了!” 麥哲倫如此吹噓著他在印加帝國的見聞,而皮薩羅則是聽得萬分神往,“……南方的印加帝國竟然有這么多金子?聽您這么一,實在是讓人向往!或許等到打完了這一仗之后,我們就該準備下一場遠征,去征服那片盛產黃金的土地——我們腳下的這座港口樣樣都好,唯一遺憾的就是找不到多少金子……” “……雖然這里找不到多少金子,但是絲綢和瓷器也一樣令人高興!嗯,還有這些美味的糖果。” 麥哲倫上將一邊舔著一根疑似從某位女孩手里搶來的大號草莓味棒棒糖,一邊興致勃勃地道,“……您瞧,光是我們桌上這套青花瓷茶具,就比一箱子的金幣還要值錢了。不要在歐洲,哪怕是在印度,只要把這套茶具拿到市面上,也能換到整整一盒的寶石吶!” ——作為一名在東南亞混過不少日子的葡萄牙探險家,雖然麥哲倫并沒有踏足過這個時代的中國明朝本土,但是品鑒各種瓷器的眼力絕對不差。而之前在這座金屬房屋內搜出來的一套青花瓷茶具,就讓他剛一瞧見,就登時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整套茶具造型優美,線條流暢,釉彩呈現出濃艷的青藍色,散發出寶石般的光澤,外壁薄如紙片,一叩則音色如磬;還用充滿了東方風格的水墨筆法,在外壁繪制著游魚、竹林、海浪和山巒的圖案,每一幅圖案的面積最多只相當于半個巴掌,卻精致生動得令人嘆息。 按照麥哲倫的推測,這座土著城市最多只是中國商人開辟的一處貿易站,而且距離本土萬里之遙,就能看到如此名貴之物。那么位于東方的中國本土,就真不知道是何等的物華寶、遍地錦繡了。 他們麾下的西班牙士兵,雖然在戰斗中死傷不少,但活下來的人也都收獲頗豐——亮閃閃的不銹鋼餐具,色澤鮮亮的絲綢和布匹,各式各樣的中國瓷器,比威尼斯的產品還要精致的玻璃器皿,以及香料、精鹽和各色從未見過的美食,還有更加實用的,能治療傷口感染的藥膏……這些趁亂從城里搶掠到的東西,在帶回宿營地逐一清點之后,讓西班牙人看得眼花繚亂,并且喜出望外,甚至忍不住載歌載舞起來。 可惜啊,這地方的土著人確實難纏,即使是撤退的時候也很嚴整,所以在昨日的登陸戰之中,探險隊沒來得及抓到多少女人,好讓精神連日緊繃的將士們樂上一樂……這讓麥哲倫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不過,雖然抓到的土著女人很少,但留給他這個最高指揮官的份,總還是有的。 譬如,此刻在這間別墅的臥室里,就綁著一個“孝敬”給麥哲倫的土著姑娘:那如麥般的柔膩膚色,豐腴飽滿的軀體,微微隆起的稚嫩胸部,以及光潔修長的大腿,全都讓麥哲倫感到迷戀不已。 嗯,根據拷問俘虜得到的口供,她似乎還是本地土著人君王的一個公主,名字叫做蒂亞……一想到這個姑娘的高貴血統和可愛容貌,麥哲倫頓時感到心中更加興奮,仿佛有一只貓兒在撓似的,甚至不愿意等到黑,就想要找個由頭把皮薩羅給支出去,然后把這位可口的公主拖出來盡情享用…… 另一方面,正當登陸的西班牙人在希望港郊外安營扎寨,享受著戰利品之際。護送著全族老弱婦孺撤出戰場的洪休提茲干武士,卻是在郊外的另一片海灘上,望著燃燒的城市氣憤填膺,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 考考姆拄著一把長柄斧頭,迎著朝陽站在浪花之間,望著城內沖的烈焰,一時間淚如雨下。 雖然他不顧長途跋涉的疲憊,在昨夜的戰斗中竭力廝殺,一連砍下了三個瑪雅人和兩個白人的腦袋,還捅死了白人的一匹戰馬……但終究還是沒能阻止希望港在熊熊大火之中被焚燒為一片灰燼。 繼上一次被阿茲特克遠征軍攻破舊王都之后,他在今又一次失去了自己辛苦建設的家園。 在他身后的,是一群群扶老攜幼的希望港難民,正垂頭喪氣地在海邊或躺或坐,翻檢著各自的行李。 這片臨時的難民營,雖然也緊挨著港灣,但水位極淺,西班牙人的帆船最多只能停在距離海岸線兩公里之外的地方,否則就鐵定要擱淺,所以不必擔憂敵人的艦炮轟擊。 成千上萬名逃出希望港的市民,此時正聚集在這片海灘上,一個個雙目無神地靠著椰子樹、棕櫚樹和海邊礁石,圍著臨時升起的篝火,默默地休息,不時發出幾聲悲傷的啜泣。 而在不遠處一座僅有十幾戶人家的村莊中,則安置著此次遇襲之后的傷員,他們靜靜地躺在粗糙的蘆葦席子上,沉默得好像死人。只有在互相幫助著處理傷口、涂抹藥膏的時候,才會竭力忍耐著發出低低的悶哼。但旁邊的樹叢里,倒是慘叫聲接連不斷——那是穿越者們在用電擊和鞭子拷問俘獲的西班牙士兵。 雖然這片難民營的氣氛,看上去顯得既壓抑又悲哀,但人活著總是要吃飯的。 隨著清朗的晨風,烹調食物的香氣從幾個火堆上散發開來——兩匹被開膛破肚又大卸八塊的死馬,連同一些剛剛從地里刨出來的土豆,被婦女們放到火堆上,心地烘烤著,直到它們顯出焦黃的顏色。然后,考考姆的老婆搶著割下了一塊半生不熟的馬肉,一邊吹著上面的熱氣,一邊送到丈夫的手里。 “……吃兩口吧!你已經在這里站了大半夜啦!不管發生了什么災難,吃飯總是不能耽擱的,拿好!” 看著手里帶著血絲的焦香馬肉,考考姆感覺自己身上的饑渴和疲憊一下子全都爆發出來,他先是張開大嘴囫圇啃了幾口,但隨后又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 “……嗚嗚嗚嗚!沒了,什么都沒了!我的房子,我的財產,還有這座城市,統統都完了。!” ——在考考姆的眼中,托幾位神人殿下的福,自從來到希望港之后,他的日子原本已經是越過越好了。 從前,他無論是在城邦里當雜役,還是在荒野里當獵人,都只能在饑一頓飽一頓的輪回中掙扎求存。為了活下去,為了填飽肚子,考考姆很早就練就了一身可以和猛獸搏斗的本領,但依然搞不到多少吃的,依然只能在變幻無常的大自然面前瑟瑟發抖。只要一場患病,一次受傷,就有可能意味著整個家庭的毀滅。 但是在遷移到希望港之后,他和老婆每都能享用到充足的食物,生了病也有神人們賞賜的靈藥,手里的武器更是比過去精良了許多。等到考考姆當上了武士之后,按規定還可以享受到更好的待遇,更多的榮耀,可以搬進諸位神人特意為他們建造的金屬板樓房里居住…… 然而,在此時此刻,這一切的幸福和富裕,還有他苦心積攢的一點財富,都隨著這場大火而消失了。 生活了這些日子的城市已經被毀了,接下來的日子該怎么過?考考姆只覺得心中一片茫然。 他的老婆也沉默了,過了很久,才把右手搭在考考姆的肩膀上,表情平靜地道,“……別太悲傷了,我的丈夫。不要忘記,無所不能的神明正注意著這一切,沒人能逃脫神的目光。只要我們盡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就總歸是會有收獲的,而神靈一直都在身邊庇護著我們。 這一次的厄運,或許就是神明給我們的一次考驗,需要我們心平氣和地去接受?伎寄,你還是過去那個可以徒手跟美洲虎搏斗的勇士嗎?如果你依然感激著神明的慷慨恩賜,痛恨著毀滅我們新家園的白人,那么就像個男人一樣勇敢地去戰斗吧!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了,這只會讓人鄙視你的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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