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聽城中一聲跑響,從石城里頭又有將士騎著清一色白色駿馬,從城中分為兩排飛奔而出,在陣前站定,一個個手持旌旗,趾高氣揚,威風凜凜。 城中又是第三聲炮響,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隊錦衣花帽的儀仗隊,手里拿著各色眼花繚亂的禮器,簇擁著一頂十六人抬的綠呢大轎,從城中緩緩而來。 秋儀之見這套儀仗正是藩王規制,又見綠呢轎子之后,四個虎背熊腰的大力士合力擎著一頂四爪金龍大旗,上書“欽命嶺南王 鄭”幾個碗口粗的大字,便知這轎中所坐之人必然就是嶺南王爺本人無疑! 這位還是皇子時候就處心積慮想要登上皇位的嶺南王,這位鎮守大漢南疆十余年手握重兵的嶺南王,這位讓當今皇帝如鯁在喉卻又不知何從下手的嶺南王,現在,就在近在咫尺的這頂大轎之中! 秋儀之這幾日同鄭淼、同林叔寒,日日談、論的就是這位嶺南王,如今就要出現在他的眼前,這讓素來膽大包的秋儀之也有些惶恐,仿佛從那轎子中有無窮無盡的壓力層層疊疊向自己推送過來,一直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仿佛要暈厥過去一般。 這樣的令人窒息的感覺,秋儀之在逼死“偽帝”鄭爻之時感受過,在鄭榮登上皇位暗露殺機時候也感受過,今日在這嶺南的青山綠水之間居然又再次出現。這讓秋儀之仿佛野獸遇到敵一般,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佩戴著的那口失而復得的西域寶刀,握著刀的手竟有些顫抖,大腦卻在飛速運轉,思考著一萬種可能性和應對的法子。 卻聽對面隊伍中有人高聲呼喊道:“欽命!嶺南王,駕到!”隨即鼓樂齊鳴,震耳欲聾。 秋儀之屏息聽完一整套禮樂停止,忽見那綠呢大轎轎簾一抖,一個身穿洋紅色蟒袍、年紀總在五十上下、長得人高馬大之人,邁著顫顫巍巍的雙腿,從轎中挪步而出。 只見他滿臉病容、步履蹣跚,走了沒幾步腳下便一個踉蹌,差點就要摔倒在地上,還是身旁兩個貼身侍衛見了,趕緊搶過一步,將他從兩面攙扶住,這才一步一挪地向前走來。 秋儀之見到這樣情形,不禁萬分驚詫,看著眼前這個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了的病夫,真不敢相信他便是讓英明神武的皇帝鄭榮也寢食難安的嶺南王鄭貴�?墒谴巳松砩戏b打扮,秋儀之在幽燕道廣陽城中、在義父鄭榮身上看了不知有多少遍——正是再清楚明白不過的藩王服色! 過了足有移時,此人才幾乎是被抬到鄭淼所乘御輦之前,卻已是累得汗流浹背,大聲喘了好半的氣,這才勉強跪下,先磕了個頭,道:“臣,嶺南王鄭貴,恭候欽差三皇子殿下駕臨!”罷,又磕了兩個頭。 按照大漢禮制,鄭淼是代子傳旨,就是皇帝鄭榮的象征,即便以藩王的尊貴,依舊要行三叩九拜之禮。 可是這鄭貴似乎身體極為虛弱,拜了三拜之后,腳下似乎再也使不上勁,掙扎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能站起身來。 鄭淼平素就是個敦厚仁慈之人,見好歹也是自己叔父長輩的鄭貴這副模樣,早已就是心軟下來,趕忙從御輦的座位上直起身來,道:“嶺南王身體不爽,就不用……” 他這“多禮了”三個字尚未完,一旁騎在馬上的秋儀之趕忙輕咳一聲:“三哥可別又犯了惻隱之心、婦人之仁。若是大禮上有了虧欠,豈不是又要漲了嶺南王的威風了?”他顯然有些過于敏感了,唯恐自己少一松懈,就會被這里緊張的氣氛壓成齏粉肉糜。 鄭淼聽秋儀之所言卻也有幾分道理,便將之后三個字硬生生咽進肚子,改口道:“不用勉強了�!焙鋈辉掍h一轉,對鄭貴身旁兩個衛士呵道,“你們兩個瞎了嗎,沒看見你家老王爺體虛氣弱,還不幫他老人家完成大禮?” 那兩個衛士平日里跟著嶺南王,何曾聽過別人這樣耳提面命,剛要發作,卻被鄭淼一副潢貴胄的做派、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的眼睛懾得渾身一縮,趕忙彎腰將鄭貴攙扶起來,又護著他緩緩跪倒,磕了三個頭。 鄭貴在衛士服侍之下,終于完成了這套禮節,卻似乎已將他全身的氣力耗費殆盡,趴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身子來。 方才從石城里頭出來的這些兵馬,都是鄭貴一手帶出來的,見自己家王爺累成這個樣子,無不義憤填膺,就連隔開十幾步遠的鄭淼都似乎聽見了他們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 于是鄭淼趕緊從身旁明黃匣子中取出一道黃綾封面的圣旨,朗聲道:“圣旨,眾人跪聽!” 他此言一出,按理面前一切人等都要跪下聆聽,然而眼前這千余人卻似乎無動于衷,依舊各持兵器禮器,傲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沒有聽懂鄭淼所的話一般。 鄭淼見狀竟有些不安,然而他城府深沉,又是原本就是極為冷靜沉著之人,便定了定神,又提高了嗓音:“圣旨!眾人跪聽!!” 眾軍當然不會被鄭淼這略微抬高的語氣嚇住,依舊如方才那樣充耳不聞。 鄭淼便也再不話,沉默著站在御輦之上紋絲不動,雙眼卻在不停掃視眼前這群桀驁不馴的嶺南軍,氣氛一時顯得無比尷尬。 還是匍匐在地上接旨的鄭貴勉強支起身來,對旁邊依舊站著的兩個衛士道:“你們腳都不會打彎了么?還不快給我跪下,想做亂臣賊子嗎?” 兩個衛士聽了嶺南王這樣命令,狠狠地看了鄭淼一眼,卻也只好無可奈何地退后兩步,雙膝一曲,跪在了地上。這兩人乃是鄭貴最為信任、最為貼身的護衛。嶺南軍將士將他們兩人都跪了,自己便再無理由硬撐下去,也只好紛紛跪倒在地。 鄭淼見到這樣場面,這才略微松了口氣,臉上嚴謹肅穆的神情卻不敢有絲毫放松,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從容展開圣旨讀到:“奉承運皇帝詔曰……”雙眼雖看著圣旨,眼神卻不斷地偷偷觀察對面動靜。 就這樣鄭淼心不在焉地念著這份從翻山越嶺才來到此處的圣旨,念著這個字、卻已將上一個字忘了,一直念叨“欽此”二字才長舒一口氣,將圣旨又復心放進匣子。 鄭貴依舊趴在地上正要磕頭謝恩,鄭淼忽然縱身從御輦之上一躍而下,大步走到鄭貴跟前。正當眾人被鄭淼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唬得一愣之時,卻見他又半蹲在鄭貴身旁,彎腰親自將鄭貴攙扶起來,一面還不忘道:“叔王,您快快請起、快快請起,這個樣子叫侄怎么忍心!” 鄭貴借著鄭淼的力氣,勉強站直了身體,抬眼看看身邊這個素未謀面的卻又是嫡嫡親親的侄子,臉上頓時掠過一道異常復雜的神情。 鄭淼又急忙道:“二王子,你沒看你父親病倒了么?還不趕緊來扶!” 鄭諭聽了,忙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走到父王鄭貴旁邊,用力攙住了鄭貴。 嶺南王鄭貴這才終于站穩了身子,隨即苦笑了一下,對鄭淼到:“老夫也是從不服輸的人,今日病成這個樣子,真令侄兒見笑了!” 鄭淼一面架著鄭貴,一面答道:“叔王病成這個樣子,怎么也不叫人通報一聲,侄定當捧旨進來宣讀,何苦勞動叔王親自來接呢?” “應當的,應當的。君臣分際,本該如此�!编嵸F答道。 鄭淼又道:“叔王已接了圣旨,然而我父皇還有幾句話要同叔王。這邊風大,叔王體虛氣弱,唯恐又著了風寒。不知哪里方便我們叔侄話呢?” 鄭貴喘著氣,道:“我就在城中偏殿之中養病,若是三殿下不怪本王僭越無禮,可否到我病榻之側話呢?” “那是自然。侄是叔王的晚輩,莫是在旁侍應照顧了,便是溫席嘗藥也是滿應當的�!敝�,鄭淼又扭頭招呼秋儀之等人道,“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護送嶺南王爺回城?” 秋儀之聽了這道命令,精神頓時一振,心想:三哥這兩年在朝廷中樞居然鍛煉得這樣厲害,三言兩語之間,不僅順水推舟讓自己的扈從人馬能夠進城駐扎,而且禮數上沒有絲毫虧損,怪不得皇帝有意讓他來繼承皇位了。 可這鄭貴雖然病體沉重,思維卻沒有半點糊涂,只聽他顫抖地道:“我這城里還少了使喚護衛之人嗎?三殿下的人馬,我看還是留在城外好了,本王自會派人好生犒勞的。”已是將鄭淼的命令硬頂了回去。 身后的秋儀之聞言,趕緊吩咐道:“霽明,三殿下是何等的金枝玉葉,嶺南王爺身體金貴唯恐壓壞了三殿下,你還不快去幫忙換個手?” 尉遲霽明還是個姑娘,不知道這幾個滿腹機關之人話中深意,她自己又確實不愿去照顧眼前這個膀大腰圓的老頭子,便要拒絕。然而她尚未開口,卻見秋儀之正用無比嚴肅的眼神緊緊盯著自己,只好吐了吐舌頭,縱身上前,用肩膀輕輕擠開鄭淼,伸手扶住嶺南王鄭貴。 鄭貴好歹也是皇室宗親,又是鎮守南方的藩王,身體尊貴無比,豈能容別人輕易褻瀆,他剛要甩開尉遲霽明的雙手,卻覺這姑娘看似纖細的雙手之間,似乎有使不完的勁,竟讓自己一個堂堂男子漢動彈不得。 鄭貴趕忙上下打量了一下尉遲霽明,見她雖是個女子,身上卻穿著一身利落無比的勁裝,卻猜不出她的底細來,便問道:“敢問這位姑娘是?” 空著雙手的鄭淼答道:“尉遲霽明,是尉遲良鴻的女兒。武藝高強不遜乃父,就是不懂規矩,因此才在我這邊學習禮數。不知叔王有何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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