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碗粥，季單煌覺得身上有些力氣了，但是傷口仍在隱隱作痛。尤其是在這種滿身傷口的情況下，那種滋味真不好受。

    “好嘞！”

    這邊季單煌剛把粥碗放下，那邊任碧空和尉遲憲章也將藥配好了。季單煌探頭一看，只見任碧空端著的藥碗里，裝著滿滿一碗淡青色半透明的藥膏，看著倒有些像蘆薈膠。湊過去聞了聞，一股淡淡的清冷玫瑰花香灌入鼻腔，季單煌立馬便知道這藥膏中放了什么東西。

    不用說，這藥膏一定是用碧玫瑰酒調配而成的。仔細想想，任碧空給他的許多藥里面，貌似有很多都加了這種酒。

    這么說來，碧玫瑰酒本身就是一種強效傷藥嘍！那為什么任碧空不直接把酒灑在他身上，非要這么小心翼翼地用別的東西調配？

    季單煌只顧盯著藥膏看，完全沒注意到任碧空和尉遲憲章已經將他心中所想全都看在了眼里。

    尉遲憲章伸手在季單煌的腦門上彈了一下：“臭小子，鼻子倒是很好使！這碧玫瑰酒存貨不多，哪能隨便拿出來亂用，更何況你這體質未必能承受得了酒的藥力，若真的直接將酒涂在你身上，估計你就完蛋了。”

    自她離開之后，碧玫瑰之王便再未盛開過。如今所用，皆為龍島存貨，可謂用一滴便少一滴。雖說龍島酒窖中尚存有數萬壇酒，但她歸期難定，酒再多也終有用完的那一天。

    季單煌吐吐舌頭，老老實實躺在冰榻上讓任碧空幫著上藥。淡淡的藥香彌漫開來，聞著十分的提神，藥膏擦在傷口上帶來點點清涼，立時便不疼了，只是會有些些的癢，卻也可以忍受。

    “對了，師父。”季單煌忽然間想起之前被抓入“生死局”中的事情，“把我抓走的人是誰？你抓到他了嗎？”

    任碧空笑了笑，扯謊道：“那人很厲害，我跟他打成了平手，后來你八師叔來了，那人怕了就丟下關著你的那個東西跑了。”

    既然季單煌認為自己是被敵人抓走的，那就讓他這么認為吧。如果現在讓他知道，“生死局”中的一切是他的師父參與謀劃的，恐怕他今后再難對他們產生信任了。

    他若對他們失去了信任，很容易被敵人哄騙走。若將他帶走的是御靈堂的人倒也罷了，只怕他遇到的是那些與神敵對的勢力，那樣的話，他們就真的是滿盤皆輸了。

    “哦，這樣啊。”季單煌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他還以為自家師父是無所不能的呢，原來也有打不過的人啊，“那關我的那個東西呢？在哪里？能不能給我看看？”

    之前他聽對手說過，他是被困在了一個叫做“生死局”的東西里。抓走他的人既然將“生死局”丟下跑了，那“生死局”現在應該還在任碧空那里吧。

    任碧空道：“那東西已經被我毀了，否則怎么把你救出來！話說回來，我進入‘生死局’中之后，看到你身邊堆了不少尸體，那些人都是你殺的？”

    季單煌聞言，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于“生死局”中展開的血腥殺戮立時浮現在了腦海之中。不用說，任碧空看到的那些尸體，一定是死在他的雙劍之下的亡魂。

    僵硬地點了點頭，季單煌的眉頭漸漸擰在了一起。若可以，他真希望自己這輩子都不要再想起“生死局”中經歷的一切。雖只有短短的兩個多小時，卻足以成為他一生的惡夢。

    任碧空假裝沒有注意到季單煌表情和心理上的變化，繼續問道：“感覺如何？”

    季單煌搖搖頭：“不好。”

    殺了那么多人，任誰都不會認為那感覺很好。他現在，很怕看到自己的那對寶劍。

    尉遲憲章無奈地嘆道：“師侄，不是八師叔說你，你何必給自己加上這么大的心理負擔！你若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你殺人只不過是在防御罷了。修仙這條路啊，是條不歸路，踏上了就必須一無反顧地走下去。幾百年來，真正能夠修成真仙的人寥寥無幾，你可知道是為什么？”

    季單煌搖頭道：“不知道。”

    其實，他也不想知道。

    尉遲憲章道：“且不說如今靈氣充沛之地越來越少，但說修仙之時遇到的兇險便不是大多數人能夠堅持過去的。這世上修仙之人眾多，但走正途的卻寥寥無幾。為了達到早日成仙的目的，有多少人互相廝殺，只為奪取他人手中的寶物助自己成仙。師侄，在這條修仙的路上，若不對敵人狠心，最后慘死的就會是你自己。”

    季單煌默然不語，他從未想過原來修仙人之間還會存在如此多的爭斗。若知這其中有如此多的紛爭，他寧愿從未踏上這條旅途。

    只可惜，如今后悔也來不及了。

    “傻徒弟，”任碧空放下藥碗，收起臉上的笑容，無比嚴肅地看著季單煌，“你可曾想過，你執劍，是為了什么？”

    “哈？”季單煌一愣，“為了什么？”這個問題，他真的從未想過。

    任碧空道：“你是個喜歡二次元生活的人，也看過不少熱血動漫和小說。在漫畫和小說里，每個主角都有自己戰斗的理由，路飛是為了成為海賊王，黑崎一護是為了守護自己在乎的人，柯南是為了鏟除掉黑暗勢力。那么你呢？你戰斗的理由是什么？實現夢想？保護自己所愛的人？還是其他的理由？”

    季單煌愣住了，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我……我真的沒想過。我一開始決定要修仙，是想要成為名coser，想要憑借自己的愛好賺錢，讓別人不再瞧不起我，讓別人不敢再欺負我。我沒有想過要戰斗，沒想過有一天會殺人，我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我……”

    “可是現在你已經戰斗了，也殺了人了。”任碧空打斷季單煌的語無倫次，“我看得出來，你很害怕，你怕自己手中的劍，怕它的上面再沾染鮮血。你也怕自己的對手，卻不是怕自己會被對手打傷，而是怕自己會傷了對手。你害怕，是因為你缺乏一個執劍的理由，缺乏一個讓你堅定揮劍的理由。想想你玩過的游戲，想想《古劍奇譚一》里面百里屠蘇說過的話，他執劍的理由是什么？”

    季單煌想了想，答道：“好像是：‘手中有劍，方能保護自己珍惜之人。’”

    “沒錯，就是這樣。”任碧空點了點頭，“那你再想想，《古劍奇譚二》里面，謝衣學習偃術，又是為了什么？”

    季單煌道：“余畢生所求，不過窮盡偃術之途，以回護一人一城。”

    這句臺詞，是季單煌非常喜歡的一句，也是非常能夠打動他內心的一句。因此記得極熟，任碧空問起時連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了。

    任碧空又點了點頭：“沒錯，他們都是為了保護自己珍惜的人，方才執劍御敵。可是，傻徒弟，執劍保護自己，也同樣是在保護自己珍惜的人啊！”

    季單煌心中一動，默然不語。這一點，他卻是從未想過。在玩游戲、看動漫、看小說的時候，他也曾幻想自己為了保護珍惜的人，執劍縱橫天下。卻從未想過，自己珍惜之人，也可以是自己。

    任碧空道：“傻徒弟，為師再問你，你為什么喜歡Cosplay？”

    季單煌想了想：“就是因為喜歡吧，喜歡那些角色，想要把他們的形象還原到三次元里來。想……體驗一下他們那種不一樣的人生，想體驗一下當英雄當武林高手的感覺……吧……”

    任碧空哈哈一笑：“傻徒弟，說你傻你還真是傻啊！既然你那么羨慕主角們的生活，為什么不把你自己也變成他們那樣的人？別人或許沒有那個機會，可是你卻有啊！喜歡百里屠蘇，你也可以像他一樣學習劍術，以守護的姿態去誅殺敵人。喜歡樂無異，你也可以像他一樣去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面對喜歡的女孩兒，你也可以像夏夷則那樣主動一些，得個‘摟腰狂魔’的外號又能怎么樣？人家還不是把阿阮追到手了？”

    季單煌徹底被任碧空的這一番話給驚呆了，這些他真的是從來都沒有想過啊！一直以來，他只知道羨慕二次元的生活，當幸運降臨讓他擁有一個成為如二次元主角那樣的人的機會的時候，他為什么就沒能堅強一些勇敢一些呢？

    他的人生，已經在遇到任碧空的那一刻起，發生了重大的轉折，他完全有機會成為他一直羨慕著的人啊！

    雙劍在手，他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喜歡唐雨竹，那就去追啊，難不成還等著女孩子主動來追你？想要做的事情，就努力去做，失敗了又怎么樣，總比有一天回憶起來，后悔當初沒有放手一搏要好得多吧！

    人活著，就要霸氣一點！窩窩囊囊的一生，又怎么配得上“修仙者”這三個字？既然喜歡主角們的人生，那就將自己改造成他們那個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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