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指的是兩個人。
一個她，指的是蘇冬至。
另一個她，指的自然就是這一座宮殿的原主人。
蘇劫沒有回答。
不回答，一是他不屑再回答南宮昊木任何問題，于是他再度掃起地上的落葉。
二就是這個問題他絕不可能回答，他不可能告訴任何人她是她的轉世，但她又覺得她其實已經不再是她。
蘇劫眉頭微皺了一下，不是他覺得蘇劫敢不回答他的問題而生氣，這只是一種習慣性的表現。
在萬劍山，很多年沒有人敢或是會不回答他的問題了，今天遇到，他很不習慣。
這些年來，敢或是會不回答他問題的人，在萬劍山還真沒幾個，甚至在整個天下也沒有幾個。
然而這沒幾個的人中，南宮昊木知道眼前這個看上去很普通的老人就是其中一個。
他突然在想，如果他現在向蘇劫出手，會不會試出這個老人只是假裝高深？又或是他一出手就會死？
對于這個老人實力，萬劍山為數不多知道此老身份的人，都曾在私底下聊過。
有人很想試一試，看看當年的第六劍仙到了現在這個年代是不是已經落伍了。
可是想到此老當年偏激的殺伐性格，他們又猶豫，深怕一出手就是不死不休的結果，打贏的話還好，打輸的話也許就是死亡了。
對于死亡，這世上不怕的人很少，至少不是南宮昊木，也至少不是萬劍山那幾個知道蘇劫身份的人。
可能是人越強大越活得時間久了就越怕死吧！
南宮昊木出手的念頭瞬間打消，盯著殿門沉默小會后，問：“你覺得這個女娃能保住勿思殿，能讓勿思殿重新恢復當年的榮光嗎？”
當年勿思殿的主人是天下第二劍仙，保等聲威。
蘇劫繼續掃地，仿佛他突然變成了聾啞人。
南宮昊木輕輕嘆了口氣，突然覺得有點無聊，于是他也沒有再說話，只是平靜看著殿門，似乎在等入殿之人出來。
蘇劫也沒有驅趕。
既然蘇冬至來拿劍，那她是勿思劍的新主人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讓南宮昊木知道也沒什么。
殿門前，因為兩人都沒有說話，所以靜了許多，只有蘇劫掃地時偶爾發出的掃落葉之聲。
其實南宮昊木看著殿門，可是注意力一直都在蘇劫的身上。
蘇劫真的很普通，以南宮昊木之能，這么多年了都看不出深淺，或是真的深不可測，或是這個老人真的已經變成了普通人。
但后者的可能很小，你見過一個普通人能活這么久嗎？
所以前者的可能很大，大到萬劍山這么多年都沒有人敢向這個老人出手。
等了半個時辰左右，南宮昊木越發覺得無聊了，他突然再開口道：“蘇老，勿思劍由我們其中一個保管不是更好嗎？那女娃畢竟太小了，她守不住。”
蘇劫手中的尋帚微滯了一下，開口道：“她肯定能守得住。”
說完，他沉默小會，再補充一句：“因為有我在。”
南宮昊木瞳孔猛地一縮。
一剎那，他突然覺得老變得高大威猛，又或是老人仿佛一下子變成了一把絕世寶鋒，鋒芒直沖云霄，甚至能夠劃破蒼穹。
“噗！”
南宮昊木一口血就噴了出來，臉色慘白。
蘇劫手中的掃帚再度掃起了落葉，接著說道：“如果她守不住，我就找你們要。”
南宮昊木暗中運氣鎮壓體內讓他痛苦無比的劍氣，道：“你這是不講道理了！”
“我何時講過道理？”蘇劫再度恢復了平時那個普通老人的樣子，手中的掃帚還是那把普通的掃帚，掃的落葉還是平時常見的普通落葉。
南宮昊木嘴動了動，但鮮血卻是忍不住噴涌出來，他的臉色再變，對著蘇劫揖了一禮后突然飛身而起，轉眼便下了這一座山，似乎有了一點驚慌。
蘇劫輕輕嘆息，你們想試我實力想了這么多年，現在你們知道了，感覺如何？
你們的感覺如何我不知道，但我這一次出手，感覺很爽啊！
“呵呵……”他的臉上突然浮現笑容。
想想，也好，她來取劍，好像來早了點，但其實更好。
如果她恢復了當年之能再來取劍，那我蘇劫還有何用？
“也許世人還能知道我蘇劫。”
蘇劫輕輕一揮掃帚，滿山劍氣，落葉皆碎。
殿中，劍氣也是縱橫可怖，隔了這么多年，這里的劍氣仍然這么厲害，可見當年的蘇勿思多厲害。
這等可怕的劍氣，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夠硬闖？
如果是蘇冬至這樣實力或是更低的人進來，怕是一個子就被劍氣切成碎塊了。
蘇冬至卻無視，因為這里的劍氣見到她都會躲開，絕不會攻擊她。
其實她留下的劍氣能夠保存這么多年，是因為她的劍全部都留在這里。
這是她的一個秘密。
她是天下第二劍仙，但論駕馭劍的數量，她絕對是天下第一。
她有九百九十九把靈劍，加上勿思劍，正好湊齊了一千。
但勿思劍最好，她也獨愛勿思劍。
所以世人只知道這一把用她名字命名的靈劍，沒人知道她還有九百多把靈劍。
當然，也是有人知道的，但知道的人大多都已經死在了這九百多把劍下，知道這個秘密而沒死的，除了蘇劫之外，當今世上可能只有陳平安了。
論起來，陳平安還是她的后輩，但他確實驚艷，他超越了她，成就了到現在都沒人可以取代的第一。
咻咻咻……！
劍氣突然消失，然后九百九十九把靈劍都從殿中黑暗處飛出來圍在了她的身邊，每一把劍都輕輕顫抖著，仿佛是一個個激動興奮的小姑娘。
“我回來了，你們可還愿意追隨我再看看現在這個天下，然后這一次陪你面對劫難？”蘇冬至眼神輕柔，在她的眼中，這些劍不是劍，而是她久別的姐妹。
咻咻咻……！
眾劍化為流光，盡數沒入她的體內。
這一刻，她的修為突破，成就天人。
但她知道，這還不是今晚來這里的目的，也不是今晚所需要的收獲。
姐妹都回來了，她自己還沒回。
于是她繼續前行，進入了另一間石殿。
石殿內，擺放著九百九十九本劍法秘籍，因為每一把靈劍都有它來歷，都有屬于她的劍法。
她揮了揮手，所有劍法秘籍都被她收走。
“有些，可以給陳對。”蘇冬至自語。
然后她的腳步繼續，進入了下一間石殿。
她看到了她自己。
又或是說，她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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