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儀之一臉茫然,聽鄭淼繼續道:“原本這種事情,乃是那‘石偉’的差事,偏偏賢弟揭穿了他的真實身份,朝中一時也派不出什么可靠妥帖的人來了。其實我想著,由我親自去一趟嶺南,看一看虛實,探一探底細,也是好的。” 秋儀之一邊聽,一邊卻陷入沉思,良久終于道:“若是這個‘石偉’,也就是尊教主溫鴻輝沒死,那他現在得了差事深入嶺南,不定還要同嶺南王搞出多少麻煩來呢!” 鄭淼蹙眉道:“賢弟這話算是在點子上了。嶺南王久存反意,自先帝時起就頗有不臣之心。現在之所以還算太平安穩,一則是討逆之役大勝、快勝,沒有給他起兵作亂的機會;二則父皇登極以后宵衣旰食,百姓也是人心思定,嶺南王也知道此刻出兵不得人心;三則多虧兄弟在江南道掃除貪官、倭寇、邪教三大積弊,讓朝廷在此處站穩腳跟,國力更加充沛,嶺南王便也無隙可乘了。” 秋儀之剛要謙遜兩句,又聽鄭淼到:“父皇和師傅提起賢弟做的這幾件事情時候,也總是交口稱贊,是我們幾個親兄弟沒一個比得上你的,要我等好好向你學著呢!” 秋儀之聽見鄭淼提起皇帝對自己的評價,連忙正襟危坐,靜靜聽他完,這才道:“弟不過是憑一顆良心辦事罷了,皇上和師傅真是謬贊了。” 鄭淼又正色道:“然而這樣只堵不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父皇和師傅常常議論,當初設置幽燕王府和嶺南王府不過是為鎮壓南北的權宜之計罷了。現在既然已沒了幽燕王府,那嶺南王府便也只有削藩一條路可走,而且是宜早不宜遲。” 秋儀之原是不想摻和這些家國大事的,然而他身份地位擺在這里,話又到這里,他也不能不有個表態:“皇上和師傅的看法當然是對的,可是嶺南王經營日久,根基深厚,未必就肯聽憑朝廷擺布呢!” 鄭淼點點頭,又莞爾一笑:“那是自然了。當初偽帝鄭爻不是也想逼迫父皇撤藩么,最后卻連皇位都保不住了。故而這件事情雖然緊迫,卻也是半點馬虎不得。父皇因此才派我親自去會一會嶺南王,探一下他的口風和態度,到時是用菩薩心腸、還是明王手段,也好有的放矢了。” 秋儀之聽到這里方才恍然大悟:原來皇帝鄭榮派了他膝下最器重的兒子跑到嶺南道去,根本不是為了給王妃奔喪這樣雞毛蒜皮的事,而是想要好好探查一下嶺南王鄭貴的底細,好給“削藩”這樣一件下第一大事打好基礎。 想了半晌,秋儀之又蹙眉道:“可是嶺南王爺也不是好惹的,要他主動撤藩無異于與虎謀皮,三哥此行也算是深入虎穴了啊!父皇手下名臣良將甚多,為何不在其中好好甄選一個兩個,派到嶺南去呢?況且三哥身份貴重,就算能夠安然回京,也不過是蜻蜓點水一般,若能在那邊設置官員,名義上幫辦政務,實際上卻是個間諜,源源不斷提供信息情報,豈不更好?”秋儀之起這話時候,不禁想起了皇長子鄭淼留在他身邊的眼線許容來。 鄭淼搖搖頭苦笑道:“可惜人心變得太快了啊!別人不,就拿門口那個劉慶來講,原來也是個膽謹慎之人,可一到江南,便成了個貪官。嶺南王把持著兩個通商口岸,有錢得緊,怕派到他這邊的官員,不出三便被銀子喂飽,被嶺南王養家了。” 此言不虛。 嶺南道廣州、泉州兩個口岸東聯扶桑、南通呂宋,生意做得比明州大得多。年初朝廷明令嶺南道必須關閉其中一個,另改在山東道新開口岸。可嶺南王陽奉陰違,明著似乎關閉了泉州口岸,暗中生意卻是一筆都沒漏下,反到弄得山東膠州口岸門可羅雀。 想到這里,秋儀之也不由得嘆了口氣:“之前我看皇上給我的幾分信,言必稱勞累不堪,想著他老人家為何不將那些瑣碎俗務交給下面人去做,何苦事必躬親呢?今日經三哥這么一點撥,我方才醍醐灌頂啊!” 鄭淼立即接話道:“就是賢弟這話。賢弟文武雙全,又是父皇信得過、能倚重的至親之人,何苦在山陰縣里頭空耗時日呢?若你能回到京城,無論是管軍還是管民,父皇、師傅還有我們兄弟幾個肩上的擔子,都要輕快不少呢!” 秋儀之一邊聽一邊沉思:鄭淼這話只對了一半,皇帝鄭榮對自己十分看重確實不假,可真的完全信任就未必是真了——討逆之役前后,他替皇帝做的機密事情實在太多,鄭榮隱隱之間已露了幾分殺意出來,自己放著京城不待偏偏選到這高皇帝遠的地方當個官,實則一大半乃是為了辟禍來的。 然而秋儀之這幾句心里話,只能爛在肚子里面,就連對面前這個從一起長大、比親兄弟還親的三哥也是不能講的,只好坐在座位里頭搓著手,不知如何作答。 卻聽鄭淼一笑道:“賢弟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不就是怕被俗務纏身不得自由嘛,這你盡管放心,不會把你當牛做馬使的……” 他見秋儀之臉上陰晴不定卻就是不肯應承下來,便也不愿繼續下去,輕咳了兩聲,道:“好了,這件事情不忙,再回嶺南的事。此去嶺南道確實不是件輕松安全的差事,因此我還想向你借……” 鄭淼話一半,卻聽外頭有人笑道:“到底來了怎么樣的貴客?大人這樣的鐵公雞,居然也會請客吃飯?不過我有言在先,若非的廚藝可不是隨處能得的,大人除了飯菜原料錢要支付以外,若非的工錢也別忘了哦。” 秋儀之一聽聲音,便知乃是“半松先生”林叔寒來了,剛要招呼他進屋座談,卻聽門外又響起劉慶的聲音:“林先生,現在你家大人正同貴客談話,可否請您稍安勿躁,在外面稍等片刻?” 以林叔寒的涵養,稍等片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然而他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劉慶這個無能之輩,書生意氣發作起來,便冷笑道:“到底是什么樣的貴客,居然這么大譜?今日就是佛祖菩薩、三清四御、至圣先師來了,我也要進去瞧瞧!” 林叔寒對劉慶是有大恩的——若不是他出了主意逼死尊教主溫鴻輝,那劉慶現在早就已經被免官罷職了——因此劉慶對林叔寒倒也不敢動粗,只是不住地勸他不要闖進房去。 秋儀之在書房里頭將這兩人的糾紛聽得一清二楚,唯恐鬧僵起來不可收拾,剛忙起身親自將門打開,招呼道:“林先生快進來話。” 劉慶見是秋儀之邀請,便無話可,讓開半步閃在一邊。 林叔寒瞟了劉慶一眼,又朝秋儀之點了點頭,展開手中折扇,象征性地扇了兩下,便跟著秋儀之進屋去了。 屋內鄭淼已站起身來,見林叔寒進來,便深深作揖,道:“原來是林先生來了,真是久仰大名了!” 林叔寒見此人相貌非凡、舉止端莊,雖然十分謙遜,臉上卻沒有半點媚俗之色,因此不敢有半分輕視,忙躬身回禮道:“豈敢,豈敢。不知這位先生是……” 秋儀之知道鄭淼自重身份不會回答,便接口道:“林先生,這位便是我常常提起的三哥,也就是當今圣上膝下的三殿下,國姓,單名一個淼字。” 林叔寒聽了一怔,抬頭就想要仔細看看這個被秋儀之平日里夸作人一般的三殿下鄭淼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然而又覺得舉目直視實在太過無禮,便趕忙又略低下頭,只余光想去打量一下鄭淼的容貌,卻見鄭淼正面含微笑直視著自己,便又趕緊將目光收了回來。 然而只是這一瞬間的印象,鄭淼卻在林叔寒腦海之中留下了一副凜然自威卻又平易近人的潢貴胄氣象,讓林叔寒不由不極恭敬地又作了個揖,道:“三殿下仁名遠布,學生才是久仰了呢!” 鄭淼臉上掛著笑,將林叔寒輕輕扶起:“林先生是名滿京華的人物,就連皇上、鐘離宰相也常常稱贊的。若不是先生已在我兄弟帳下參贊,否則我真想延攬先生到我這邊來,必然以上賓待之呢!” 林叔寒趕忙謙遜兩句:“三殿下過譽了。林某不過是個窮酸學生,在秋大人這里出幾個餿主意混口飯吃,哪里敢來三殿下幕府里頭獻丑露怯呢?” 秋儀之原本還怕林叔寒不慕權貴的脾氣犯起來惹得鄭淼臉上難看,卻不料他今日卻一點脾氣沒有,便放下心來,笑道:“起來我三哥還幫過林先生一個不的忙呢?” 林叔寒一愣,心想:自己今日是頭回見過這個三殿下,秋儀之這“幫忙”之語從何起,便用帶著懷疑的目光看著秋儀之的眼睛。 秋儀之笑道:“林先生還記得吳姑娘的事么?她的賤籍,就是在三哥坐鎮戶部時候更改過來的。你可知道,若沒有我三哥這位大閻王當后臺,戶部里頭那些鬼又怎么好打發?別是一年之前了,就是再過三年,吳姑娘的籍貫都還未必能改過來呢!” 林叔寒聽了,心中一陣激動,忙又向鄭淼行了個禮。 鄭淼又復將林叔寒虛扶起來,道:“這事情皇上已有了旨意,我不過是個辦事之人,豈敢居功?不過我還有一句話,想要在此提一提,往林先生不要外傳。” 林叔寒原本是不愿摻和這些機密事務的,然而他書讀得多了,自然好奇心極強,一邊玩弄著手中的折扇,一邊靜聽鄭淼下面要些什么事情。 卻聽鄭淼到:“皇上有意恢復憲宗新政,凡神宗年間因新黨落敗而被貶官、流放、乃至處死的官員,除個別確有不法行為的之外,也會逐一平反。那位吳姑娘的父祖也是變法之后才落了難的,不出意外,全族老再過幾年就會統統被赦出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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