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夜觥籌交錯。 甚至都未曾見到那位溫家少爺?shù)挠白印?nbsp; 方士也只是選擇了一個較為偏僻的角落，獨(dú)自斟酒，一人面對著不遠(yuǎn)處的萬千燈火。 此處是溫家宅邸，位于澹州郊外。 蜿蜒的回廊立著不知多少根的紅漆木柱，艷麗的錦緞系著燈籠。 位于回廊盡處有一巨大空地。 空地正中央站著一個白發(fā)老人。 “這老先生也是一大把年紀(jì)了，還喝的動酒嗎……” “不過也是，官場上的人，如何能喝不了酒，若我日后入了上京，怕是也難以免俗……看來這酒量還是得先鍛煉起來。” 方士微微點(diǎn)頭。 卻是忽聞有人在叫著他的名字。 順著聲音看去，卻見到幾個陌生的面孔。 “方兄大才，當(dāng)真是一鳴驚人啊！”其中一人看著眼熟，似乎是從前在一個教習(xí)室里念過書，他自來熟般地坐在方士身側(cè)，理所當(dāng)然地將一個瓷碗遞給方士。 瓷碗中盛著美酒，映照出斑駁燈燭光點(diǎn)。 只是那刺鼻的酒味讓方士不禁皺眉。 “不知方兄可否賞臉喝上一杯？” “這……” 方士略微猶豫了一下。 此處的百人對他來，或許有日后需要長期共處的人。 雖不勝酒力，但貿(mào)然拒絕反倒是得罪了別人。 只好接過酒杯，與對方酌了一杯。 “多謝，方某承蒙諸位照拂。” “哈哈……得好！” 卻又見另一人坐在他身側(cè)。 倒也沒有如先前一人那般，顯得拘謹(jǐn)了許多。 但手中依舊拿著一杯酒。 “那個……方兄日后定是國之棟梁，今日還請方兄賞臉……” “多謝這位兄臺。” “還有我……” “好……” 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杯。 只知道自己手中的酒從未干涸。 甚至最終都意識不到自己手中的是酒水。 …… 空曠院落正中央，老人面色紅潤，正面對著一眾書生慷慨陳詞。 他正是澹州州牧。 “諸位都是我從我澹州走出的才，不管你們從何而來，既然在澹臺書院里學(xué)習(xí)過，便是我澹州的榮耀！祝愿諸君入主上京，報效朝堂，若是諸位遇上什么困難也千萬不要吝惜書信，與我道……” “明日之后諸位便啟程前往青州，山高水遠(yuǎn)……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 老人到興致之處，垂袖舉杯，對著四周欠身行禮。 雖是一州州牧，此時卻是姿態(tài)放得很低。 他也是經(jīng)過各路考核才終于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雖日后升遷的機(jī)會渺茫，但日后的事情……誰也不準(zhǔn)。 如此想著，老人的嘴角卻是微微泛起一絲笑意。 卻是忽地想起一人。 對身側(cè)一位家仆笑聲吩咐著。 “去把那位方公子請來，考第一……此人若是不出意外，定能……” “是，大人。” 那家仆興沖沖地走開了。 老人捋了捋下巴的胡須，臉上笑意更甚。 那方士是此次考第一，若是不出意外定能在上京謀求個一官半職。 就算失意，也不過是多花些年歲讀書，總能在上京有所發(fā)展。 在這時候打好了關(guān)系，日后也定能有所助益。 為了將來打算，家里面的打鬧又算得了什么？ 老人心中如此想著。 在得知自己的孫兒被人劫持威脅的時候的確心中憤怒，欲將那人除之而后快。 但見識到那人才氣，卻是果斷拋卻了如此想法。 為了將來考慮，此時就算是將他的孫兒胳膊打斷了又如何？ 只是如此念頭還未細(xì)想多久，卻見那家仆神色慌亂地回來。 “大人，那位方公子……” “怎么，讓你帶的人呢？” 老人有些微慍。 但家仆卻是單膝跪地，輕聲道：“方公子已經(jīng)離去，據(jù)是喝了太多酒，實(shí)在是身子吃不消……是被那位高公子帶走的。” “一介書生連酒都喝不了，若是你你會相信？”老人面色已經(jīng)完全冷了下來。 家仆俯首，不敢多言。 卻聽那老人繼續(xù)自語。 “當(dāng)年老夫意氣風(fēng)發(fā)，與友人對酌了一夜都未曾露出醉意，他一介書生憑什么就不勝酒力，是在愚弄老夫不成！” “不過是得了個考第一……便如此輕視于我，當(dāng)真是……有膽識！” 語氣漸漸變得陰冷。 卻見老人袖袍一揮，對著那下仆吩咐。 “你在此地主持一番，我先離去。” “可惜有膽識的人終究爬不了多高的，更何況是半路夭折……” “青州？也不知他日子過得怎么樣，是時候修書一封了……” …… 空蕩的青石街，顯得有些寂寥。 干枯的樹上最后一片葉子也被風(fēng)吹落。 讓人不由得心中嘆息。 距離那夜的宴會已經(jīng)過去了三日。 治好了那位劍客的傷，看遍了此處風(fēng)景，嘗過了各處的美食。 目送著一個個同期離去。 其中有人黯然退場，也有人仰高歌。 終于也到了他離開的時候。 “高兄還要繼續(xù)在此地住一陣嗎？” “不錯，家里傳來書信讓我在此地等上幾日，怕是不能與方兄一同上路了。” “原來如此，那當(dāng)真是可惜了……” 澹州郊外，是一望無際的低矮林木。 正是秋末，那路上站著兩人。 一人背著行囊，一人握著長劍。 裹著厚實(shí)的衣衫，卻也不覺得寒冷。 “方兄一路保重，若是有緣……定能在青州再遇。”高升拱手，卻是將手中長劍遞給方士，不論方士如何推脫都沒用，最終方士只好收下，眼見這一幕，高升的臉上也露出笑意，“此劍可是寶物，花了咱千兩紋銀才買到的，可要好好珍惜！路上多匪類，還請珍重。” “原來如此，讓高兄破費(fèi)了……” 方士臉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僵硬。 對于高升的眼光向來是心存疑慮。 只是對方既然已經(jīng)送了東西，也不好再多什么。 只管拿了便是。 “不用客氣，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銀子！” “如此……便走了。” “后會有期。” 兩人拱手，終究是一人看著另一人的背影。 方士未曾回頭，心里生出一絲哀傷。 別離總是讓人心累，就算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多少次的別離也是一樣。 那種熟悉的感覺，總讓人欲罷不能。 “或許……我還是不能忘記吧……” “當(dāng)真是……” 自嘲一笑，便邁著步子，繼續(xù)往前走。 卻在此時，仿佛有一道目光正注視著他。 讓方士不禁有些心顫。 但還是未曾回頭。 只是想著那少女今日沒有過來與他送別。 略微有些遺憾。 她是叫白嗎？ 也不知過多少時日便會將這個名字忘記。 …… 高升望著越來越渺的方士身影，卻是不由得哀嘆。 不知心里做何感想。 頭也不回地應(yīng)了一聲。 “既然到了，又為何不與我見一面呢？” “不愧是我的好弟弟，靈識敏銳不遜于我。” 一位穿著紅色宮裝長裙的女子從陰影中走出，步伐悄無聲息，仿若飄在空中。 那女子絕美，黑色長發(fā)披肩，堪比仙境仙子，唯獨(dú)美中不足卻是一雙眼睛空洞無神，竟是已經(jīng)瞎了。 “姐……你來這里干什么？”眼看著來人模樣，高升臉上頗為無奈。 “自然是來接你回去。”紅裙女子淡淡地道，聲音悅耳。 “我不會回去的！”高升冷聲拒絕，同時轉(zhuǎn)身便要步入澹州城。 “這可由不得你。”紅裙女子伸手?jǐn)r在高升面前。 雖然演技已經(jīng)瞎了，但看上去卻和尋常人沒有什么兩樣。 若是將那雙眼睛閉起來，便毫無瑕疵了吧。 “那座寺廟下面封著的東西你也不知不清楚，既然在此處待了那么多時日，應(yīng)該也知道你的想法是解決不了任何事情的，先祖都未能解開這死局，你又何必自尋煩惱……” “我相信可以做到……” “陳國是妖患之地，此處葬有青山，高升你到底懂不懂這意味著什么！” “我可以做到！” 高升大叫，“前些日子便已經(jīng)退去了盤桓在那寺廟中的怨念邪靈，既然如此……我心中所愿也一定能實(shí)現(xiàn)！” 也不顧紅裙女子勸阻，徑自往回走。 那紅裙女子見狀唯有輕嘆，卻是沒有跟著步入澹州，只是那雙空洞的眼睛望著不周寺的方向，眉頭微蹙。 自語著。 “那可不是怨念邪靈啊……不過……” “看來是時候見一見那些老朋友了……” …… 澹臺書院這些時日卻是罕有人至。 畢竟剛剛考完畢，就算要恢復(fù)教習(xí)的課程，也需要一些時間的準(zhǔn)備。 一位老人正坐在柳樹下，合上一本古舊的典籍。 頗為懷念地看著書閣的方向。 “都走了嗎……” “就連你也要走了……那還有誰會記得那個故事的真相……又有誰會替他守著不周寺的香火……” “你又是為了誰……” “呵，罷了，都是一把老骨頭了還計較這些作甚。” “老夫是做不到那些事情了，幫人完成夙愿？背負(fù)他人的希望行走萬國？只因?yàn)槭桥笥眩磕菚r候的朋友二字，可真的是比金石還要貴重啊，當(dāng)真是羨慕，那位前輩也當(dāng)真是胡來……” “竟也有人記得此間故事，那方塵仙倒也有趣……以此事作為考文章主題？呵……” …… 新綠破雪，又是一年初春。 有書生入澹州，宿不周古剎。 夜聞鐘聲。 書生難寐，轉(zhuǎn)廟堂見一懸鐘。 有老僧繞鐘而行。 問之則曰：觀汝身具紫氣，日后應(yīng)是一代大家，有一問求解。 又陰風(fēng)驚怖，書生嚇退。 豎日搬離古剎，揚(yáng)言有鬼魅作祟。 …… 再無人丟失過記憶。 也不會發(fā)生夜間忽地身體不適，一病不起的情況。 只是住過古剎的書生分明記得夜里遇見了什么。 古剎鬧鬼，這一傳聞不脛而走。 任憑古剎內(nèi)僧侶如何解釋，都不再有人愿意住進(jìn)去。 一處祭壇被枯草覆沒，那口鐘上的鎖鏈，終究還是一寸寸斷裂開來。 （青丘懸鐘古剎·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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