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的沉默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方士在聽到高升所言后不多時,心中便已經(jīng)有了決斷。
雖不知高家到底有幾分力量,但從他口中說出的只言片語,自然也清楚高升究竟了解到什么地步。
他只是有些不知道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說。
或許對高升來說不過是聽了便了事的故事。
但對方士來說……
卻是一段難以啟齒的過去。
但他還是準(zhǔn)備將一切都說出來,或許在奧體的心里也曾經(jīng)有過那樣的想法,將過去的一切都說出來,便能在一定程度上減輕自己心中的罪孽。
盡管他也不覺得這些可以被稱作是罪孽。
“既然高兄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了,在下也自然不會多做隱瞞,但還請高兄答應(yīng)在下……切莫將那些事情都說出去。”方士的面色變得凝重,他的兩只手緊握在一起,隱隱顫抖著,“至于聽了那些事情后高兄打算如何去做,也全憑高兄意愿,在下——絕不會有任何脅迫!
高升卻是面色微慍。
頗為不自在地冷笑著。
“方兄將咱當(dāng)做什么人了,就算是這天塌下來,咱這嘴巴也比那鐵公雞的嘴巴牢靠。”
“如此……便多謝高兄了!狈绞啃闹薪K于完全平復(fù)了下來,在說出第一句話的瞬間,卻是一時連自己情緒都有些捉摸不透,似乎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在簡單地陳述著一件歷時數(shù)年的舊事,“或許高兄已經(jīng)知曉了,歐陽家本就起源于青州,而青州……在二十年前,曾有四大家!
……
正是天下大亂。
先帝自裁以祭蒼天,血染寢宮。
又上京群臣無首,便有六位皇子割據(jù)陳國六方作為六大藩屬。
表面上等待著祖宗祠堂里的神官立下下一任國君,但事實上卻早已摩拳擦掌地開始暗中較量。
青州,便是屬于其中一位皇子手中。
那皇子是誰雖不清楚,但當(dāng)初與那位皇子征戰(zhàn)天下的將軍總共有六位,其中四位正是出自青州,正有歐陽、方二家。
那皇子倒也是城府深沉,解決了其余兩位皇子后,便開始坐山觀虎斗,率領(lǐng)一眾將士合縱各方。
最終與僅剩下來的另一位皇子對立。
當(dāng)時兩位皇子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又祖宗祠堂里神官還未做出決斷。
強闖上京恐生變故。
根據(jù)祖上傳下來的典籍,這上京并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就算是皇子——也無法在那里為所欲為。
便各自休戰(zhàn),只是立下字據(jù),將陳國一分為二。
多出了一段太平的時間。
期間各家休養(yǎng)生息,方家迎娶了歐陽家的一位小姐。
只是好景不長,那位皇子終究還是按捺不住性子,派遣歐陽、方二家將士率領(lǐng)著一眾兵士,長驅(qū)直入上京。
妄圖以武力脅迫那位神官。
進去之后,卻是杳無音信。
不論是皇子,還是進去的將士,都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憑空消失了。
另一位皇子察覺個中蹊蹺,卻是覺得他的機會來了,便一舉進入上京。
只是……
一道消失了。
三個月后陳國多了一位君主。
那君主卻不是兩位皇子中的任何一個。
甚至都不是皇族。
但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而且也沒有任何人反對。
歐陽家那位將軍成了宰輔。
從此歐陽搬入上京。
……
“凡是發(fā)動叛亂的家族都滅族了。”
“不論是老人還是孩子,甚至是一條狗都沒有放過……青州那段時間死了很多人,據(jù)說劊子手砍頭用的大刀都斷了好幾把,死去的人都沒地方埋,許多曝尸荒野!
“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許多年,但好歹還是記著一些東西的,還在吃著飯呢,忽然有人闖入房間里把人抓了去,大哥試圖反抗,結(jié)果卻是一劍被斬了姓名……被關(guān)在牢房里,每天都有人被拉著送出去,那些送出去的人就再也沒有回來,甚至是眼睛一閉一睜,便是一個人沒有了……”
說到這里,方士情緒終是變得沉重,語氣也顯得越發(fā)沙啞。
卻是最終低下頭,沒有再說下去。
過去將一切從他身邊奪走。
當(dāng)年那位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大將軍,率領(lǐng)著部下踏足死地。
據(jù)說是被直接斬首,頭顱至今還懸掛在城門之上。
他們被人稱作是叛逆、國賊。
不論婦孺老幼一生都洗不凈此等罪孽。
也自然知曉為他們安上這一罪名的,正是曾經(jīng)的盟友,歐陽家的家主。
如今一國的宰輔!
高升聽罷,卻是輕咳一聲。
“原來方兄當(dāng)真是那方家遺孀,卻不知如今又有何打算?可是殺上那上京……”
“怎么可能!”
方士苦笑。
報仇之言早已不再方士考慮之中。
在這天下大亂之中,他們也正適合賊之一字。
當(dāng)年奪去他一切的那些人,或許都早已經(jīng)死得差不多了。
過去的記憶甚至都已經(jīng)變得模糊,反倒是離開了那生死囚籠后的記憶無比清晰。
成王敗寇,不過是如此。
他只想好好地活著,不再是作為方家子,而是作為方士。
好好地活下去。
“如今那歐陽靖以在下過去作為要挾,自然是不得不答應(yīng)他的賭斗了!狈绞块L嘆一聲,也給自己倒上了一碗茶水,“若是讓青州的人知曉了獲得天書認(rèn)可之人竟是過去逆賊的后裔,還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波浪,現(xiàn)在也只盼能安然度過這一道難關(guān)!
“方兄就沒想過報仇?那可是一家數(shù)十口人命……”
“自己的命都來不及清算,又何來的閑情去替別人的命討公道,報仇?呵……”
那段過去,讓方士都生不出報仇的心思。
更何況如今的他,又哪里來的時間報仇。
自己還能活多久尚未可知。
“那歐陽靖無非是尋一個借口來解決在下,畢竟平白無故地出現(xiàn)一位姓方之人……卻不知高兄又作何打算,聽了在下所言,又如何想的?”
“咱可不和方兄來那點虛的,若是那歐陽靖要你的性命,便用錢將你買回來!”高升言之鑿鑿,一臉認(rèn)真的樣子實在看不出是在開玩笑,“咱從小到大遇到的每一件事情,就沒有花錢解決不了的,到時候方兄就是咱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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