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端陽將至,盛京的街道又熱鬧起來,梁瑞英、梁固先后殞命,鎮(zhèn)西侯府元氣大傷,暫時是沒有心力折騰,明珠便是難得清閑,近來幾個月,先是蔣府覆滅,后又是瘟疫之災,接著竇氏發(fā)喪,別苑的下人們陪著她熬,也沒好好休息過,個個臉上都帶了倦容,明珠自己也有些心力不濟,于是近日干脆馥蘭館也不去了,只在家中看看書,侍弄花草,下人們有家的,放他們回家團聚,賣到府上的,便放他們去街上玩耍,府中只留冬鶯、銀蓮和幾個當值的人。
明家早派人來請明珠端午那日回明府過節(jié),可明珠根本不想見到明家人那些面孔,便拒絕了,何況她早已和姬塵約定,端午那日一同到青弋江看賽龍舟,晚飯自然就在姬府,如今季明錚、王璧君等她的親人都住在姬府,倒比別苑更新她的家,只不過為了名聲,她也不便沒事時常往那邊跑。
見明珠閑得發(fā)慌,冬鶯和銀蓮便攛掇她上街逛逛,挑些過節(jié)的東西。見兩個丫頭一臉期待,想必也是憋悶了許久,橫豎無事,明珠便依她們,帶了帷帽步行上街。
因為梁端陽,明珠并不喜歡端陽節(jié),曾經她聽到這兩個字就反胃,可她如今心理已經強大了許多,梁端陽三個字,已經無法對她造成傷害。
一路走來,沿街的都是賣粽子、香囊、艾葉等過節(jié)事物的,新鮮出鍋的粽子散發(fā)著箬葉的清香,剝開來或晶瑩剔透,或色澤金黃,咬上一口,又香又粘。還沒下鍋的生粽用各色繩子綁好,一排排碼在竹簸箕里,冬鶯和銀蓮一面興奮地挑揀,一面回頭問明珠。
“有豆沙、蜜棗、松仁、火腿、蛋黃……姐喜歡什么餡兒的?咱們也買些回去煮。”
明珠笑著搖頭,指了指一旁賣粽葉的販。
“何必要現成的,我們就買些粽葉之類的,回去自己做餡兒自己包來煮,不是更有趣嗎?”
冬鶯銀蓮聽要包粽子,都很興奮,銀蓮更是拍手道。
“這個主意好!我們可以多包一些,等端陽那日過去姬府,帶給大家嘗嘗!”
這話倒是點醒了明珠,她還在煩惱端陽那日去姬府過節(jié),要準備些什么禮物,珍奇古玩,俗氣又生分,而山珍鹿茸,姬府也不缺,倒是送幾個親手做的粽子,有趣又真心實意。
打定主意,明珠便彎腰挑了許多蘆葦葉、竹葉、箬葉、月桃葉等,打算多做些口味,扎了整整一大捆,這才折返別苑。
三人慢慢散著步,明珠突然感覺背后一涼,似乎有道視線射來,咻地轉過身,卻只有川流不息的人群各自笑買賣。
“姐,怎么了?”
明珠摸了摸毛孔豎起的胳膊,搖了搖頭。
或許是最近沒有休息好,太過一驚一乍了……
回到別苑,丫頭連忙迎上來接過冬鶯和銀蓮手上的東西,又對明珠稟報道。
“龐朧煙在廳中等著姐。”
自從上次兩人達成協議后,別苑的大門便不再對她緊閉,明珠交待可以放她進來,只是下人們依舊不會給她好臉色,明珠跨進大廳時,見龐朧煙穿著一身白色孝服,壓著椅邊而座,下人們并沒有給她上茶。
明珠悠然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茶盅潤嗓子。
“俗話,要想俏一身孝,表妹這樣,倒真是個美人胚子。”
龐朧煙已經顧不得明珠的諷刺了,她急忙站起來,走到明珠面前。
“表姐,你能不能想個法子,鎮(zhèn)西侯府我、我很快便估計待不下去了!”
明珠輕輕挑眉。
“哦?”
龐朧煙哭喪著臉。
“昨夜梁家家廟里的女主持來送平安符,那老尼姑暗地里和蔣蕊,我當初沒過門就和梁固茍且,絕不是個安分守己的,耐不住寂寞遲早要偷人,便攛掇蔣蕊把我送去家廟里出家,蔣蕊也好似動了心,讓她過了端陽節(jié)就來接人,表姐,我才十七歲啊!正是青春韶華,我不要往后七八十年都對著金胎泥塑,你快幫幫我吧!”
明珠嘴角輕輕一提,自梁固出事到發(fā)喪,也有十來了,龐朧煙可一次都沒有前來兌現當初的約定,她那時就料到,只要她還能繼續(xù)在鎮(zhèn)西侯府過逍遙安穩(wěn)的日子,就有可能會再次爽約,所以她命銀蓮送了那老尼姑一百兩銀子,讓她去蔣蕊耳邊了那番話,這不,龐朧煙馬上坐不住了。
“這樣啊!梁家還真狠心,不過想想也是,梁固獲罪被殺,你待在鎮(zhèn)西侯府便時刻提醒著他們這個恥辱,而蔣蕊有史秋凝這個貼心孝順的兒媳,看你自然更多余了,我看唯有快些把梁康和史秋凝之間的丑事揭開,把史秋凝除去,讓蔣蕊無人可靠,才會想起還有你這個干兒媳婦……”
龐朧煙怔了一下,明珠的話恰好到了她的心坎上去了,雖然史秋凝對她不錯,但是此女系出名門,貌美又知書達理,在蔣蕊眼中,是真正的大家閨秀,不像自己是上不得臺面的下作商女,如果除掉史秋凝,蔣蕊便只剩梁瑞英那個被扶正的通房陳氏,蔣蕊總不可能放著自己不親近,去親近這個靠勾引梁瑞英上位的洗腳婢吧?
“表姐得很是,只是一來我沒有證據,不敢貿然去蔣蕊面前告密,就算她相信了,鎮(zhèn)西侯又怎會放過我呢?恐怕下場比做姑子更慘……”
明珠輕蔑地笑了一下。
“告密是最下乘的辦法,不如讓她親自捉奸在床,這樣既和你沒有半點干系,又達到了目的,不是很好么?”
龐朧煙犯愁。
“可是那兩人十分謹慎,都是選蔣蕊和梁瑞武不在府上時行事,豈是那么容易捉的。”
明珠道。
“既然如此,你就給他們制造機會,據我所知,端陽那日,皇上會到青弋江上看龍舟比賽,梁家近日損失很大,所以梁瑞武為表忠心,會親自護衛(wèi),不如就選在那。”
龐朧煙又道。
“梁瑞武倒還罷了,可是蔣蕊平日里出門,不是燒香拜佛,就是觀燈賞會,一般都帶著史秋凝,近來梁府頻頻出事,她自然不會去看賽龍舟了,便是去,也要拉著史秋凝一起,卻有些難辦。”
明珠想了想,對她招手。
“關于這點,我倒是有個好主意,你過來我細細與你聽。”
衛(wèi)府,畫廊金粉半零星,池館蒼苔一片青。花陌蕉葉之下,梁端陽懶洋洋倚在美人榻上,長方幾上,放著冰鎮(zhèn)的蓮子羹、酸梅湯、杏仁豆腐和綠豆涼糕等消暑食品,她眼皮朝左邊一抬,香蘭便立刻會意,跪在地上,用銀勺挖了綠豆涼糕喂到她唇邊。
那夜里,因為衛(wèi)長卿指鹿為馬,讓梁固得以脫身,本以為借此能化解和鎮(zhèn)西侯府的僵局,誰知葉丞又挖出陳年舊賬,梁固到底沒保住,和娘家和解的事也沒了希望。
但就在近日,獻帝突然命人來宣衛(wèi)長卿進宮,衛(wèi)長卿回來后,獻帝雖然沒有提半句讓他重返朝廷的話,卻如同從前般讓他陪著看了戲,衛(wèi)長卿也很聰明,討好人極其巧妙,又不顯得刻意諂媚,獻帝一開始緊繃的臉,到后來漸漸有了笑容,今日便又招了衛(wèi)長卿進宮相陪。
看來打了巴掌之后,很快便該上蜜糖了。
所以梁端陽才有心情在花下納涼,正在愜意之時,丫鬟前來稟報,龐朧煙前來求見,梁端陽從前待龐朧煙尚可,不過是要利用她對付明珠,如今她已經同梁府斷絕了關系,實在想不到自己還有龐朧煙還有什么地方需要巴結自己,莫非是在鎮(zhèn)西侯府過得悲慘,想到衛(wèi)府給投靠她不成?
想到此處,梁端陽不禁有些好奇,本來打算讓人趕她出去的,生生改變了主意,點頭讓放她進來。
很快,龐朧煙便被帶到了她的面前,帶著點討好的微笑,端陽懶懶地坐起來,示意香蘭給自己打扇,眼皮都沒抬一下,也不發(fā)話,只是撥弄著自己長長的護甲。
龐朧煙有些尷尬,只得主動將帶來的一個雕花盒子奉上。
“我記得端陽便是縣主的好日子,所以備了薄禮,還望縣主不要嫌棄。”
商門戶的女兒,能送出什么像樣的東西,梁端陽甚至沒有接過,只示意丫頭接過,不過這次,她好歹還是抬起頭來。
畢竟,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龐朧煙算是鎮(zhèn)西侯府唯一一個沒有和她劃清界限,并且還尊她一聲縣主的人了。
“難為嫂子竟還惦記著。”
龐朧煙嘆道。
“不止是我惦記著,其實義母也沒有忘記,我昨去請安未見義母,回來時卻無意看到義母在縣主舊日的閨閣中,拿著縣主昔日用過的妝鏡垂淚,可見她老人家心中,始終是心疼女兒的,滿那夜里,回府的路上義母還責備我們這幾個當媳婦‘始終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關鍵時候一個也靠不住,反觀端陽雖被逐出了鎮(zhèn)西侯府,看見親娘被人糾纏,怎會不挺身而出?’”
梁端陽手指一頓,果然浮現出幾分喜色,龐朧煙趁機道。
“俗話母子分離,活樹剝皮,縣主不在的這些日子,義母可是想得緊,若是縣主在端陽那日請義母前來,她念著是你的生日,定不忍心拒絕的,到時候母女相見,我在旁邊幫著和和,哪有解不開的結,若是義母原諒了你,將來父親大人那邊也好話……”
實話,龐朧煙這個提議,倒是真讓梁端陽有些動心,上次走橋,她也感到蔣蕊對自己似乎沒有從前那般抗拒,加之她從寵愛自己,龐朧煙的話,她并不懷疑,只是……
“嫂子突然這樣熱心,倒叫人很不習慣,何況本縣主對你也不算有恩……”
梁端陽笑容中的警惕讓龐朧煙不覺咽了口唾沫,明珠的果然不錯,梁端陽不是那種輕易就會上鉤的人。
她按明珠教她的,表現出幾分窘迫,低頭捏著手帕咬著下唇,許久才在梁端陽的審視下抬起頭來,紅了眼眶。
“縣主,義母打算過些日子,就讓我前往家廟出家,算是為夫君守節(jié),整個鎮(zhèn)西侯府,沒人肯替我話,我便想到了縣主,只有縣主在梁府,我才有倚靠,縣主,我不想出家,不想過粗茶淡飯整日誦經敲鐘的日子!”
原來如此,難怪……
梁端陽凌厲的神色舒緩下來,起身笑道。
“你放心,如果你能幫我修復和母親的關系,這件事,我還是得上話的,你跟我來,我寫一封家書,你幫我?guī)c母親……”
龐朧煙連忙趁是,唯諾地跟在梁端陽身后進了屋子。
當夜里,梁端陽的信便交到了蔣蕊手上,龐朧煙謊稱自己回娘家的路上,被梁端陽截住苦苦相求,才肯替她帶了信,蔣蕊本不欲看,但想起滿之夜,梁端陽夫婦的維護,心中一軟,還是接了過來。
龐朧煙看過那封信,不得不,梁端陽確實很有才華也很擅長針對人心,這封家書絕口不提梁瑞英之死,只是把從到大,蔣蕊如何疼愛她的點點滴滴、以及被趕出鎮(zhèn)西侯府后遭受的欺辱委屈寫了進去,字字挖心掏肺,如果不是知道梁端陽是個什么樣的人,龐朧煙都快被她感動了,且紙上還刻意滴了淚漬,蔣蕊一邊看一邊抖,想象著女兒受苦的樣子,心如刀絞,眼里噙滿了淚花。
“除了信,她可還叫你帶什么話?”
龐朧煙忙道。
“縣主,端陽是她的生辰,端陽這個名字還是義母取的,所以無論如何,都想在生辰之日,親手為娘做一碗面,磕個頭,拜謝親娘的生養(yǎng)之恩。”
蔣蕊聽得心酸,很久之后才合上信紙,深吸一口氣。
“也罷,她再不爭氣,也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既是生辰,就圓了她的心愿吧!只是那,就你一人陪我過去,別告訴你大嫂和二嫂,你大嫂我倒是信得過,就怕她在瑞武面前漏了嘴,至于陳氏,她還不配……”
龐朧煙心中歡喜,點頭如搗蒜。
“媳婦一定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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