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句話,讓百里琴渾身的血液好似凍住,下一秒只覺雙目酸澀,幾乎便會落下淚來。她偏過身子,仰頭深深呼了幾口氣,雖然強行逼退了眼中的濕意,可那愛而不得的委屈卻如潮水一般席卷了她的心,讓百里強幾乎控制不住崩潰控訴。 不服從命運的安排,她能怎么辦?自己不是沒有爭取過,沒有抗爭過,沒有堅持過。若那人真的在三年前已經化作了一縷塵煙,那也罷了;可偏生他好端端地活著,卻在自己鼓足勇氣幾番告白之后,錯愕地回避了她自少女時期就憧憬、積攢、沉淀的夢。這種幻想破碎的苦痛,讓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切實嘗到了撕心裂肺的滋味,可偏生卻又清醒地知道,這不過是她的一廂情愿,季明錚并不欠他,連質問的資格都沒有…… 這一刻,百里琴只恨自己活得太過清醒,若是那等悲秋傷月的糊涂女兒,或許只是流淚傷懷就能讓人不自覺心軟,遇到心志不堅憐惜女郎的郎君甚至能得償所愿;然而她又慶幸自己是個理智倔強的女子,畢竟季明錚并非那等憐花倜儻的風流公子,那樣做只會引得他越發反感與厭惡吧? 于是百里琴深吸了一口氣,再轉過身時臉上已是撐起了一副得體的笑意。 “之前是本宮失禮了,還請三公子不要介意。” 失禮?! 季明錚皺眉,百里琴臉上的表情無可挑剔,是那種深宮中成長打磨出的圓潤與體面,自帶三分距離,更有著無法觸及的雍貴,與前兩次他們二人見面時候的樣子判若二人!若非他能清晰地看出百里琴并沒有戴人皮面具,此刻甚至產生眼前人已然置換的錯覺。 見季明錚半無話,只是凝著一雙眼無悲無喜地注視著自己,百里琴有些不自然地拉了拉衣袖。 “既然三公子已經有了答案,那便可以走了,這里乃本宮府邸,讓人看到私會外男終究不便。” 知道她忍得多痛苦,被心愛之人如此不帶情緒冷眼對待,真怕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挺不過去在他面前失態哭泣! 這幅冷冰冰拒人于千里的態度讓季明錚難得地一怔。他也搞不清自己怎么聽到明珠與姬塵的話便來到六公主府,心中雖毫無波瀾且沒有任何期許,可是再聽到百里琴的逐客令的時候,內心卻意外地空落落的。 既然主人都發話了,現在強留在那就顯得有些不識大體了;可是就這樣一走了之,季明錚又覺得有些……不對,可究竟哪里不對他自己也不清。 他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想,再者像個潑皮無賴一般死纏著對方姑娘不是他季三的風格,且也從未做過。 季明錚定定看了她一會,然而她面上依舊維系著那番波瀾不驚的模樣,到顯出一分高深莫測的味道……季明錚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到什么,終是對百里琴抱了抱拳。 “是明錚打擾了……保重!” 這番鄭重其事,落在百里琴眼中卻有一股訣別的味道。她背過身去,沒有回應。 她怕自己會舍不得出口挽留,她不想在他面顯露出絲毫不妥,她是大魏堂堂的公主,不允許自己懦弱;事不過三,她已經恬不知恥地向他傾露內心情@愛兩回,不會再有第三次;再者苦求而來的施舍同情,不是她要的! 這也是她身為百里琴的底線 是一國公主最后的驕傲! 百里琴就這樣站在微風中,院中的竹葉簌簌作響,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身后傳來沈珍的聲音。 “殿下,馬上就要下雨了,您怎么站在這里?” 百里琴聞言抬起頭來,這才感受到面上的濕意,她納納地抬起手,這才發現所觸之處盡是水漬,原來……縱是百般強忍,可那深入骨髓的情緒還是如抽絲剝繭一般讓其難以勘破…… 沈珍一看她這個樣子,登時嚇了一大跳。 “殿下,您怎么了?” 百里琴卻只是一味搖頭,“珍姑姑我有些累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沈珍如何放心。 “那奴婢扶殿下進去歇息,我在外面守著,殿下若有需要盡管喚奴婢。” 這一次百里琴沒有拒絕,沈珍服侍百里琴睡下,又點上了安神香,直到聽到床榻上傳來綿長的呼吸聲,這才輕手輕腳走到院外,招手呼喚了個丫鬟進來。 “你速速入宮拜見太妃娘娘,就殿下身上有些不爽利,請她派個太醫來看看。” 丫鬟道了聲是,退下不表。沈珍站在院中,看著明月映照下將軍打馬的威武英姿,重重嘆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百里琴為何事傷懷,不過她忽然要把這面心愛的照壁移走,沈珍隱隱察覺出來什么。這么多年來,六公主一直對婚嫁一事避而不及抗拒不已,如今容太妃又相中了探花郎許文馳,莫非—— 她服侍百里琴長大,自是一心希望主子此生平安順逐,能找到如意郎君和和美美白頭到老,以后還要去侍候殿下的兒女。如果—— 沈珍的目光又落到了照壁上英武不凡的將軍雕像身上,不知這個人是誰,何不稟明榮太妃,憑她對女兒的疼愛,或許能成就百里琴一段美好姻緣。 再季明錚這邊,從六公主府出來,他頭腦中一片混亂。 這么多年孑然一人,在本該情竇初開的年紀,他去了舊都靈郡成為百里瑕的伴讀,身感責任重大,為了不連累家族,更是為那位白紙一般的純真皇子操碎了心,根本無暇私慕什么佳人;而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對一切懵懂無感的他,為了避開蘭夫人的沒完沒了的相看逼婚,選擇了遠赴邊關,披甲上陣;至于后面季家遭到滅頂之災,他一個本該化為煙云的死人,好不容易偷來這一條命,滿腹胸襟只有報仇雪恨四個字,那些世人的旖旎愛恨更是從此拋之腦后。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他,突然有朝一日冒出一個女子傾述對他的癡纏愛戀,帶著不同于旁人的嬌羞與坦蕩講述對自己的牽腸掛肚…… 那種感覺怎么很是奇妙,讓幾度生死的季明錚不禁也有些招架不住,在明珠與姬塵大婚當日,幾乎是狼狽地落荒而逃。 誰能想象讓邊疆諸國與其交手過的猛將都頗為忌憚的季明錚,居然也有這樣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時候? 樂視怎么呢,有道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他能輕松地調侃姬塵與明珠,也能恰到好處地在兩人發生間隙的是時候畫龍點睛,卻在自己深陷其局的時候……不知所措了。 季明錚兜兜轉轉走了一圈,正是酷暑盛夏,柳林河畔游人如織,因月亮已高,現下周遭盡是你儂我儂的兒女。 季明錚呆呆看著水面上盞盞漂浮的荷燈,只覺得分外刺目。 這些人怎么這么無聊,難道滿肚子除了情啊愛啊,就沒有點家國情懷,民生社稷?真是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果真有什么君王就有什么百姓! 不過想起白日里姬塵和明珠膩歪的情形,季明錚收回了前面那句話 有道是人各有志,季明錚不削地抬眼,卻看一個六七歲的男童從攤販上買了一盞粉紅色的荷燈,蹦蹦跳跳朝一個扎著總角的女孩走去。 見姑娘一臉欣喜地接過荷燈,這鬼竟然湊過臉“啪嘰”在她粉嫩嫩的臉頰上香了一口。 季明錚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心道這才幾歲的娃娃,竟然就做出如此登徒浪子的行徑!正想上去給這個鬼點教訓,卻見那女孩非但不反感,還笑得開懷,甜甜道。 “長大我要嫁給你做娘子!” 季明錚實在忍無可忍,他一直覺得妹季明珠之所以悲劇,便是被衛長卿浮夸虛偽的甜言蜜語、華而不實的浪漫招數迷惑。他最見不得那些私下用恩惠誆騙姑娘的男子,若是真心愛慕一個人,就應該堂堂正正地去提親,許她以正妻之位,并且一生呵護永不背叛,那些讓女子為其傷心流淚,受盡折磨的男子,根本不能稱之為男人;而這些以恩惠捕獲芳心,花架子不斷的虛偽之徒更是假仁假義,不能托付! “年紀,就來學這些旁門左道騙姑娘,算什么頂立地的男子漢!” 兩個童一驚,不妨忽然冒出個兇神惡煞的男子對他們指指點點,頓時不知應該如何反應。 只見季明錚轉臉又對那嚇得一愣一愣的女孩和顏悅色道。 “妹妹,你年紀還,可不要被這些狡猾男子騙了去,怎么能只一盞花燈便任他輕薄?別難過,叔叔幫你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膽大包的鬼!” 完,果真揮起了拳頭。 那兩個孩子哪知出來一遭竟會遇到這等怪人,俱都有些嚇呆了。就在季明錚的鐵掌將要落到那男孩身上時,姑娘一把丟下荷燈,伸開雙臂護住男孩,一掃臉上的溫婉乖巧,像一只老虎般氣勢洶洶道。 “我就是喜歡被他騙關你什么事?有本事你也去騙一個大姑娘娶回家做媳婦啊!” 季明錚不料這女童年紀雖卻頗為潑辣,更是被她后面的話震住,掌心僵在空中,神色尷尬中夾雜著若有所思。 兩個童見他前一秒還要教訓人,現在竟一言不發,加之季明錚長得筆挺高大,又是征伐戰場慣行殺戮之輩,威壓成,不免有些害怕。 姑娘悄悄拉了拉呆若木雞的男童的手。 “肯定又是一個沒有錢討媳婦的光混,我們走……” 看著兩個鬼溜之大吉,季明錚額上的青筋不住跳動。他明明好心讓女孩不要被騙,怎么最后她非但不領情,還罵他是娶不到媳婦的光棍? 雖然……似乎也是…… 季明錚摸摸鼻子,更覺得煩躁了!想起百里琴那張冷若冰霜的臉,腦海中又不由自主浮現出她對自己欲語還羞的青澀模樣。 似乎比起前者,他更喜歡看到她后面這個表情…… 那個許文弛真是好命,以后還能看到她更多不同的姿態,季明錚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一閃而過的思緒讓他有些驚詫,不對,他這是怎么了? 季明錚搖搖頭,卻心血來潮想去會會這個家伙,畢竟……他曾經對明珠戀戀不忘,還去百里衡面前討法找她的麻煩,明珠既然是自己的義妹,于情于理他都應該多為其考慮一下……吧…… 十三王府,已然夜深,可夫婦二人卻因為這個意外的好消息都有些興奮地睡不著。 姬塵苦勸明珠良久,見她神采奕奕雙目明亮,完全沒有一絲倦怠,終是放棄了讓其歇息的念頭,轉手從書架上拿了一卷《千字文》遞給她。 明珠有些不解,只聽姬塵道。 “看一看,挑幾個喜歡的為孩子取個名字。” “啊?” 她實在跟不上他的思路。“這,這才一個月……況且還不知是男是女……” 萬一選定了一個,過幾日又想到更好的,這樣來回折騰豈非自尋煩惱?對此事明珠自己深有體會,因為是季家唯一的女兒,她的名字直到周歲才定下,父親季修賢身為帝師,學識淵博,卻覺得沒有哪個華彩篇章能為女兒命名;而母親好不容易誕下心心念念的女兒,對她的一切更是慎重其事,這關乎一生的名字更是萬般謹慎,足足斟酌談論了許久。 想起父母對自己的拳拳關愛,明珠不禁又紅了眼圈。或許是有了孩子,越發覺得養兒不易,也越發對自己一意孤行引狼入室致使季家覆滅心懷愧疚。 注意到她情緒有異,姬塵不禁緊張,溫聲道。 “怎么了?” 明珠啞聲。 “只是想到了我的父母……” “孩子誕下之前,國公府一定能沉冤昭雪。”他伸手輕輕撫上明珠依舊平坦的腹。 “等他出生,我們帶著他去看岳父岳母。” 明珠輕輕嗯了一聲。夫婦二人低聲著,溫黃燈光,卻也溫馨。就在這時,只聽檐上有瓦輕觸,姬塵猛地把明珠護在身后,再一眼才發現是季明錚,頓時有些面色不善。 “都什么時候了,況且這是內院!” 雖沒有惡劣情緒。不過季明錚如何通透,自然察覺姬塵不高興。他摸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道。 “不是有急事嘛,一時……” 不等姬塵發怒,他已經快速道。 “你們猜我看到什么,許文弛居然與衛長卿還有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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