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多年未來過此地，且如今還是男裝扮相，再加之自己的模樣也隨著身體的長大而多少有了些變化，照理，當高冉重新造訪邱岳澤的別院時，宅院的護衛(wèi)們不該一眼就認出她來。但眼見她走近大門，還沒待她開口要見他們的管家，他們就已先主動為她敞開了大門，并主動告知了她，他們的管家已經(jīng)等候她多時了。
“哦……既如此，那就有勞兄臺帶路了。”
高冉倒也配合地直接領(lǐng)著阿木一起隨護衛(wèi)進了宅院。
但心下卻對“七”如今掌控的勢力，不禁更多了幾分警惕。至少，能在她一進城就完全掌握了她的實際動向——這一就足以明，如今這座城應(yīng)該已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了。而至于在他的背后是否還有邱岳澤，又或是這支力量是否就只聽他一人的，這就不好了。一切還得等見到他本人后，才能判斷。
見到“七”后，高冉只是與他對視了一眼，就已有了明確的判斷，并坦然道出：“看來，過去是我低估你了。不過，仔細想來，倒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我似乎也并不意外呢。”
“彼此彼此，姐既能安然無恙地回到這里，也足以證實你也是同樣不容覷啊。”
“哦？這么，咱倆的意圖倒是想到一塊兒去了？我覺得如今的你，確實已經(jīng)夠資格做我的盟友了，那你是否也是這樣想的？你既然這般主動歡迎我，那想必你給我設(shè)的難題，我解的也還算令你滿意了，你也愿意與我合作咯？”
“七”聽了，卻不禁撲哧一聲笑了。
盡管他的輕笑并無半絲殺意、或惡意，但也無法令高冉放松對他的警惕。
只聽他隨后卻半似自語、又半似是在暗示她什么似的低聲感慨了一句：“可惜啦，巧兒至今都還不知她和你之間真正的差別……”
“嗯？你這是何意？莫非，你還想將巧兒也卷入其中？難道你已經(jīng)忘記了觸犯我底線的后果了？還是，上次的教訓(xùn)還不足以令你銘記一生？”
著，高冉瞬間就冷下臉來，眼里沒有半絲對于他可能會利用巧兒來威脅她的擔(dān)憂，反而是隱隱透出了些許欲要加倍報復(fù)他的殺意。
但“七”卻對高冉的這一反應(yīng)并不意外，反而還主動告訴了她一個新情報：“豈敢。我不過是突然想到了巧兒，便順口那么一提罷了。再者，如今除了我手里的勢力，還有一支傅家的勢力也在暗中保護巧兒，想必那定是與你有關(guān)的。而既然連傅家都愿意為你去保護一個高家的丫鬟，那我又豈敢輕易造次？”
“哼，既如此，那你就別繞彎子了。你該清楚，我之所以一進城就直奔你這兒的目的。那你呢？”
“七”似乎并未被高冉此刻的冷肅氣場影響分毫，依舊一如之前般淡然地回道：
“我想過了，如今天閣內(nèi)的幾大派系實力都勢均力敵，但又都畏懼于閣主的勢力，所以只要閣主在一日，我們誰都別想獨大。——不僅不敢，也不能。
“一旦有誰妄想獨大一方，其他方即刻就有了借口能名正言順地合力將之鏟除；但礙于閣主的威懾，即便瓦解了叛變的勢力，最終得利的也只會是閣主——因為連我們自己也本就屬于閣主。
“只要閣主一日不發(fā)話，哪怕是我們自己的勢力，也只會認閣主一人才是正統(tǒng)，他的號令才能服眾。而我們，也只有在不違背他的號令之時，手下才會聽令于我們……”
“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我能服邱岳澤用一種名正言順的方式將閣主之位傳位于你，那你就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而不是與我、與邱岳澤為敵，對我們倒戈相向，預(yù)謀叛變？”
“七”聽了，卻只但笑不語。
高冉則很是不屑地白了他一眼，繼續(xù)道：
“哼，你會不會太天真了？
“且不，想我如今即便沒有你們天閣的勢力作支撐，我也不見得就會落于劣勢。而你呢，就光憑你一支力量的叛變，也是不足以徹底動搖天閣的根基的。
“而其他派系，他們自然也不傻。既然你們是因根本利益不一致才會分化成幾大派，那你們也就絕不可能會統(tǒng)一戰(zhàn)線，那他們也就決不會與你同時叛變。相反的，若是你率先叛變，他們反而還有了能名正言順地合力鏟除你的借口，而他們又都忌憚于邱岳澤的勢力，那自然也都不敢再多作任何多余、越界之事。——至少，在邱岳澤還能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之時，他們絕不敢冒著成為眾矢之的的風(fēng)險，去首先發(fā)動叛變。
“再者，你自己也了，名不正言不順的得來的閣主之位，無法服眾。所以，就算你們真的能同心協(xié)力合謀篡奪了邱岳澤的閣主之位，那最終你們也仍要解決誰能最終獨大的問題。而這卻也恰恰是你們最不可能達成一致的終極矛盾。無論你們中的誰當了閣主，也總會有反對的勢力存在，那你們的這場內(nèi)斗可就有得耗了……
“再有，若是僅憑你自己的力量就足以威脅到如今仍占據(jù)著絕對優(yōu)勢的邱岳澤，那你就根本無需忌憚其他派系的威脅了，你早就行動了，而不是非要等著我回來后、再特地與我商談此事。
“‘七’，既然你想與我談判，那就拿出你的誠意來。你這樣故弄玄虛來試探我的底，我很反感。而我這人呢，又偏巧有個特別大的毛病：那就是，做事喜歡看心情。
“所以啊，如果我心情好呢，那你希望的事，我也未必不是不能幫你一把；但若是你惹得我對你反胃至極，那你就只能是另謀他路了。
“我過了，如今的我，即便沒有天閣支撐，我也不至?xí)娴穆溆诹觿荨５銋s不同，若是沒有我的全力支持，那你所覬覦的閣主之位，怕是你有生之年都很難得到了。
“你應(yīng)該很清楚，唯有‘名正言順’這條路，才是于你而言最為省時省力、代價最的路。但若是你惹得我對你厭惡至極，那保不準我就會想著：誰當這閣主都行，就是不能讓你當。——若是那樣的話，你覺得，最終究竟是你能成功的可能性更高呢，還是我能阻止你繼任的可能性更高？
“我奉勸你，趁我還有耐性之時，你最好趕緊認清一個事實：我們倆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是你非我不可，而非是我非你不可。——畢竟，想要閣主之位的，是你，不是我。但天閣內(nèi)，有望成為下任閣主的，卻又不止你這一個選擇。”
然而，“七”聽后不但沒有收起笑意，反而愈加濃展開來。
“姐的是。我剛才不過是為求穩(wěn)妥才不得已地試你一試，還請莫怪。你也知，此事非同可，若我選錯了人，那我可就萬劫不復(fù)了。我也是輸不起啊。”
“嗯……你的理由倒也還得過去……但于我而言，若算上你利用葉玒給我使絆子的那次，再加上這次，你已經(jīng)試過我兩次了。若再有第三次，那就別怪我耐性不足了。我這人呢，有個非常大的缺：就是一旦失了耐心，就會不計代價地勢要將惹我之人斬草除根！
“我想，若只是對付你，那以我如今的實力，已是綽綽有余了。你覺得呢？”
“不計代價？”“七”顯然還有些不信。
“不計代價。”高冉卻毫無動搖地再次重復(fù)了一遍，而后又再補充了一句：“你以為傅家為何會為了我而特地派人去暗中保護巧兒，而不是拿她來威脅我？”
“七”微蹙眉頭略微想了想，關(guān)于傅家，但凡是天閣能掌握到的情報，他也都知道。所以，他也知道：傅文軒曾單獨去蕉國見過高冉一面，但事后他便匆匆回了云祥，并很快就服了傅家主傅彤以——高冉親口告知的“她無法生育”、及有她交給傅文軒的本是她隨身攜帶的可證實她身份的玉佩為證——為由，迫使高家主高蘭不得不答應(yīng)由傅彤親自從高家旁支挑選一位與高冉年紀相仿的姐過繼到高家嫡系，再代替高冉與傅文軒重定婚約；同時，也因被挑中的姐的出身身份的改變，而被高家依家規(guī)賦予了能與高家大姐高琪競爭下任家主的資格。而高冉，即便已經(jīng)被高家剔除了競爭資格，但卻仍保留了她不爭的嫡系身份。顯然，高家還想將她留著以待日后可能的物盡其用——只要她身上還流淌著高家嫡系的血，那哪怕她已無法生育，她也仍有最后的利用價值。且也因她已失去了繼任下任家主的資格，那于高家而言，只要利用得當，高冉仍還是枚很有價值、且危害還極低的棋子。
但令“七”頗覺詭異的是：在傅文軒回去告知了傅、高兩家高冉無法生育之事后，在傅家迫使高家必須接受由傅家重選婚約對象的同時，傅家卻又背著高家暗自派了一支實力精良的暗衛(wèi)一路直奔“七”所在的城，而后便終日潛伏在巧兒的四周——除了她每月必去一次的那片被毒障環(huán)繞的山林外，其余時候，只要她不在山里，她去哪兒，那些暗衛(wèi)就會跟到哪兒。
“七”原初對此甚為不解，但一想到那是在傅文軒回去后才發(fā)生的，便覺得多半是與高冉有關(guān)了。且這支暗衛(wèi)的目的也不像是要伺機挾持巧兒——因為他曾為了試探他們的用意，而故意讓天閣的護衛(wèi)不止一次地故意放松警惕，讓他們有不止一次的可乘之機，可他們卻始終按兵不動，甚至就那樣持續(xù)至今。如此，“七”才又猜測，他們此次到來的目的可能是為了保護巧兒的周全，而非是意圖挾持。
但他們?yōu)楹螘Ｗo巧兒，而不是想利用巧兒來威脅高冉呢？
這個疑困惑了“七”很久，但隨著近來調(diào)查到的傅家竟開始有意調(diào)查起高冉與天閣之間的來往，他便也開始有了些較清晰的猜測：傅文軒定是已經(jīng)知曉了高冉與天閣之間的關(guān)系，而后就將此事告知了傅彤，但又忌憚被高家知曉后會不利于傅家，便又刻意對高家瞞下了此事；而通過此事，傅家也看出了高冉與高家并非一心，甚至有意要與高家劃清界限，甚至不惜主動告知傅文軒她不能生育的秘密，來致使她自己徹底喪失了繼任家主的資格——這便使得傅家也愿意將高冉與高家分開對待。再加之，傅文軒定會對傅彤了他所了解到的如今的高冉的性情，傅彤才會決定暗自派一支實力不遜于天閣的暗衛(wèi)前來保護巧兒——目的，多半也是為了向高冉釋放善意。
可問題就出在這兒：即便不把高冉與高家一視同仁，但站在傅家的立場，他們又為何非要向她釋放善意不可？還是……
盡管當“七”想到最能解釋得通傅家為何非要如此的一種可能時，他卻總有些不太相信。但此刻，當高冉明顯是別有深意地提醒他、恰好也是他近來始終在意卻又不得其解之事時，他才不得不相信了，原來自己能想到的那個最大的可能，真的就是事實：真的是因傅家畏懼于高冉可能的加倍報復(fù)，才不得不主動向她在意之人提供保護。而能令傅家這般畏懼，便也明，挾持巧兒根本就威脅不了高冉——哪怕是殺了巧兒，高冉也不會動搖分毫，反而會給傅家招惹來加倍的報復(fù)。——若非傅家篤定了這一，他們是決不可能會主動派人來保護巧兒的。
直到此刻，“七”才終于相信了這一事實。也才相信了高冉的“不計代價”是真的。
也因此，他才終于收斂了笑意。知道，有些底線，真的不是他能挑釁的，也不該輕易去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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