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彭坐在窗邊,正在低頭翻閱資料。盡管嗓音還帶著初醒的沙啞,他的頭發(fā)和衣服卻都很整潔,午睡所用的被褥也已經(jīng)看不到蹤影。而這個上午還空曠的房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完全不同,雖然只是增添了一樣裝飾品和儲物家具,配色和布局看起來卻非常的和諧舒適,充滿了“家”的氣息。
燭臺切光忠匆匆掃視過屋里的情況后,不知是想舒一口氣,還是該感慨應(yīng)該再早些過來。他收回目光,規(guī)矩地站起來走進(jìn)屋,回身合上拉門。
都彭照舊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說:“坐。”
太刀付喪神猶豫了兩秒鐘,順從地跪坐到都彭指定的位置。
審神者仍然沒有抬頭,只是問了一句:“他們都想要什么?”
燭臺切回答:“山姥切和五虎退都說,主公已經(jīng)為他們準(zhǔn)備得很周全了,并沒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東西。”
都彭“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他沒有就五虎退和山姥切的容易滿足發(fā)表任何感想,而是掏出一個錢包,放到茶幾上推給燭臺切光忠。因為想要與燭臺切對話,都彭抬起頭,終于看到了此時的穿衣風(fēng)格跟真劍必殺時相差無幾的太刀。
即便是一直自詡很有城府,都彭都不由得失語了片刻。他疑惑地上下打量太刀付喪神,想弄清他為什么要穿成這樣。這個高大的青年發(fā)絲里仍帶著清新的水汽,顯然是剛剛洗完澡。都彭對他這種自覺在來找自己之前洗澡的行為很欣賞——但他為什么不把扣子系好呢?
審神者看著他松松垮垮的襯衫,實在很想伸手把他的襯衫扣子一個個扣好。不過,鑒于他是個成年人,而他們此時又還不熟悉,關(guān)鍵是付喪神的襯衫已經(jīng)可以算是貼身衣物了……所以審神者很快調(diào)試好了自己的心態(tài)。
燭臺切光忠這樣穿,雖然跟他搜集的資料上顯示的著裝風(fēng)格不大一樣,但也不算什么。至少還挺好看的——如果跟山姥切國廣那個把腰圍得粗了兩圈、好像在掩飾懷孕一樣的著裝品位相比,簡直可以算得上養(yǎng)眼了。想通了這一點,都彭平靜地找回自己的話題。
他說:“這是這個星期的家用。你對萬屋比我熟悉,將來本丸的后勤采購,就和廚房一起交給你負(fù)責(zé)。我的本丸刀劍數(shù)量少,只能麻煩你多擔(dān)待一些工作。花錢的時候不用節(jié)省,如果不夠就來找我要。去萬屋的時候,記得給自己也買點喜歡的東西。”
燭臺切光忠伸出帶著黑色手套的雙手,鄭重地接過錢包,用低沉而溫柔的嗓音向?qū)徤裾咧轮x道:“非常感謝您的信任,我會好好完成工作的,不負(fù)您的囑托。”
都彭點點頭,在他看來,這次談話已經(jīng)可以到此為止。不過看到燭臺切光忠沒有出去的意思,跪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他只能想了想,又叮囑了一句:“一會你就去一趟萬屋,采購本丸缺少的食材和日用品。東西太多的話,叫上五虎退和山姥切幫忙。”
太刀付喪神恭敬地答應(yīng)下來,然而還是沒有出去的意思。他雖然極力掩飾,但還是能夠看得出非常緊張,放在腿上的手不自在地緊緊攥在一起,像是有話想說。
都彭看出了這一點。現(xiàn)在,他比上午時要耐心得多:不需要樹起本丸的規(guī)則,給第一個冒頭爭寵的付喪神警告和教訓(xùn)。沒有一個出狀況的山姥切國廣要優(yōu)先操心。也沒有糟亂的房間和被弄濕的衣服挑戰(zhàn)他的底線。
都彭午餐吃得很飽,剛剛睡醒,衣服和房間都整潔干凈——于是,他心滿意足,又變回溫柔和藹的模樣,就算被哪只頑皮的小動物跳到身上、踩到爪子,甚至撲咬尾巴,都很愿意縱容。所以,都彭并不催促燭臺切光忠,耐心無限地等待著。
付喪神努力了一會,終于重新抬起頭。他保持著跪姿,向都彭移動過來,逐漸拉近了他們的距離,幾乎挨到審神者的身邊才停下。然后,這個英俊高大的青年將手支在地板上,用一種介于趴和跪之間的姿勢,緩緩降低了自己的高度,側(cè)過身自下而上地仰望著審神者,模糊掉他比審神者更高這一現(xiàn)實,溫柔地說:“主公大人,在去萬屋前,我有一個問題——能不能告訴我您喜歡什么?我都可以做給您……”
都彭十分意外。他沒有出聲,安靜地掃視燭臺切光忠。付喪神在他的目光下,身體越來越僵硬和緊繃,蒼白的臉上泛起顯眼的紅暈,與他深色的頭發(fā)和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說話時的聲音低沉從容,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像模像樣,但那雙金色的眼睛,卻在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屈辱和忍耐的神色。
哦,好吧。
都彭并不是一個缺乏經(jīng)驗的年輕人。在過往的回憶中,曾經(jīng)有許多人,動用了豐富多彩的方法和手段,希望得到他的青睞。燭臺切光忠都已經(jīng)做到了這種程度,他不至于還聽不出來里面濃濃的暗示。
——追溯不久前與這個付喪神接觸的畫面,審神者又發(fā)現(xiàn),燭臺切光忠在第一次主動站出來時說的話,大概就已經(jīng)充滿了內(nèi)涵。
“您的任何需求,我都會好好的回應(yīng)。”
“請讓我代替山姥切國廣吧。”
都彭忍不住有點想笑。他有了一些猜測,這些猜測讓他感到有趣。燭臺切光忠,顯然認(rèn)為他叫走山姥切國廣是別有用心,于是他站了出來,并不是爭寵,而是以一個犧牲和保護者的心態(tài),希望能夠代替他承受羞辱和不幸。
把自己的親近當(dāng)做羞辱啊……都彭微微瞇起了眼睛。
理論上,他能夠理解燭臺切光忠的想法,也能夠欣賞他舍己為人的優(yōu)良品性。活到如今,都彭自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擁有了寬泛的審美。他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千奇百怪的風(fēng)景。能夠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同類做到這種地步,燭臺切光忠,還真是個善良的好“人”。
盡管這種善意并不是交付給他的,但都彭一直都很喜歡、也愿意保護自己目之所及內(nèi)所有擁有美好品質(zhì)的智慧生物。況且,他恰好還有擁有符合他審美的外貌。審神者沒理由討厭他。但同時,又覺得不能輕易放過他。
他一直認(rèn)為,對待不同的刀劍,要用不同的態(tài)度。在一視同仁的同時,要想讓他們都能夠感受到幸福和快樂,同時也很好地娛樂到照料他們的自己,重要的就是要摸索出正確的方式。
五虎退,他像一塊被磕破了一角,布滿了裂紋的水晶。非常珍貴難得,也非常美好易碎。他本來不在自己的計劃之內(nèi),但既然看中了他,都彭就會耐心地挑選材料,修補和打磨他,讓他重新煥發(fā)光彩。
山姥切國廣,就像都彭自己說的那樣,可以算是一個驚喜。他愿意為了適應(yīng)自己,一直去勉強自己做出改變,所以審神者也給了他獎勵。他沒有五虎退那樣脆弱的感覺,但那也是因為,他從沒受過那樣嚴(yán)重的傷害。他對惡意的反應(yīng)實在可憐,都彭并沒有想要欺負(fù)他,就已經(jīng)達(dá)到了時時刻刻都像是在欺負(fù)他的效果。
這兩個付喪神,都可以說是一直在無底線地妥協(xié)和退讓,就算受到了來自審神者的傷害,也只會逆來順受地順從和承受,而且還神奇地保存著對陌生人的善意和期待——現(xiàn)在看來,燭臺切光忠與他們不同,他完全是另一種類型。
這個付喪神也會逆來順受,同樣順從和忍耐。但他對審神者已經(jīng)失去了信任,他不是出于期待去順從的。燭臺切光忠沒那么柔軟,更有韌性,但老實說,從某種程度來看,他遠(yuǎn)沒有五虎退勇敢。
在選擇順從和承受的同時,他不肯再敞開心扉,用懷疑和審視保護自己,似乎不付出真心和期待,就不會再受到傷害。但他其實并沒有自己認(rèn)為的那樣堅強和麻木,在勉強自己的同時,還是會感到痛苦和恥辱。
對都彭來說,燭臺切光忠很有意思,像一塊口感豐富的甜點,提拉米蘇或者是海鹽蛋糕什么的,誰知道呢。做為這個付喪神現(xiàn)在的主人,他決定對他提高關(guān)注度,放慢揭開他保護膜的速度。
享受寵物熱情的親昵是件讓人感到開心的事情,馴化野生動物、慢慢消磨掉他們的警惕和敵視,攻略他們的防備,得到他們的心,這個過程也讓人充滿干勁。不過,都彭心想,他畢竟還算是個善良的人……如果付喪神們都像山姥切那樣,心思純粹,總是輕易就露出可憐的、受傷的眼神,他也會覺得愧疚,忍不住想要彌補。
像燭臺切光忠這樣正好。這座本丸里所有刀劍都該明白,主人的親昵是一種獎賞。認(rèn)知錯誤的付喪神理應(yīng)受到懲罰。在懲罰犯錯的付喪神時候,都彭感到理直氣壯,完全不會感受到良心的刺痛——你看,既然是你自己的偏見導(dǎo)致了誤解,錯誤地解讀了善良的、正直的主人所付出的好意,這又怪得了誰呢?
在恍然大悟、更加理解燭臺切光忠后,面對近在咫尺的太刀青年,審神者都彭第一次伸出了自己的手。他動作輕柔地撩起燭臺切的墨藍(lán)色短發(fā),溫柔地掀起他右眼的眼罩,觀察了一下付喪神的眼睛。跟情報中一樣,那里有被火灼燒過的傷痕。
——他其實一直都很想看看燭臺切眼罩下面的情況。只不過按照原定計劃,應(yīng)該是向他說明情況,禮貌地征得允許后再這樣做的。
他的動作突然而至,燭臺切光忠沒有及時躲開。他嚇了一跳,等到反應(yīng)過來,眼罩已經(jīng)落在審神者的手中,此時再想躲閃就太生硬了,必須甩開審神者的手,或者完全放棄自己的眼罩。最注重形象的太刀付喪神在審神者的注視下顫抖起來,側(cè)過頭,徒勞地想要避開都彭的目光。
他不自在地輕聲抗議道:“主公大人……不要看了……這樣我就沒法保持帥氣的形象了。”
都彭笑了笑,好脾氣地松開了手。原本湊得太近的付喪神,果然慌忙后退躲開一段距離,手慌腳亂地把眼罩重新戴回原來的位置,不敢再貼過來。然后,都彭回答了他之前的問題,他學(xué)著燭臺切的說話方式,壓低了嗓音,曖昧地、意有所指地說:“你剛才問我喜歡什么?燭臺切,我喜歡所有好吃的東西……我從不挑食。”</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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