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魑離屋前,云風踟躕徘徊。 這倒不是因為夜已深,更多是害怕面對。自從最強者這三個字烙在云風心里,他就感覺與其之間存在一條不可跨越的天塹,這其中除了距離,還有一種渺小,從長度到高度,兩者之間層次不同。再者,對方會幫自己么?若最強者也宣判了他經脈無法痊愈,自己還能像以前一樣堅定么?還能一如既往地懷抱憧憬么? 可如今機會在前,要是連這都畏懼,還談何堅持,不如趁早放棄。 “門沒關。”就在他舉手準備敲門時,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云風推門而入,離老正在冥想。 “我還以為你要在門外過上一晚上呢。”魑離閉著眼,像他這種級別的強者,門外有何風吹草動想必躲不過他的感知。“我可不是君王公主,晚上睡覺還要有人在門外把手。” “離老,打擾了。”云風并未因魑離這句調侃感到輕松,心里還是懸著。 “請坐。” 云風發現,屋內并無蒲團之類落座之物,也無床鋪竹席,魑離坐在一張看似獸皮的毯子上。沒找到應該落座的地方,他也就在對方面前坐了下來。 “聽。” 正當云風打算開口,魑離又吐出一字,隨即繼續沉默。 云風望著靜然冥想的魑離,不好打破沉默,也安然入定。 一呼一吸,慢慢地,云風開始定下心神,暫且將要說的事放下。兩人之間似乎存在一種共鳴,呼吸逐漸同步。 “聽到什么。”魑離問。 “有蟬鳴,有獸吼。”云風如實回道。 “還有么?” 云風側耳傾聽,將力氣都用在了上面,除上述聲音之外,還有許多雜音,但卻辨別不出。 “我比你聽到的多一些。”魑離語氣舒緩,像潺潺流水,“除蟬鳴和獸吼,我還聽到了魚翔淺底,蜘蛛吐絲,螢蟲閃爍,花開花謝……” 云風靜靜聽著,對方感知力刷新他的認知,但讓他更為在意的是話里的含義。或許,他的來意魑離已經知曉。 “這是一種很美妙的聲音,然而世界聲音千千萬種,我們未必每一種都需入耳。你有想過沒有,之所以費盡周折未能進入感知,或許行者世界本就拒絕你,上天本就不想讓你吃這口飯。” 話說到這里,想來魑離已經知曉他經脈之困,云風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問題,應該說他從出生起,就不斷追尋過這一問題的答案。他是不是非選擇行者之路不可,除此之外,他是不是也可以過得更好,是否有更適合自己的職業。 他曾疑惑過,迷茫過,動搖過,但最后每一次叩問,卻讓他愈發堅定。 “恐懼,憤怒,復仇……”三個詞,似乎足以說明云風想要成為行者的理由。 “我的父親是一名將軍,受人敬仰,我理應覺得自己比別人更加優越,但相反,我從小就有一種不安全感,或許是天生殘疾的緣故,覺得自己天然弱小?” “可自從我知曉世上有行者這個超然存在,便了解我的不安全感和殘疾無關,無論健康與否,都無法讓我安然。即便是有法律,有國家機器,也只能制約大部分行者,一旦其足夠強大,便能不受制裁。” “何況,軍隊最強大者也是由行者構成,掌權者,財閥者,均與其密切相關。可以說這個世界,掌握在行者手中。這個是暝昭大陸最基本的準則,無需多說。既然如此,我如何才能保障自身安全?當遇到不公,我如何才能伸張?我很害怕……不,應該是恐懼。對弱小而無能為力的恐懼。即便父親是將軍,即便身邊有行者守護,我依然深深不安。” “若追其原因,想必是我怕死。隨著我敬愛的一位前輩為保護我而死,我便將恐懼轉化為憤怒。一天無法復仇,我的憤怒就無法消散。”云風第一次對別人表露心跡,即便是元元,他也未曾提及過自己的過往。 他不是一個輕易相信別人的人,對于那種初次見面給人親切感者,更加防備,這種人一旦騙起人來,往往更容易取得他人信任。 讓云風坦誠的原因,一方面是他的確期盼修復經脈,一方面是他感受到魑離身上,有一種和月姬相似的氣質,這種感受既熟悉,又舒適。是的,舒適,在兩人面前,他那不安全感暫時得到緩解。就像大海漂泊的人,幸運地遇到一根木頭,得以喘息。 “這個理由無法說服我。”魑離并未被云風打動,他聽過太多這樣的故事,見過太多因親人被殘害而渴望復仇之人,也目睹過許多被仇恨吞噬的悲劇。 “去想一想,明早再來給我答案。” 隨著魑離重新回歸沉默,云風只能黯然離開。回到竹屋躺下,望著上方許久。漆黑的夜里,他什么也沒有看到。 天亮之時,云風醒來。忘了一眼身旁竹席,便推門而出。 席上留有便條:我先回書院了,魑離前輩修為高深,你可留下來虛心向他請教。還有,三天后黑金榜開賽,別忘了。 山谷清晨霧氣較濃,太陽雖已升起,卻被山峰阻隔,還未透出頭來。霧氣像淡淡的云紗,在空中漂游,離散的晨光透過,一個身影若隱若現。 云風來到湖邊,魑離灰色的長袍在湖風中徐徐抖動。 “我知曉行者這一存在時,期初并非是害怕,而是羨慕。”云風回想起最初的時光,那些景叔口中、書上記載的行者故事躍入腦海。“這個世界,有太多神秘和未知。那些不為人知禁地,有著怎樣的風景,在我們不曾達跨越的遠洋,是否是另一個世界。” “大多數人被險峰汪洋困在方寸之地,用雙腿丈量自己世界,對于他們而言,異獸是最大的威脅,只能偏安一隅。他們或許也曾聽說過世界繁華,卻未曾見過遼闊海洋,洪水猛獸。” “這個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云風想來,這句話或許可以總結他當初想要成為行者初衷。“可怎么去看呢,即便我身體健碩,外面隨便一只異獸也能要了我的小命。依靠身邊的隨從保護么?這樣我又能走多遠?” “有時候見到未必是好事。”魑離插話道,“對于他們而言,或許安然渡過一生是幸福的,有些鮮血淋漓的東西,見到了反而想要遺忘。” “或許吧。”這樣的觀點,云風倒也是認同,“可問題是,我看到了。” “我說過,一位叔叔為保護我而死。我不知道為何他們找上我,但我不想他們再次找到我的時候,我只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還是說祈求有人再保護我,為我再死一個,幾個,幾十個,乃至更多。” “若說之前我想成為行者是一個單純簡單的夢想,如多數孩童般帶著稚氣,那在我目睹死神后,我清楚只有成為行者,我才能活著。” “正如我昨晚說的,我怕死。”如同昨夜,云風此時回答并未有何不同,想來也說服不了離老。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 “跟我來吧。”魑離這次倒未對云風翻話再作評價,而是領著云風走向湖中樓閣。 “七星閣。”云風抬頭望著門楣上古老的文字,心里默數了一下,樓閣只有六層。木構,六面,逐層遞窄,基本無雕飾,閣身卻刻滿符文,每層檐角尖長,樓剎縱穿全樓,直入湖底。在這湖中建造一座如此美麗的樓閣,想必費時不少。 進入閣內,云風發現樓板上也全是些不認識的符文,魑離粗糲的手觸過,頓時金光閃爍,一個個符號像是蝌蚪般游走,整座樓閣仿佛活來過來,震撼無比。 地上,符文匯聚成線,向中央并攏。隨著線條流轉,一個大三角中包含小三角的雙等邊三角形圖案逐漸顯現。 “嗒……”一記輕微震動,圖案中間的木板開始向后退去,露出一個旋梯口,云風這才了然,“七星閣”的第七層竟在湖下。 隨著臺階進入里面,云風驚訝地發現第七層并非封閉,反而是敞開的,似乎有一層透明薄膜,將空間阻隔,以至于湖水無法進入。而由于湖水透明度極高,里面可以清晰地看見游走的魚兒。他好奇地用手輕觸膜壁,頓時波紋蕩起,往外擴散。 “坐。” 云風和魑離相對而坐。 “昨晚冥想時,我已探查過你的經脈,接下來我說的話你要仔細聽。” “經脈是十二正經、奇經八脈等的統稱,遍布人體全身,是氣血運行的主干道。而你帶脈和沖脈于腰腹部鏈接中斷,這才致使下肢癱瘓。當初中斷時,留下了許多細微垢體,雖經續接,但垢體卻未完全清除,致經脈受阻。此次我將行氣引入你體內,清除垢體,破除阻隔。”魑離說得很輕松,然而這看似簡單地操作,只有懂行的人才明白其中困難。 要知道經脈本是人體最為精密的構造之一,同時也是脆弱的,而五行元素作為自然界中基本構成,對修復傷口、治愈疾病等都大有功用,但當它變為行氣時,就成了一股巨大的破壞力量,當年云風遇襲重傷,云戰為維系其心脈引入行氣,就差點造成云風自燃。 月姬當初可以將經脈續接,卻無法將其中的垢體清除,并非她不敢,而是做不到。這些垢體太過細微,隱藏在血管及其它組織周遭,如同在沙灘上找幾粒與眾不同的沙子,辨別難度可想而知。因此花婆婆才言云風和修行無緣,因為無人能夠找出這些并清除。 “這是一種方式。”現象看來,魑離能夠做到這點,而且遠不于此。 “還有?”能夠找到解決經脈的方法云風已經大喜過望,沒想到方法還不止一種。 “另一種,我清除你體內垢體之后,繼續將行氣留在其中,將你經脈全部破毀,同時導入五行元素進行修復,重塑經脈。” “這么費事應該有益處吧。” “身體自身有很強的修復功能,好比某些部位受傷重愈后更為強壯。經脈重塑后,一則你能更加快速地吸收五行元素,修煉事半功倍;二則體內各個臟器會得到一定加強,更抗擊打;三則經脈也是信息傳遞的通道,在你大腦沒做出反應之前,可通過經脈作出本能反應。換言之你會比別人更快。” “還有,你的抗病、抗毒力更強。當然了,這些都是建立在你重塑成功的前提上。” 毫無疑問,魑離所說的每一項都讓云風心動,但他也深知獲得這些益處所需承受的代價。問題是,他不怕承受:“后一種。” 魑離似乎有種陰謀得逞之意,笑得讓人發怵:“會很疼的。” 云風也笑了:“我喜歡疼痛。” “有前途。我要說明的是,大腦對經脈的感覺極其靈敏的,行氣破壞經脈的疼痛難以言喻,你要在那疼痛中保持意識清醒,如果你疼暈了過去,那就永遠醒不來了。” “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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