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厲問道：“不后悔嗎？就這么放開她。她去了美國，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男人揚起嘴角笑了笑，看向園子里女人的目光，溫暖的好像攢了一個冬天的陽光。他說，“不后悔。”為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從未后悔。男人扭頭看向程厲，“上次的事情，多謝。”

    程厲到：“幫你的都是溜猴的技藝，不用謝我。”

    男人說：“總歸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厲說：“那一天晚上你沒有見到，她哭的很傷心。”

    男人說：“應該是吧。多少都會有點舍不得。”

    “對了，有一樣東西，我想是她想給你的。”程厲摸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一枚精致的竹節戒指遞給身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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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一個？”男人把戒指握進手心，問道：“還有一枚呢？”

    程厲說：“或許在她身上。那天她還說了一句話，我沒聽清究竟是什么。”

    男人想了想，說道：“大概是再見吧。”除了再見，她還會說什么呢。

    程厲沒有多想，“或許吧。你的傷也都養好了，打算什么時候走？”

    “明天。”

    程厲問：“去哪里想好了嗎？”

    男人說：“西安。”

    “一路順風。”

    男人繼續往園中看去，卻見園子里的女人趴在輪椅上男人的雙膝上，男人輕柔的撫摸著女人的頭發，微微笑著，他們看起來似乎活在和他完全不同的空間里，那里陽光明媚，溫暖如春。那里，是山的那一邊，是春天降臨的世界。

    十月末，秋意漸濃。蘇錦趴在馮玉春的膝上，問道：“你會生我的氣嗎？”現在他們就像是兩個最親密的親人，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會變成愛情，但卻成了一種無法割舍的親情。

    馮玉春撫摸著她的頭發柔聲安慰道：“不會，我不會生你的氣。”就在剛才，蘇錦拒絕了和他一起去美國的提議。蘇錦想留下，想留在中國。馮玉春問道：“接下來想好要去哪里了嗎？”

    蘇錦抬起頭，看著馮玉春，一雙眼睛里亮晶晶的，“想好了，我要去延安。”

    這一次回上海讓蘇錦明白了很多，中國人的性命在日本人眼里比狗都不如。她記得剛回上海沒多久的一天，就曾見到一個賣報的孩子因為撞到了一個日本軍官，就被當街殘忍槍殺。

    她記得實驗臺上的中國人像被牲口一樣解剖，而那些日本人沒有一個人覺得他們是在殺人，在他們眼中，那些人死就死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死了這一個，還有下一個。

    終有一天，這些日本人會把中國變成他們的屠宰場。蘇錦不想遠走他鄉看著這樣的一幕在中國上演，她不想自己的同胞一個接一個的死去。那不作為的黨國不可能救中國，能救中國的，只有共產黨。

    所以蘇錦想要去延安，所以她想留下來，為中國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她現在已經能夠理解宋恒所做的一切，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國難在前，如果每一個人都只知退卻，那么中國將再沒有一個完整的家。

    她要去延安，雖然那里沒有現在優渥的生活，但是至少她能做一個醫生，為戰場上受傷的退下來的傷員醫治，至少她能出一份綿薄之力。

    馮玉春說：“此去延安，一路會很難走。”

    蘇錦卻一臉輕松，好似前面的是一條光明大道，“最難走的路我已經走過了，以后遇上什么樣的坎坷，我都能爬過去。”

    馮玉春笑笑，即使失去一只眼睛，他的笑容一樣春風一樣溫暖平和，“蘇錦，你知道我喜歡你什么嗎？”

    蘇錦笑道：“貌美如花？”

    “堅韌。”馮玉春說：“我最喜歡你碧草一般的堅韌。留著你這一份堅韌的品質，這一路走去，你一定會收獲不一樣的風景。”

    蘇錦：“那就提前祝我一路順風吧。”

    馮玉春：“祝你一路順風。”

    秦竹玖死后，李林海時不時會來大使館里看一看蘇錦，給蘇錦帶來一些最新的消息。秦竹玖好像對他自己的死早有預料，記得當時秦竹玖的死訊公布以后，緊接著就公布了秦竹玖的遺囑。

    而遺囑一公布，便引起了上海一片嘩然。秦竹玖將遺囑分為兩部分，一部分財產留給了江擎，那個近來一直與秦家對著干的男人。這幾乎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么，蘇錦卻知道，因為她曾經向秦竹玖解釋了江擎想要扳倒他的原因。

    秦竹玖另一份巨額遺囑的繼承人，卻不是秦家人，也不是秦竹玖的前妻，竟然是一個所有人都不曾聽說過的名字，一位姓白的小姐。沒有人知道姓白的小姐究竟是誰，蘇錦也不知道。

    直到李林海將一份嶄新的身份證明交到蘇錦手上，蘇錦才明白這一切，都是秦竹玖為她安排好的，一條完美的退路。身份證明上，她擁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和身份。那個名字是她一直想要的，白鴿。

    那份巨額遺產的繼承人，名字同樣叫白鴿。秦竹玖把一切都給了她。

    她曾經問過秦竹玖，如果他們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以不同的身份再次相遇，他們還會相愛嗎？會的。秦竹玖問她相叫什么名字，她說她叫白鴿，秦竹玖就給她準備了白鴿這樣的身份。她隨口說的一句話，他就為她謀好一切后路。

    如今代表和平的白鴿可以自由飛翔了，秦燕又在哪里呢？

    馮玉春說完，李林海就朝蘇錦走過來，并遞給蘇錦一份報紙，“蘇小姐，上海的格局要天翻地覆了。”

    蘇錦接過報紙一看，神色微變，“這是怎么回事？”

    李林海說道：“我也不清楚，已經派人打聽了，事情似乎屬實。”

    “這件事情孟天嬌知道嗎？”

    李林海搖頭說：“不清楚，江太太自從秦先生的葬禮以后，就一直待在孟公館里，再也沒有現身過。不過，這么大的事情，我想江太太應該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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