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瞇著眼睛看著自己手中的折子，湯奇瑋坐在那板凳之上也是如坐針氈一般，動不是，不動還不是，臉上的汗珠也是一滴接著一滴的往下掉，卻始終不敢伸手去擦，因為此時湯奇瑋看不懂皇帝的表情。    片刻之后，皇帝長出一口氣，放下手中的奏折，輕聲道：“湯奇瑋啊，湯奇瑋啊，朕看你是真的活夠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折子你都敢寫出來，寫出來也就算了，你現在竟然還敢拿出來給朕看？你究竟是何居心啊？”    湯奇瑋聽見這話直接，直接從椅子上面掉了下來，身子趴在地上，心翼翼的喊道：“陛下，你今日若是賜死微臣，微臣毫無怨言，但是微臣真心希望皇上可以好好的看看這道折子，因為這里面寫的全是微臣的實話，臣可以死，但不能白死，以臣一人之命，換萬千百姓之活，臣覺得這買賣值了。”    “你這意思是在朕是昏君不成？”皇帝暴怒，揮手將自己手中的折子扔在了地上。    “微臣并不是這個意思，微臣只是想讓皇上您更加了解咱們咱們大梁的現狀，皇上，你現在已經被金鑾殿里面的那些人蒙蔽了眼睛，有些東西您看得見，有些東西您看不見，您看不見但是并不代表這東西他不存在啊！”湯奇瑋話的時候身子依舊在微微發顫。    皇帝看著跪在地上的湯奇瑋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復著自己的心情，沉默了片刻之后，咬牙道：“你今日就算是死，也要點明朕是不是？”    “陛下，不需要微臣點明，我只是想一些您看不見的，聽不見的！”湯奇瑋低聲回道。    “好！那今朕便給你這個機會。”皇帝輕輕點頭，轉身坐在低聲，指著湯奇瑋喊道：“你現在給我抬起頭。”    湯奇瑋連忙抬頭。    “你的折子朕看了，也看懂了，現在朕問你幾個問題，你給朕想好了回答。”皇帝臉上的表情異常嚴肅，這次生氣，似乎要比先前在金鑾大殿之中還要嚴重幾分。    “臣，遵旨。”湯奇瑋目光堅毅。    “朕問你，我華夏三代以下可稱賢君者該首推何人？”    湯奇瑋聽見這話，沉思片刻，緩緩開口，淡然道：“當首推文武大圣大廣孝皇帝，前朝唐太宗。”    “湯奇瑋你竟然敢在朕的面前前朝皇帝謚號，你可知道，就憑著剛才你的那句話，朕就能將你處死！”皇帝咬著牙呵斥道。    “就事論事，先前皇帝的是我華夏，如若是連前朝皇帝的謚號都不能提，陛下您問話的意義何在？”    “還真是伶牙俐齒，我原來怎么沒法發現你有這個本事。”    “微臣只是就事論事罷了。”湯奇瑋面無表情。    “好好，那朕今就跟你就事論事。”皇帝點頭，隨即接著道：“你先前這番話，朕并不反對，雖前朝與咱們大梁并非一世，但是唐太宗之賢，貞觀之治，后世莫不誦之，你卻在給我的奏折里面應用狂生徐涇之言，求全苛責，借貶抑前朝唐太宗，一貶抑朕，如此賢君尚被如此攻擊，你心目中賢明之君是誰？”    湯奇瑋聽見這句話無奈搖頭，低聲道：“堯舜禹。”    “朕的是三代一下！”皇帝朱佑拍著桌子喊道。    “臣的奏疏里已經了，三代以下唐太宗堪稱賢君。”    “那朕再問你，既認唐太宗為賢君，為何反責唐太宗憂游退遜，多怠廢之政，這是不是在映射朕啊？    湯奇瑋目光低沉，并未解釋。    “為什么不回話？”皇帝怒喝道。    “此言不值一駁。”湯奇瑋滿臉不羈。    “不值一駁還是無言回駁？”    “臣的奏疏陛下沒看懂，因此不值一駁。”    皇帝聽見這話無奈一笑，咬牙道：“好大的學問，朕讓你必須回駁。”    湯奇瑋輕輕嘆氣，抬頭道：“唐太宗晚年追求奢靡享樂，懶于政事，貞觀十六年，唐太宗下詔，太子所用之物其他機關不得限制，結果造成太子的嚴重浪費現象。唐太宗自己也開始修造宮殿，貞觀十一年在東都洛陽修飛山宮，二十一年又修翠微宮。在微臣看來，太子花費不受節制，確實是唐太宗的過失之舉，至于修建宮殿，對于強大富庶的大唐前朝來，實在不算什么，這是其二。    皇帝微微點頭，臉色緩和不少，抬手道：“你接著。”    “其二，唐太宗晚年厭惡直言，不聽納諫怠。從魏征上諫的《十漸不克終疏》和《十思》中可以看出，晚年的唐太宗，一倦疏懶，厭惡直言，所以魏征列舉了唐太宗執政初到當前為政態度的十個變化，以及奉勸李世民要克制**，居安思危，事實證明，唐太宗因為不聽勸諫，做了很多錯事，后來他在臨終前，寫給太子李治的《帝范》中，檢討了自己的一生的過失，希望后人引以為戒。”湯奇瑋停頓了一下，隨即接著道：“其三，遠征高句麗，勞民傷財。貞觀十九年，唐太宗親征高麗，此次遠征失利，因為耗費大量人才力物力。”    皇帝看著湯奇瑋，并未話。    “無為而治，因此有優游退遜之短，怠廢政務之弊。”湯奇瑋緩緩抬頭，目光堅毅的看著皇帝道：“但臣仍然認為唐太宗為賢君！”    “為何？”皇帝問道。    “因唐太宗猶有親民近民之美，慈恕恭儉之德，以百姓之心微信，與民修養生息，繼唐玄宗，光大太宗之德，始有貞觀之治，后有開元盛世，可是陛下您自以為千年昌盛為由，大肆頒布新令新政，完全不顧當今大梁民情民需，修道設政，其實是大興土木，設百官如家奴，視國庫為私產，以一人之心奪萬民之心，無一舉與民修生養息，以至上奢下貪，耗盡民財，下不治，民生困苦，要我直言。”    湯奇瑋突然停頓了，皇帝猛然抬頭看著湯奇瑋。    “以唐太宗之賢，猶有廢政之弊，當今皇上，不如唐太宗，遠甚。”    完這話之后，湯奇瑋扭頭看向窗外，臉色哀傷。    “吧嗒！”    御書房內，起居郎手中的筆掉在了地上，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一旁的史官，手持筆，但是卻不敢落筆，因為實在不知道這些話，究竟該如何寫在紙上，大梁從開國到現在，無論是皇帝朱佑，還是先帝朱文，都不曾面對過這樣的臣子。當今的皇帝不如前朝的唐太宗，這句話沒人能，也沒人敢，即便是當年功高蓋主的明道子復活，他已經不會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然而此時這個第一次走進御書房的男子，竟然如此直言不諱，完全就是不要腦袋的做法。    皇帝聽見那句遠甚之后，宛如千百刀刺骨一般，連忙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呼吸急促，一旁的大太監看見皇帝這個反應，連忙上前，但是卻被皇帝伸手推開。    “你接著！”皇帝指著湯奇瑋喊道。    湯奇瑋收回視線，緩緩道：“大梁朝設官吏數萬，竟無一人敢對朕言之，我若不言，煌煌史冊自有后人言之。我知道我這些話出之后百官定會駁斥于我，但是我想問一句，他們不言，我獨言之，何為映射？我獨言之，百官反而駁之，他們是不是想讓皇上留罵名于千秋萬代？”    皇帝起身，瞪著眼睛喊道：“滿朝文武共計兩千七百余人，獨你一人是忠臣良辰？賢臣？”    “我只是直臣！”湯奇瑋回道。    “目中無君的直臣？心中無國的錚臣？”    湯奇瑋無奈一笑。    “朕讓你話！”皇帝抓起書桌上的擺設奔著湯奇瑋扔了過去。    “微臣四歲便沒了父親，家母守節一人將我帶大，出家門而為官，家母便諄諄誨之，爾雖無父，既食君祿，君既爾父。其實，豈止我湯奇瑋一人視君為父？下無人不視為君王為父，無奈當今皇上不把百姓視為子民，登基以來，從宮中拍派往各級的官員，從朝廷道省府洲縣，所設官員，無不將百姓視為魚肉，雖然表面并不曾做出出格之事，但是卻在私下里暗地中，相互勾結，以權謀私，百姓們看不見，皇帝深居皇宮，一意一統下，幾時察思民間之疾苦，幾時想過幾千萬百姓，雖有君而無父，雖有官而如盜，您能看見的就是您的一道道旨意傳達并且完成但是您可知道，這中間差了多少的百姓的血水錢？就拿這官府士兵辦案來，您做的確實好，但是除了那喊的上名字的十四座城池之外，貧寒之地也是這般嗎？微臣親眼所見，處處皆是饑寒待斃之嬰兒，士兵作威作福，但是您看不見，也聽不見，因為您能看見的聽見的只有咱們大梁的十四洲，除去十四洲，其他的百姓便不是您的百姓了嗎？便不是您的子民了嗎？”    湯奇瑋似乎越越激動，瞪著眼珠，沖著皇帝喊道：“君父，知否？”    “你！”皇帝怒然起身，伸手指著湯奇瑋，臉色異常難看。    “陛下，前朝皇帝曾經過這么一番話，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您雖然從一出生便帶著千年的氣運，但是您想沒想過，有的東西，還是要親自看上那么一眼，遠遠要比聽別人來的真實，今日微臣這一番話，我不知道皇上您究竟能聽進去幾句，但即便是聽進一句，微臣今日即便是死，無悔。”湯奇瑋此話之時滿臉淡然，完全就是一副，生之淡然，死之坦然的模樣。    皇帝瞪著眼睛，沉默了很長的時候，原本攥緊的拳頭，緩緩松開，撲騰一聲坐在了凳子之上。    “你出去吧，朕想一個人靜靜。”皇帝臉色蒼白的揮了揮手。    湯奇瑋聽見這話，滿臉的震驚。    “還不走，非要朕殺了你，最后在史書上面留個不聽納諫不分忠奸的名聲？”皇帝笑著非常苦澀，其實無論忠奸，此時皇帝都想殺死眼前的這個湯奇瑋，但是一身的帝王術卻告訴自己，此人可以不受重用，但是絕對不能殺，一旦殺了此人，下百姓寒了心，滿朝的廉潔清官寒了心，那么湯奇瑋可能就真的成了大梁最后一個忠言納諫的大臣，皇帝只能無奈放了此人，但是不代表皇帝真的就不記恨此人。    湯奇瑋一番話，哪怕是句句發至肺腑，哪怕句句都是為了大梁的江山考慮，哪怕皇帝全都聽進去了，但是皇帝還是不想聽，因為這番話，太過刺耳。    “卑職謝主隆恩。”    湯奇瑋連忙跪在了地上。    皇帝看著湯奇瑋的后背輕聲道：“湯奇瑋，今日朕不殺你，但不代表朕真的不想殺你，是下的百姓救了你，從今日起，朕不想再見到你，一個國子祭酒的官職，夠你回去報恩了，你現在不是朕的直臣忠臣，你是是這下百姓的臣，去吧，回去吧！”    “皇上！”湯奇瑋猛然抬頭。    “我在你眼里還是皇上嗎？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皇上嗎？”皇帝大喊一聲，隨即邁步走到了湯奇瑋的身前，拽著湯奇瑋的衣服質問道：“即便是皇上，也是如此不堪的皇上，你記住，如果有一你湯奇瑋都不為民做主了，那么朕便會親自收回你這條命。”    “皇上若是不甘心，卑職可以一死。”湯奇瑋目光堅決的喊道。    “你死，你死了朕怎么跟下的百姓交代？你死了，朕怎么面對滿朝的文武，你現在想死，那就是置朕于不仁不義昏庸無道之境，你想死，你想的美，你得給我活著，好好的活著，替你的貧寒百姓活著。”    完這話，皇帝緩緩松開了湯奇瑋的官服，背影落寞的背著御書房里面走去。    湯奇瑋不知道自己在這御書房之內跪了多長的時間，反正自己出去的時候外面的黑了。    “為此君，寧死不惜。”    湯奇瑋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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