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注視,明珠突然轉過頭來,衛長卿不由一個激靈,一股寒意順著背脊爬上來,將他方才的綺思打得煙消云散。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冷酷,幽暗,滿溢刻骨的恨……
為什么會這樣?
這盛京之中,算計過明珠的人多不勝數,無論內心如何想,但大多數時候,明珠都能保持一種溫和的克制,可她卻偏偏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厭恨,衛長卿自問與她并無太大過節,甚至比不上曾經欲縱馬踩死她的安心公主,實在想不出明珠有什么理由恨自己。
明珠很快移開了視線,微笑著同身邊的其他人話,仿佛剛才不過是衛長卿的錯覺。
有了衛長卿珠玉在前,緊隨其后的各位貴族子弟便被他襯托得平庸起來,大多數人不過射中兩三個,便已是萬幸,能射中四個香囊的更是屈指可數,蔣玉衡也無心表現,敷衍地射下三個香囊后便下了場,倒是蘇蕩習慣與蔣玉衡爭個高低,一口氣射了五個,心滿意足地拎著在蔣玉衡面前晃了一圈,可惜蔣玉衡心不在焉,根本沒有理會他,蘇蕩覺得沒趣,又懶得為了那個無聊的魁首之名去費力奪另外兩個,干脆將那串香囊往托盤里一扔,自顧自喝酒。
誰知明珠竟然起身離座,走到蘇蕩面前笑問。
“蘇公子將香囊扔在一邊,想必是不在乎輸贏了,是否能送給我?”
蘇蕩愣了一下,方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撈起香囊一并遞給明珠,十分豪爽地道。
“好在做得挺精致,你喜歡就全都拿去玩好了。”
明珠道謝接過,目光滑過席面,瞥見姬塵淡定飲酒,面色卻不太好,彎了彎嘴角,對蘇蕩狡黠地眨眨眼。
“我可不是拿來玩的,若能奪得魁首,陛下必然有賞賜,明珠雖是女子,倒也想奮力一搏。”
蘇蕩酒盞里的酒液差點沒灑在衣袍上,他睜大眼睛。
“可是方才好像沒……女子可以參加比試啊?”
“陛下也沒女子不行。”
“有道理!”
蘇蕩似乎來了興致,拿起弓箭站了起來。
“那我再教你兩招,一會上場,你只要再射中兩個就贏了!”
蔣玉衡終于皺起眉頭。明珠這是打算利用獻帝話中的漏洞,率先奪魁,好讓姬塵不必出場?為了那瞎子,她還真是不予余力!
“蘇公子,陛下命舉行這場比試,乃是希望你我拿出實力,勇奪魁首,你豈能當做兒戲?”
見蔣玉衡不高興,蘇蕩便很高興,挑眉反問。
“方才陛下已經了,無論什么方法,只要取得七只香囊就算贏,我就是想讓明珠奪魁,你管得著么?”
蔣玉衡一時語塞,上座的獻帝面色也有些陰沉,這比試本就是衛長卿想出來的主意,不過是為了試探在座男子的身手,若有誰腿腳不便,一上場表現便能看出,若在座的女子也進來攪合,豈不是反而添亂。
容太妃這個侄兒,真是太沒規矩眼色了!
心中雖然不悅,但獻帝也不便表露出來,倒是安心公主聽了明珠的話,也按捺不住了,立馬起身拿起弓箭。
“既然女子也可以參加,那本宮也要試試看!”
明珠已經有了五個香囊,她堂堂公主豈能輸人?何況還是這個低賤的商女!
蔣妃的臉色很難看,她這個驕縱的女兒還是涉世未深,被人兩三句話便自愿當了槍使,竟不自知地成了明珠的幫手。
“安心!你昨夜不是和母妃手腕子疼得厲害,握筆都會打顫么?怎么還那么調皮不肯安生!”
被蔣妃冷冷的話一提點,安心公主才回味過來,不甘地重新坐好。
比試仍在繼續,除了少將軍梁潤發揮失常,只射中兩個香囊讓眾人大跌眼鏡外,別人的表現都無驚無喜。
終于輪到姬塵上場,趁別人未曾注意,他不著痕跡地將袖中藥丸取出,借著飲酒的間隙服了下去,這才起身接過太監遞來的弓箭。
麻藥可以緩解疼痛,可是同時也會讓敏銳度大大降低,而這正是精妙箭術不可或缺的一點,姬塵的身手有目共睹,在去年的圍獵大會上,他即便看不見,也能反手射中掠過水面的蜂鳥,如果此時表現不佳,自然要惹人懷疑。
可是若不服藥,只怕連拉弓都會顫抖……
“姬大人請留步。”
溫柔如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一片蓮青色的衣角盈盈而動,來到他的面前,姬塵暗嘆一聲,她又想干什么?
回頭卻溫和有禮地頷首。
“明姑娘有何指教?”
明珠心中輕嘆,明明已經是親密無間的關系,在人前卻不得不保持著這樣陌生的距離,真是叫人沮喪,她此刻才發現,自己是多么希望正大光明地與姬塵攜手走在陽光下,她福了福,將蘇蕩送給她的五個香囊雙手奉上。
“此前明珠柳林河落水,幸得壽王妃相救,前日又承蒙前來拜會的姬大人送我回家,明珠本就不擅射箭,不如將這些香囊贈與大人權當謝禮。”
姬塵愣了愣,他此時手腳已有些發麻,實在沒有信心發揮出平日的箭術,但如果只用射中兩只,那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原來她主動向蘇蕩討要香囊,卻是打的這個主意!
他不由微微勾起唇角,去接香囊的時候,不著痕跡地握了握明珠的手,用低得只能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
“別擔心,我自有辦法,不過只怕這里有人卻不能全身而退。”
明珠還沒明白他的意思,姬塵已經毅然走向梅花林,他闔上眼,似乎在用心傾聽擦過梅枝的風聲,雪花落下,在長長的睫毛上輕顫,這才張弓搭箭,食指輕彈,兩只金箭如流螢般先后劃過梅枝,枝頭的香囊飄搖而落,滾在雪地上。
太監急忙跑過去將香囊撿起來,為難地看向獻帝。
“獻丑。”
姬塵微微一笑,十分謙遜地將金弓放回托盤,然后動作利落地走回席位,撩袍落座。
他輕而易舉便射中兩個,加上明珠所贈的五個,自然成了第一個集齊七個香囊的奪魁者,蔣妃和蔣玉衡的臉色都非常冷冽,獻帝也握著金杯半晌都沒能送至唇邊。
“玉衡不必露出那種表情,這不過是佐餐菜,若輕而易舉就能被除掉,那這位十三殿下也太令人失望了。”
衛長卿雖故作淡然地轉著酒杯,落在明珠身上的目光卻是陰晴不定,對自己是毫不掩飾的恨意,而對姬塵,卻恰恰相反,那個十三殿下,究竟有什么地方令她如此傾心?
他的神情落在蔣玉衡眼中,他嘲諷地笑了笑。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衛大人可別叫我看一場蹩腳的戲。”
姬塵奪魁,獻帝雖然心中不悅,但也要顧及面子,照例問姬塵要什么賞賜,姬塵想了想道。
“臣方才站在梅林當中,聞幽香撲鼻,想來宮中梅花開得極雅,還請陛下恩賜一枝。”
這個要求又雅致又簡單,獻帝豈有不準之理,當下命彥順用銀剪刀絞下三尺來長的一株紅梅,插在膽瓶中,抱到姬塵面前剛要往桌上放,姬塵又道。
“臣之所以僥幸奪魁,全仰仗方才明姑娘所贈的香囊,所以這枝梅花理應轉贈給明姑娘,還請姑娘笑納。”
見眾人神色各異的目光朝她投來,明珠也不由一愣,方才自己是為了給姬塵解圍,才打著謝禮的幌子送他香囊,可他這又是唱的哪出?
莫非姬塵真的要兌現他的話,讓自己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可是現在……真的是時候么?
望著面前紅梅吐艷,色若胭脂,明珠忍不住伸手觸了觸那柔嫩的花瓣,面上微燙,蘇蕩不大高興地湊過來。
“你倒好,借花獻佛,拿著我的香囊,去討好別的男人!”
語氣酸溜溜的頗有些不平,明珠利用了蘇蕩,也有些愧疚,只得道。
“是我不對,你若喜歡這梅花,盡管拿去……”
蘇蕩點點頭,看她半晌,作勢就要將那膽瓶抱走,最終卻只是將瓶子掉了個方向,他長長一嘆。
“罷了罷了,看你那萬分不舍的表情,我若真拿走了,你豈不偷著哭鼻子?爺是君子,不愛做這強人所難的事,橫豎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將來你在人家那里吃了虧,自會想起爺的好處,罷了罷了!”
他在那花枝上折下一段,放在鼻尖嗅了嗅,順手便將那花遞給身后斟酒的宮女。
“喏,送給你了。”
明珠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倒覺得蘇蕩這人正如其名,為人率性坦蕩,并不強人所難,倒有幾分可愛,正想些什么,一個蒼老的女聲卻突兀地打斷了她的思路。
“陛下,娘娘,銀琴姑姑在掖庭自縊身亡了,死前緊緊攥著一樣東西,奴婢看著不大像是她的,唯恐有什么蹊蹺,故而呈上來,請陛下和娘娘裁奪。”
獻帝猛然站了起來,五官扭曲且古怪,明珠從其中看到了悲傷和憤怒,看來銀琴作為陪伴他多年的知心人,獻帝多少還是對她有幾分感情的,否則堂堂帝王,不至于為此在人前失態。
明珠皺起眉頭,銀琴當初也是季家覆滅的推助者之一,正是死不足惜,可她這次明擺著是著人別人的道,以她的性格,只要還有一分翻案的機會,都斷不會輕生,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自縊,可謂大有文章。
明珠幾乎已經猜到,對方下一步打算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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