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夜無夢。    洛恩趴在桌上睡著了，直到輕柔的觸感在肩頭傳來，他才本能地警覺醒來，發現自己肩頭披了一件白褂，女孩的背影在爐灶前忙活著。    洛恩松了口氣，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落在臉上，暖暖的。洛恩輕輕側過頭，看著艾琳的身影，想就這么一直裝睡下去。    鍋爐開始飄出蒸汽，蔬菜湯也熱好了，洛恩還是輕咳兩聲站了起來。艾琳回過頭一笑：“醒了呀。”    “醒了。”洛恩點點頭。    “昨晚真是委屈你了，讓你在桌子上趴了一夜。”艾琳端著湯走來，“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我好像睡著了。”    洛恩把白褂披在艾琳身上：“太累了吧。”    艾琳努努嘴，不再多說。洛恩舀了一勺水洗漱，然后來到桌邊，和艾琳一起喝湯。外面的街道上傳來鎮民們打招呼的聲音，腳步來來往往，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今天天氣真好，終于沒下雨了。”艾琳笑了笑，用木筷子扎了一塊土豆放進嘴里。    洛恩也笑笑，又問：“我們時候出發？”    “百夫長和希娜會來接我們，不急。”艾琳又喝了口湯。    洛恩愣了愣：“這樣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    “被他們知道我在你這兒過夜，總覺得……”洛恩撓撓頭。    艾琳沉默幾秒，接著笑出聲，停不下來。洛恩被她笑得摸不著頭腦，歪歪嘴，也不說話了。艾琳笑了好一陣兒才緩過來，說：“你不想住我這兒嗎？難道你……想跟其他獵人住？”    洛恩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被誤解了，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辯解道：“當然不是，我……”他咬咬牙，“當然想跟你住。”    艾琳笑著咬住筷子，露出潔白的牙齒，瞇瞇眼。洛恩耳朵一陣發燙，繼續喝湯。    兩人不再多說，喝完湯，各自換好便服。馬車聲由遠至近，停在門口的街道上，希娜的呼喊從窗外傳來：“艾琳！你起來了嗎！”    “起了起了！”艾琳應和著，忽然挽住洛恩的手臂，然后推開門。洛恩被弄得猝不及防，一時間有點別扭，只好把手揣在兜里。    陽光正好，漫過街巷，落在屋脊磚瓦，一片金燦燦的。空氣中散發著干燥的氣息，讓人十分舒服。鏤著花邊的車廂停在門前，百夫長在車頭，希娜披著白褂在車廂里探出頭。    看見屋里出來的兩人，希娜和百夫長都愣住了。洛恩被看得不好意思，歪著嘴撓撓頭：“早上好……”    艾琳倒是毫不介意，嘻嘻哈哈笑著，纏著繃帶的手尤為顯眼。百夫長愣過神來，少見地笑了笑：“洛恩，如果需要的話，今晚給你搬張床。”    神經病啊……    洛恩有些冤枉，但對于百夫長的提議，他并沒有回絕：“這樣的話……當然好了。”    希娜依然少有表情，眼中卻露出莫名歡喜的光，招招手：“快上車。”    艾琳挽著洛恩蹬上鏤空的銅階，坐進車廂。準備就緒后，馬車開始加速，馳行在街道上。    車廂里三人都沉默著。洛恩覺得有些尷尬，一直看向窗外，街景快速向后拖遠，很快便出了城鎮。    過了一會兒，希娜才翹著腿，笑著嘆了口氣：“你們兩個呀，發展這么快。”    艾琳嘻嘻笑著，腦袋靠在洛恩肩頭。洛恩也搖搖頭，淡淡一笑。既然艾琳都默認了，也許自己是該正式這份關系，好好珍惜了。    也許黑暗時代的感情，就是這么簡單，無非是生存和愛。    “對了，薩穆爾醒了嗎？”艾琳忽然問。    希娜雙手搭在車廂長椅上，搖搖頭：“沒醒，不知道什么原因。”    洛恩想起巴溫的事情，問道：“會不會是體內毒素沒有清除干凈？”    “不會，我每隔兩個小時都會抽取他的血液檢測，沒有異常。”希娜很果斷地搖搖頭，“按理說這兩天也應該醒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做噩夢。”    說話間，希娜眼中閃過轉瞬即逝的哀意，不再多說了。洛恩點點頭，只覺得希娜對薩穆爾真的是十分照顧了。    馬車行了十幾分鐘，慢慢加速，最后停在一片盆地邊。希娜先落車了，到車廂后取出血清。艾琳忽然湊到洛恩耳邊，小聲說：“希娜是薩穆爾的未婚妻。”    “未婚妻？”洛恩愣了愣，不禁睜大眼睛。他著實沒想到這一層關系，看兩人也不是十分親密的樣子，在谷倉的時候還拌嘴，倒更像小冤家。    “看起來不像吧。”艾琳笑了笑，“他們兩個都是大悶瓜，所以不說的話，根本沒人看得出來。”    “艾琳，快下來。”希娜在車廂外喊道，“回去再親，別耽誤正事。”    艾琳憋著笑，拉起一臉茫然的洛恩下了馬車。    這是警戒區內的一處盆地，占地和醫院差不多，盆地中有一個大型的倉庫。百夫長領著三人走下坡，來到倉庫外的鐵柵欄，讓艾琳和希娜呆在外面，叫洛恩進去幫忙。    倉庫里傳來滲人的嘶叫，伴隨著令人作嘔的腥臭，洛恩手握血清針筒，有些不舒服。百夫長按住腰間長刀，攥著鑰匙的手慢慢靠近鐵鎖，嵌入，轉動。    隨著銹蝕的機括聲響起，鐵鎖滑落。百夫長屏住一口氣，艾琳和希娜也捂住口鼻，只有洛恩還傻傻地愣在原地，作為新人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么。    直到鐵門被緩緩推開，洛恩終于明白了。撲面而來的惡臭讓他想起伍德鎮的死尸堆，但比那味道還惡心十倍，他只覺得腸胃一陣翻滾，表情扭曲地捂著口鼻，好像幾天前吃的豆莢都要吐出來了。    艾琳和希娜立刻退遠了幾步。昏暗的倉庫里傳來暴戾的嘶叫，伴隨著飛快的蹄聲，一個大物從黑暗中猛突上前。    百夫長看著它，長刀并沒有出手，洛恩驚得摸向腰間，除了腰帶什么也沒有，這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武器。他感到驚慌，不知道百夫長為何如此淡定。    直到聽見鐵鏈攢動，一個皮膚潰爛的豬頭沖出黑暗，在百夫長面前半米不到的地方停下。它不斷想往前拱，但粗重的鐵鏈拴住了它的后蹄，一切徒勞。    眼睛適應黑暗后，洛恩才發現倉庫深處至少還有近五十頭被污染的家畜，鐵鏈響動不絕于耳。    百夫長點點頭：“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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