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送明堂夫婦走遠(yuǎn),冬鶯含笑上前,聲音中不出的佩服。
“若不是姐占得先機,這折柳會便也只是為明家白做嫁衣!只是奴婢不明白,這折柳會如果姐奪冠,別那蔣、蘇二府的公子不會罷手,恐還會引來其他的麻煩,姐怎么還……”
“怎么還要參加?”
明珠含笑接過她的話,眼神一瞬陰冷。地府三年,她無時無刻不希冀著報仇雪恨,重生在奉縣,便要入得京師才能接近前世的仇敵,參加折柳會不過也是為了能更快地縮短與仇敵的圈子距離罷了!!!
可是面對冬鶯的疑問,明珠輕描淡寫一笑。
“自然是為這千兩黃金。”
冬鶯想想也是,因為龐氏刻意打壓,她們手頭十分緊;從前在奉縣到底還能勉強應(yīng)付,入了京城,光是前頭明珠那番入宮,她便親見明家厚賞了那個來傳旨的太監(jiān);明珠今后要在京城活動,自然不能少了銀錢運作。
她點了點頭,抬眼再看這滿院的奇珍,從前許文馳愛慕明珠不過也就送點銀簪絹帕一類的物,這蔣、蘇二府竟這般闊氣,實在咂舌。想起明珠對這些俗物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冬鶯低聲道。
“若是姐急需銀兩,奴婢可以偷偷把這些東西拿去當(dāng)鋪賣了!”
卻聽明珠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傻冬鶯,你覺得京中當(dāng)鋪有誰敢收這些東西嗎?即便無人識得被收了,可是后腳落到那兩個人的耳中,我又如何自處?”
冬鶯恍然一般驚愕地睜大眼睛,謹(jǐn)慎地環(huán)顧四周。
“姐是……”
明珠只是淡笑搖扇,扇上的牡丹蝴蝶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竟似要飛出扇面竄入花叢一般。冬鶯心中一跳,姐這樣,別男子,便是她自己都要看得移不開眼了。
盛京有三條河流從東西南三個方向貫城而過,分別名為柳林河、青弋江、靜水;三條河水清澈,河道寬敞,更有座座形式各異的石制、木制的橋梁跨河而建。其中尤以柳林河上一座名為蓮鏡臺的廊形石橋規(guī)模最甚,眼下兩岸綠柳成蔭,風(fēng)光甚好,而折柳會的比賽地點便也在此。
當(dāng)明家的車馬轎輦出現(xiàn)在蓮鏡臺的時候,饒是明堂已經(jīng)花了許多銀子做足了場面,可是在富貴云集的都城盛京卻依舊無法撐起陣勢,終究,還是人群中不知誰呼了一句“那不是明家的馬車嗎”,圍觀的百姓們才紛紛轉(zhuǎn)過臉來,看著那輛緩緩?fù)O碌鸟R車,恨不得戳出一個洞來。
忽然,馬車的車簾緩緩地?fù)崎_,眾人呼吸一窒,可等了半,卻是跳下一個身著短襖裙裳的女子,看那五官,明顯平平嘛!有沉不住氣的當(dāng)下便大呼上當(dāng),讓讓開來。
“什么明珠不過爾爾,簡直是濫得虛名!”
“就是,那蘇、蔣二府的公子莫不是眼瞎了,這等姿色何苦奪來?”
“這你就不懂了,這兩公子不和的事早就有之,只怕奪美是假,斗氣才是真!”
……
你一言我一語,毫不避諱完全不顧車前女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被這樣言,冬鶯氣得柳眉倒豎,對著車中的明珠道。
“姐,這些人實在太過分了!咱們還是……”她奔向讓明珠現(xiàn)身震住他們的眼,可是想想又覺得攛掇姐有些不妥,畢竟一個閨閣姐當(dāng)面被人評頭論足始終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奴婢去命人取了步輦來,姐你先戴上幕籬。”
“不用這么麻煩。”
明珠微微一笑,已然從冬鶯糾結(jié)的語態(tài)中了然了她的郁悶,輕聲道。
“無需幕籬,一方面紗即可;另外,步輦也不用了。”
冬鶯猶豫了一秒,終還是依言照辦。
眾人正得暢快,忽見那車簾一撈,竟一個身穿黃色輕紗羅裙的女子被先前人從車上心翼翼地扶下了馬車。
那女子半張臉被一張面紗覆住,看不清臉上容顏,可是那纖細(xì)又不減豐盈的身姿卻若一枚柳葉輕輕撓過了眾人的心尖。饒是未點名身份,眾人這才明白真正的正主現(xiàn)在才來,前面那個應(yīng)該是她的丫鬟!
再看她步伐輕盈,走在路上裙琚翩飛,若梔子綻放,實在悅目,越發(fā)對面紗下那張臉感到好奇。為了一睹芳顏,很多人不管不顧地往這邊涌來,場面竟有些混亂。
明瑛一邊在前吃力開道,一邊忍不住心中得意!如果明珠能在這次盛會中折桂,明家自然也短不了好處!不過想起龐氏苛待,自別讓明珠識文斷字,就是尋常富貴家中給女子請的琴棋詩畫教習(xí)先生也沒有;若不是這個膽怯懦的妹妹逐漸生長得出挑脫俗,他們都已經(jīng)忘了一個賤妾生的庶女也會為家族帶來好處!
如此,明瑛不禁有些惱怒龐氏眼界狹隘,轉(zhuǎn)念記起這幾日都是妻子言玉珂陪著明珠臨時抱佛腳,不禁又有了幾分底氣。
畢竟他的夫人言玉珂可是明府最有見識的人!
冬鶯遞上帖子,扶著明珠一步一步邁上比賽的蓮臺高閣,看著四下潮涌而來的人,以及震耳欲聾的呼聲喝彩聲,饒是平素鎮(zhèn)定的她都有些緊張腳軟;可抬頭卻看明珠步伐不亂,身形不變,不時也有些詫異。
這……這真是還是原來那個姐嗎?她哪里知道,明珠千日閻殿,早已在駭然的地獄場景中淡定自若,這的鼎沸人聲怎奈何得了她?更別提她內(nèi)里的魂靈還是與本尊性格就截然不同的季明珠!
“心腳下。”
聽到耳邊淡淡吩咐,冬鶯猛然回神,這才暗惱自己的分心。她深吸了幾口氣,重新收攏心神,扶著明珠繼續(xù)上前。
就在兩人登到蓮臺最高處的曲廊時,驟然一聲利響,冬鶯還沒有回過神,卻見一支銳箭直朝明珠面門而來。
冬鶯嚇得失聲尖叫,完全僵在原地,來遲那時快,身體被人一推,卻是明珠側(cè)身一閃一個漂亮的回旋下腰竟是完美地避開了那支箭,動作翩躚華美,讓人完全忘記了此舉的初衷。
“好一個燕子翻身!”
隨著一聲高聲喝彩,人群立時沸騰起來!那下腰的柔軟連貫,沒有那一流的舞蹈功底如何能使得!不容貌,這明珠姑娘確實有兩把刷子!
“姐,你沒事吧?”
冬鶯驚魂未定走到明珠跟前,聲音中猶在顫,明珠微笑著搖了搖頭。
“走吧。”
恰在此時,一陣風(fēng)起,勢猛且烈,忽地竟揚起了明珠臉上遮覆的面紗,明珠正要伸手按住免于被吹走,到底卻晚了一步,那面紗已如蝴蝶一般偏偏蕩蕩往臺下飄去。
不好——
主仆二人忙探身循著它的方向看去。
這種事情雖是意外事件,可是女子的貼身之物若是落在什么別有用心的人手里,到底麻煩。這一動作,明珠那張若海棠照月的臉頰啥時便映入了眾人的眼中,在各式或驚嘆或艷羨或傾慕或夸張的反應(yīng)中,那翩躚而落的面巾霎時成為了眾人的焦點,有幾人為了搶奪那面巾已經(jīng)不管不顧現(xiàn)場比試起來!
轉(zhuǎn)瞬兇險的一幕竟變得迷離曖昧起來,不能一親芳澤,以貼身之物聊以慰藉總是好的。
明堂一看出事了,連忙命人出來搶下!可他到底低估了京中人的實力,眼看明家的下人被打得東倒西歪,他急得滿頭都是汗,還是兒子提點這才發(fā)現(xiàn)蘇、蔣二府的人也加入了戰(zhàn)局,可再一看兩府中人卻是在互相纏斗,似乎對那面巾完全渾不在意?!
眼看面巾就要落入一個身形彪悍的黑面男子手中,明堂險些暈了過去。
“不會為明家招來第六段婚事吧?”
明瑛也臉色蒼白,因為在那瞬間他已經(jīng)認(rèn)出了那黑面男子的身份,正是衛(wèi)長卿的貼身長隨。此人雖然武功了得,卻并沒有任何官職,白了不過是衛(wèi)長卿豢養(yǎng)的門客罷了,若是和明珠有了牽扯,真是讓明家撈不到任何好處!
眼看一切就要成為定局,忽然面巾方向一變,眾人正納罕其中變化,已有眼尖的人率先叫出聲來。
“是蠶鞭!”
卻見空中忽地躍出一人,手中長鞭輕輕一帶,那面巾終于緩緩垂落,最終落于他的手上。
“怎么……會是他?”
見一切塵埃落定,冬鶯忍不住失聲,只因手握明珠面巾的人他們都認(rèn)得,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京兆尹姬塵。
可是和周遭含羨帶妒的男子不同,姬塵面上卻依舊淡淡,那雙沒有焦距的漂亮雙眸此刻也一如既往平靜如斯。
姬塵似乎有些茫然,他看了看手中握著之物,忽然抬起了頭朝明珠站立的方向看去。明明知道他看不到,被那個如無暇白玉一般的男子注視著,明珠的心跳還是亂了幾分;想起此人的遭遇,不知怎的竟讓明珠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唏噓錯覺。
可是她這個感覺還未持續(xù)多久便瞬時被另一種情緒替代。
在眾人的驚訝失聲中,只見那張萬人爭奪的面巾在姬塵的掌心化為了粉末,下一秒丟在風(fēng)中,便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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