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夜，瀾葉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一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就是那在紅溪谷地牢里見過的那雙眼睛，他的眼神凌厲嚇人，似乎要將瀾葉吞了去。她有些壓抑，起身，穿鞋，披了件白色的綢緞斗篷，走出了閨房。    月色如水般灑在青石路上，秋風襲來，卷起地上的紅楓葉，她不禁打了個冷顫。仰望無窮無盡的蒼穹，不知道宇文邕怎么樣了，是否還在伏案批閱奏疏；還是也在如她這般，站在皎潔的月光下，思念著她；亦或者休息在哪個嬪妃的寢宮里。她的心忽地一沉，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一個溫柔的男聲從身后傳來，不用轉身，她也知道是誰。    “四哥不也還沒睡呢？”    “是在想他嗎？”高長恭解下自己的披風，輕輕披在了她的身上。    瀾葉側頭望了一眼高長恭，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答非所問：“四哥不冷嗎？”    “四哥習慣了，被秋風吹一吹，能讓自己更加清醒一些。”高長恭微笑道。    “四哥，我很想知道紅溪谷地牢里關著的究竟是什么人，我看他們的樣子，猜測他們被關在地牢里應該有些年歲了，絕不是剛剛被關進去的，他們究竟是誰？”    高長恭臉上的笑容凝結了，要告訴她嗎？即使現在不告訴她，她遲早還是會知道的。    一瞬后，高長恭道：“他們曾經都是長公主府上的仆人。”    “仆人？是因為他們犯了錯，所以才將他們關起來了嗎？”瀾葉真地問道。    高長恭輕搖了一下頭，回道：“不是，他們沒有犯錯，關押他們，是姑母的決定，因為他們知道太多關于瀾氏一族的秘密，為了保全瀾氏一族，姑母曾想過要將他們全部殺掉，我勸姑母不要有太多的殺戮，所以經大家討論后姑母最終決定將他們全部關押了起來。”    瀾葉大吃一驚，實在難以理解。    高長恭問道：“葉，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做很殘忍？可你知不知道，當初駙馬被害，就是因為有人泄露了瀾氏一族的機密，駙馬雖然表面上死于內斗，實際上卻是有人故意加害，圖謀瀾氏的產業和機密。當年，瀾氏一族差點被毀，若不是姑母與先皇打成了協議，瀾氏一族早就家破人亡了。”    “協議？什么協議？”    “先皇答應幫助姑母尋找害死駙馬的真兇，同時振興瀾氏一族的產業。作為回報，姑母必須用瀾氏一族的財力穩固先皇當時的帝位。經過那件事以后，姑母表面上的確給了先皇不少幫助，實際上暗地里也在培養自己的勢力，包括那支五萬余人的精銳之師和二十八星宿衛隊。若你到此刻還是無法理解姑母關押那些仆人的決定，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對你解釋了。姑母生前承受了太多的痛苦與煎熬，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瀾氏一族和葉你，你明白嗎？”    瀾葉點了點頭，心中一陣酸楚，她真想見見這個富有傳奇一生的長公主，為了家族，為了骨肉，甘愿承受著一切。    可是，那些仆人終究是無辜的，他們從被關進地牢的那起就失去了自由，這還不如當初一刀砍下，結束了他們的生命來的痛快。    高長恭看出了瀾葉的想法，他溫和地道：“葉，我們一直都知道你很善良，姑母最欣慰的事情就是看著你無憂無慮的成長了，你終究沒讓姑母失望。”    瀾葉心中復雜難言，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瀾葉，她只不過借用了瀾葉的身子，而靈魂，卻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    不過既然上蒼把她帶到了這里，就是緣分，她一定會代替真正的瀾葉好好活著，盡力彌補長公主當初的遺憾。    突然，不遠處的紅葉林里傳來幽深、哀婉的塤聲，瀾葉和高長恭相視一望，朝紅葉林里走去。    含陽一襲黑袍站在紅楓樹下，靜靜地吹著陶塤。    秋風襲來，紅葉如一場紅色的雨，揚揚灑灑凌空飄落，也吹起了含陽的衣角。    瀾葉和高長恭放慢了腳步，靜靜地停在了不遠處。    高長恭聽得出這塤聲里的幽怨和不快，不禁嘆了口氣道：“含陽這一生身負國仇家恨，我實在無法想象，他是怎么忍受著這一切，熬到今日的。”    “直到今日，我終于明白他為什么從來都不茍言笑了，原來心底隱藏著太多的痛苦，早已經把笑給遺忘了。”    突然，塤聲戛然而止，含陽朝瀾葉和高長恭的方向看來，他們兩個正微笑著凝視著他。    他走過去，淡淡道：“本以為只有我睡不著，原來你們也是夜貓子。”    “那既然都睡不著，不如我們去喝酒怎么樣？”瀾葉提議道。    二人均沒有意見，相視一望，點頭同意。    “不過喝酒不叫恒伽，豈不是很沒有意思？”高長恭道。    “那四哥就麻煩你去將恒伽從睡夢里拉出來了。”瀾葉笑道。    高長恭干脆的答應，“沒問題，我這就去！”    黑藍幕，月華如水，傾瀉而下。    瀾葉將酒宴設在了紅葉林里，紅楓樹下，四人席地而坐，借著如水般皎潔的月光，燃起了一堆篝火，四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喝上了。    這是他們冰釋前嫌以來第一次開懷大飲，瀾葉感慨，即使做亡命之徒又怎樣，只要活得瀟灑，活得開心，能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對自己最好的交代。    伴隨著綿綿細風，紅葉林的楓葉在枝頭亂顫，沙沙作響。有經不住秋風摧殘的楓葉凌空而下，窸窸窣窣。凋零的紅葉，如同烈焰一般，在篝火的映照下更顯紅艷。    瀾葉迷離的雙眸靜靜地凝視著席地而坐把酒言歡的三個男子。一個是運籌帷幄的戰神蘭陵王，一個是沉著睿智的前朝太子含陽，還有一個是玉樹臨風的將門之后斛律恒伽。若非亂世，他們應該有著快意恩仇的瀟灑人生。    不料世事的變遷，命運的捉弄，如今的他們都成了亡命之徒。可即使如此，還有一樣最可貴的東西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改變。那就是友情，生，不變；死，亦不變。正如這漫似血的楓葉，即使環境再變，到了秋，仍舊紅透整片，年復一年，不曾改變。    紅葉簌簌而下，她一面傾聽著紅葉細碎的沙沙聲，一面觀賞著秋風輕盈地卷起紅葉飄揚地隨風而舞，心中浮起不出的愜意。    “這樣喝酒太沒意思了，不如我們玩軍中的游戲，擊鼓傳花怎么樣？”突然，恒伽興致勃勃地建議道。    瀾葉好奇的問：“擊鼓傳花？可是哪里有鼓啊？”    這種游戲她以前就在書上看到過，據是軍中將士最喜歡玩的游戲了，數人或者幾十人圍成圓圈席地而坐，其中一人拿花，另有一人背著大家或蒙眼擊鼓，鼓聲響時眾人開始依次傳花，至鼓聲停止為止。此時花在誰的手中，誰就得上臺表演節目，若是偶然花在兩人手中，則兩人可通過猜拳或其他方式決定勝負。    恒伽起身道：“山莊里從不缺戰鼓，我這就去找鼓，再拉孤云一起加入，他打鼓的水平可是無人能及的。”    完，恒伽放下手中的酒杯，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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