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士本想在青州尋一個醫(yī)館。 在青州要呆上一段時間,若是能尋一個暫時穩(wěn)定的地方賺點日常開銷,也好過除了看書之外就是外出游玩,到頭來也什么都沒有得到,整日無所事事。 只是去尋一個醫(yī)館打下手,總是頗為讓人詬病。 醫(yī)館里嫌棄方士年紀尚輕,又是讀書人,生怕會有其余儒門之人看了找麻煩。 而與方士頗有淵源的周家也不怎么愿意讓方士去做那等在他們看來污穢的事情。 行醫(yī)看病,難免會接觸一些不堪入目的東西,這在一些人眼中是辱了斯文,不應該是讀書人該干的事情,在邊遠之地還好,但此處是青州,好歹是陳國的繁華地帶,而方士也自然是愛惜自己的羽毛,既然有人不愿意他做,他也不會強求。 到頭來他也只能閑暇時候在客棧里幫忙。 倒是與那掌柜相熟了許多。 也無非是坐在柜臺上給人記賬,這些日子以來,倒也有幾個讀書人模樣陸續(xù)入住此處。 讓本來偏僻的客棧變得熱鬧起來。 正是黃昏,來客棧里用膳的客人也占據(jù)了一大半的桌子。 對于客棧賺了多少,方士是沒有興趣的,他只是做著本職,反正所有的銀子應該都落在了掌柜的手里。 “……方公子,蕓兒特地從家里帶了一些吃的來,公子早些忙完了便上來一起吃。” “勞煩蕓兒了。”方士正做著賬,抬頭卻見從客棧門口走進來一個穿著紫裙的少女。 正是周蕓。 周蕓手里還提著一個大竹籃,里邊被絹布包裹著看不清內(nèi)容。 只是看著周蕓臉上通紅,額頭還冒著汗。 想來里面的東西也不輕。 距離兩人在花園**飲花茶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多月,方士也不知何時將姑娘二字去掉。 少女自然是沒有絲毫反感,甚至在方士稱呼她的時候,那張臉上還帶著笑容。 這段時間少女與他相處的時間占據(jù)了大多數(shù)。 就算有時候方士在房中看書,少女也會擅自來到他的住處,安靜地坐在他的身側(cè)。 這讓方士心中原本的些許生疏感覺散去。 不似剛開始見面時候突兀的熟熱,此時的情緒,似乎蔡應該是正確的。 “方公子可要記仔細了,若是被掌柜的發(fā)現(xiàn)少寫了東西,這個月的工錢可就沒了!” “蕓兒莫要如此,這個月才剛剛開始,若是就這樣沒了這個月工錢,怕是連活都干脆做不下去了。”方士笑道,眼看著少女走入一側(cè)的回廊,消失不見。 方士朝著四周看了一圈。 發(fā)現(xiàn)她沒有帶護衛(wèi),或許護衛(wèi)也不過是站在外邊不遠處。 正想著是否要請外邊的護衛(wèi)進來休息,卻忽聞身后傳來一道女聲。 “那姑娘得不假,方公子還是細細檢查一二,這賬面上有一處錯誤,若是尋不出來,你這個月的工錢可就別想拿了。” 轉(zhuǎn)身便見穿著妖艷長裙的中年掌柜已經(jīng)站在他的身后。 掌柜手里托著一桿長煙斗,隨著呼吸吐出一陣白煙。 那味道讓方士有些難以接受,或許是時候體質(zhì)比較差的緣故,對這種煙草自心里便有些畏懼,還記得時候家父一位客人喜煙草,一日家中做客呆了許久,方士就在身側(cè),聞上一會兒便在床上躺了半日,許久沒能緩過勁來。 “掌柜……怎的連你也不信我……”方士咳嗽兩聲,不禁苦笑,但還是將視線落在賬面。 這中年女人可著實不簡單,定是到做到的。 既然都了要將這個月工資給克扣了,那就絕對下得去手。 “行了,早些做完便上去歇息吧……好歹公子也算是半個客人,不過是在此處給妾身打個零工而已,剩下來的妾身自己做。”掌柜將煙斗的一頭在桌上敲了兩下,抖落些許灰塵,“唉,有時候還真羨慕你們年輕人,妾身是已經(jīng)不行了,都是這個年紀了……” “多謝掌柜。” 方士臉上露出笑意。 朝著掌柜拱手,便放下手中毛筆,折身便沒入回廊中。 只是就在方士消失后的數(shù)息,暗處有兩人也隨即跟上。 …… 推門,便見少女已經(jīng)坐在了桌邊。 桌上擺放著幾碟菜,以及兩個的白玉質(zhì)酒杯。 視線落在酒杯上的瞬間,方士面色便閃過一絲僵硬,但很快換做笑臉。 “蕓兒若是已經(jīng)餓了,就先吃了也是無妨啊。” “吃飯自然是要兩個人一起吃才好吃。”看見方士走入房間,周蕓趕緊起身,卻是有些神秘地壓低了聲音,“方公子這些日子過得清苦,蕓兒特意從家里拿了爹一些好酒……希望方公子喜歡。” “喜……自然是喜歡的。” 方士臉上笑容不減。 眼睜睜地看著少女已經(jīng)在他的面前斟酒,將其中一個酒杯遞給他。 “些許濁酒,今夜便只有你我二人,還望公子喜歡。” “如此,多謝蕓兒了。” 方士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一陣清流劃過喉間,只是下一瞬便帶來一陣火燒般的灼熱。 他借著咳嗽順勢坐了下來。 “不過在下不勝酒力,怕是喝多一些就要醉了。” “嘻嘻,那方公子日后可要多練習才是,以后喝酒的時間……還多著呢。” 少女笑著道。 或許是難得喝了一點酒的緣故,方士眼中的少女,更添了一絲嫵媚。 讓人忍不住想親近,心中最后的一絲防備都漸漸地放下。 “距離青州大考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知公子在這里……可有耐心繼續(xù)等下去?” “怎么會沒有耐心,也不是什么枯燥乏味的事情,更何況周伯與蕓兒都對在下不錯,又怎會沒有耐心?”方士道,眼看著少女再次給他斟了一杯酒,甚至他連菜都沒有多吃一口,就再喝了一杯。 “那公子……若是有機會,想不想先去上京,謀一個更大的機緣?” “那種東西有嗎?蕓兒切莫再開這種玩笑了,做事情……還是腳踏實地來得穩(wěn)當。” 方士搖頭,一步登是絕不可能的,這點方士心中清楚。 正因為心中清楚,所以才覺得少女出的話有些可笑。 但也只當是對方隨意亂。 而少女也很快換了話題。 “蕓兒對過去的記憶也不大清楚,不過家父好像很崇敬令堂呢,一直他是一個英雄……不知公子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家父?” “英雄?嘿嘿……也不知周伯究竟知道多少,他最多算是梟雄吧……” 心中隱約傳來刺痛的感覺。 又回憶起了過去的事情,關于那兩個人的記憶讓他恐懼,想要將之忘卻。 所以順勢拿過了周蕓身邊的酒壇,朝著自己的酒杯里斟滿。 “方公子心中可有恨事?” “有!” “方公子心中可有恨之入骨的人?” “怎的沒有!” “那方公子……有朝一日若能手刃那人……” 原本他覺得體內(nèi)紫氣抵擋著逐漸渾噩的狀態(tài)。 可奈何方士體內(nèi)紫氣實在是太少,過了不多久,便徹底地沉浸于那種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 …… 后面究竟聽到了什么,而自己又了什么。 已經(jīng)徹底地忘記了。 只是隱約覺得少女與他之間交談甚歡。 最后一眼見到的,卻是少女提著籃子離開,而他……應該是躺在床上,因為身子是橫著的,而且身下的觸感柔軟,應該是換過不多時的被褥。 燈燭漸漸地暗去,讓他的意識變得模糊。 一直到不知過去多久吹來的冷風,讓他睜開眼睛。 頭暈的厲害,四肢酸痛。 房間里有微弱的燭火光輝,應該是點燃的燈燭未曾熄滅,如今已經(jīng)快燃盡了。 “呵……” 輕嘆一聲,他心里對于喝酒一事,更加地厭惡了。 那種酒后無力的感覺,以及醒來時候難受的宿醉,甚至讓他不能思考。 窗外是一片黑暗,正是夜里,只不知道幾更。 窗戶大開著,風正是從外邊吹來。 “原來如此……” 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便要去關了那窗戶。 只是勉強攙著墻壁走到窗邊,正要關了窗戶,卻忽見黑色穹之上亮著一點暗紅色光點,也不知是哪顆星辰,方士如此想著。 只是數(shù)息后,那星辰的光卻越發(fā)明亮,也變得越來越大。 莫非是上之物要落到自己這里? 心中徒然升起的危機感覺,讓他下意識地挪動腳步,只是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動彈不得。 而耳邊再次響起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 那聲音蒼老,仿若來自久遠的過去。 “輩……睜開眼睛!” “仔細看著,余降臨之時,贈爾一場造化!” 方士微微睜眼。 便見眼前紅光近在咫尺。 流光中仿佛懸浮著什么東西,手已經(jīng)不聽使喚地朝著那團紅光抓去。 是一張紙!手中觸感傳來,他心中正如此想著。 隨后,便覺得眼前驀地一暗。 沒了知覺。 …… 冥冥之中,有人在耳畔低吟。 “久聞書山遠,夢里見賢人。聽余一曲蓮華賦,且入繁華作妙文……” 蓮華賦? 似乎在什么地方聽到過這三個字。 還有那聲音…… 隨著意識越來越清晰,一陣惡寒席卷全身,方士終于還是睜開了眼睛。 簡單環(huán)視一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地上。 肚子上被什么壓著,呼吸有些不順暢。 方士正要抬起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正捏著的東西。 是一張泛黃的宣紙。 “……書……” 他口中呢喃著。 并不是認出了這張紙是什么。 而是紙上就寫著兩個大字——書。 以及在視線中也恰好出現(xiàn)了熟悉的身影。 “話回來,白姑娘不打算從我身上起來了嗎?” “還以為方兄已經(jīng)涼了,想著把你埋在哪里比較好。” 白起身,拍了拍裙擺,居高臨下地看著方士。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在地上睡到亮的,方兄還真是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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