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月初五,烈日當空。
一面容清秀、身材瘦削的少年,身著一襲老舊藍布短袖衫,褲管高高挽起到膝蓋之上,左手挎著一只半封口竹編大魚簍,右手空空,腰間別著一個麻黃色布袋,赤腳蹲伏在一片綠油油的菜地里,似乎在守候著什么?
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長發又黑又亮,用一根黑色絲帶穩穩當當、整整齊齊的綁在腦后。五官算不上精致,但輪廓分明。他走在人群中,斷然不會被人一眼記住,不過若是交談幾句,卻也不會轉瞬即忘。
在他前方約莫四五尺開外,有一偌大的方形蠻瓜棚,棚上到處懸掛著尺許長的深綠色蠻瓜,然而少年顯然不是為此而來,他的雙眼始終盯著蠻瓜棚下,屏息凝神,仔細傾聽。
忽然,少年雙眼一亮,嘴角也掛起了一抹微笑。
蠻瓜棚下,陰涼處,慢悠悠地爬出一只足有成年人四只手掌大的蟾蜍。細看這蟾蜍,卻又異于尋常同類。它的皮膚之上密布大大的疙瘩,全身不是普通的土黃色,而是亮眼的金黃,如果有陽光照在表面,想必會反射出一種金屬般的光澤。更詭異的是,它的雙眼是紅色的,開合間,正中一道豎瞳,看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少年卻是不怕,依舊蹲伏原地,一動不動。
莫非,他耐心等待的獵物,不止這異樣蟾蜍,還有別的?
五月,已經蚊蠅泛濫。數只米粒大的黑色吸血蚊子,悄無聲息地落在少年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腿上,盡情吸血,而少年恍如未覺。直到吸血蚊子飽餐一頓飛走,被叮咬處隆起指甲蓋大的腫塊,他也不管不顧。
終于,不遠處的草叢中,斷斷續續傳來某種動物爬行時發出的“沙沙”聲,間或夾雜著一兩道幾乎是細不可聞的“嘶嘶”聲。
少年靜如磐石,但眉宇間隱含笑意,看來他苦苦等候的獵物即將現身。
果然,片刻后,一條身長丈許、斑斕花紋、頭頂生冠的大蛇鉆到了蠻瓜棚下,與那只金色的蟾蜍針鋒相對。
金色蟾蜍面對這來意不善的不速之客,似乎并不害怕,有些笨拙地原地轉了個圈,“呱呱”鳴叫兩聲,估摸著算是警告。
斑斕大蛇立刻仰起腦袋,離地兩尺有余,一條黑色的信子吞吐不已。
少年紋絲不動,死死盯著,連呼吸都已經暫時停頓。
金色蟾蜍與斑斕大蛇對峙片刻之后,斑斕大蛇似乎再也按捺不住,首先發難,突然閃電般地發起攻擊,大嘴一張,一口咬向金色蟾蜍。反觀金色蟾蜍,卻是原地不動,肥胖的身體猛地一縮,背部那些大大的金色疙瘩之上,立刻分泌出一顆顆白色的水珠,如同乳汁。
斑斕大蛇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住金色蟾蜍,兩根粗長的毒牙刺入金色蟾蜍體內,注入大量的毒液,同時身體打著轉兒地卷過來,將金色蟾蜍死死纏住,用力收縮。而金色蟾蜍除了四肢略微抽搐,卻并不掙扎。斑斕大蛇似乎確定了金色蟾蜍再無反抗之力后便開始囫圇吞食,當整只金色蟾蜍完全塞滿斑斕大蛇的嘴里時,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原本看起來已經中毒昏迷或者死亡的金色蟾蜍,突然就動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它緊縮的身體猛地膨脹,就像是一個充滿了氣體的金色肉球,幾乎是一個照面間,體型增大了將近一倍。如此一來,斑斕大蛇的嘴部完全被撐開到了極限,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瞬間陷入進退兩難的尷尬局面。
一直安靜圍觀的少年,輕笑一聲,驚訝道:“果然如此。”
蠻瓜棚下,斑斕大蛇已經將自身纏繞成了一團,包裹住自己的頭部以及卡在嘴里的金色蟾蜍。少年放下竹編大魚簍,解下腰間的麻袋,雙手撐開袋口,深呼吸一次,隨即獵豹般地撲出去,一把罩住斑斕大蛇,迅速翻轉提起,綁緊袋口,再塞進大魚簍。整套 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少年站直身體,長吁一口氣,將大魚簍負在背上,抬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開心一笑,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嘿!兔崽子,窩在老夫的菜地里,莫非是要偷蠻瓜不成?”一錦衣華服老者,鶴發童顏,精神矍鑠,站在一株楊柳樹下的陰暗處,手搭涼棚,瞪眼呵斥。
少年并不驚慌,回頭走上幾步,抱拳道:“晚輩易罡宇,見過赫連先生。”
“哼!”赫然先生瞥了一眼易罡宇背負的大魚簍,道,“把蠻瓜都掏出來吧。”
“回先生,我的魚簍之中并無蠻瓜。”
“老夫不信,你這子在地狗鎮上是出了名的一窮二白,連野狗都不愿意住到你那破屋子里去。”赫連先生上前兩步,接著道:“老夫的蠻瓜是有數的,你站在這里,不許跑,且讓老夫上前數過之后......”
易罡宇微微一笑,道:“赫連先生,棚上一共有二十條成熟蠻瓜,尚有十七條未成熟的。您真要去數數,保證一條不少。”
赫連先生一愣,問道:“敢情你子是來幫老夫數蠻瓜的?”
易罡宇反手扶正背負的魚簍,道:“回先生,華神醫眼見鎮上的獵戶漁夫們上山下海,常被毒物咬傷,時有悲劇發生,于心不忍,便打算煉制一種既可驅趕毒物又可解毒的【五毒丹】,正缺兩味藥材,這不,晚輩斗膽,就來您的菜園子碰碰運氣。”
赫連先生瞇眼問道:“碰上了?”
易罡宇點了點頭,很是實誠。
“華神醫懸賞五百玄武金珠,尋找黃金蟾蜍和斑斕蝰蛇,這兩樣都是劇毒之物,你子敢接,膽子倒是不。”赫連先生道,“我且問你,你是為了金珠呢還是為了那些獵戶漁夫?”
易罡宇毫不猶豫地道:“回先生,兩者都有。”
“我再問你,你又如何知道老夫的菜園子里有這兩種毒物?”
易罡宇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的道:“先生,上個月幫您翻挖菜地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這只黃金蟾蜍。華神醫偷偷告訴我,這兩種毒物是死對頭,有黃金蟾蜍的地方就一定會有斑斕蝰蛇,所以我就在您的蠻瓜棚下蹲了一個上午。華神醫還告訴我在五月初五,也就是今,這兩樣毒物一定會碰頭死磕,然后又教了最為安全的抓捕法子,我這才敢來。”
“哼!華神醫倒是蠻關照你這子的嘛。”赫連先生惱道,“現在你抓到了黃金蟾蜍和斑斕蝰蛇,五百玄武金珠到手,心里一定很爽,但是老夫卻很是不爽,你猜為什么?”
易罡宇搖頭不語。
赫連先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沉聲問道:“菜園子是誰的?”
“自然是先生的。”
“那菜園子里的東西是誰的?”
“自然也是先生的。”
“黃金蟾蜍和斑斕蝰蛇是不是在老夫的菜園子里抓到的?”
“是的。”
赫連先生瞪眼道:“那你明白我為什么很不爽了嗎?”
易罡宇點了點頭,淡然道:“五百玄武金珠,隨后如數奉上給先生。”
赫連先生立刻眉開眼笑,豎起大拇指,道:“子倒是挺上道的,去吧,摘兩根最大的蠻瓜回家享用。至于玄武金珠嘛,去鎮上找裁縫訂做幾套嶄新行頭,剩下的修葺一下你那四處漏風的老宅子。你好歹也是嘴上生毛、胯下掛鳥的男人,鎮上每逢趕集,那些平日里躲在家中刺繡的大姑娘、姑娘都出來換氣冒泡,水靈靈、白嫩嫩一個,你就沒有半點想法嗎?”
易罡宇實誠道:“有。”
赫連先生笑道:“那還不趕緊滾?”
易罡宇拱手作揖,道:“先生回見。”
“回來。”
“先生還有何事?”
赫連先生努了努嘴,道:“摘上蠻瓜再滾。”
易罡宇摘了兩條不大也不的蠻瓜,道謝離開。
赫連先生看著易罡宇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搖頭道:“地狗鎮上,近三萬人,男女老少,若論實誠厚道,這孩子自居第二,就沒有人敢認第一了,哎......常言道三十年風水輪流轉,老若是沒有瞎眼,也該眷顧眷顧你嘍。”
地狗鎮上,今正是趕集日。即便是近午時分,街道上依然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按理這地處曜石大陸極北位置的地狗鎮,實在當屬窮山辟水,鎮上也盡皆野蠻刁民才是,卻如何能夠打破常規,盡顯一派繁榮昌盛的大好景象呢?
無他,只因在地狗鎮西邊十里處,有一座聞名于曜石大陸的獨一無二的神獒峰。
峰頂盛產神獒,通體漆黑,唯有雙眼,赤紅如火。
據鎮上有幸目睹過神獒風采的幾位老者,神獒身長丈余,體高六尺。腦袋瓜子比王寡婦家晚上用來頂門的磨盤還大,嘴里四根又長又尖的森森獠牙,能毫不費力地撕裂一頭大水牛的脖子,四條腿更是唬人,跟樹樁子似的,疾奔起來像極了一道黑色閃電。
對于幾位老者繪聲繪色的述,鎮上的人多半是不信的。
易罡宇也不信,曾經特意溜到王寡婦院子里瞥了一眼那頂門磨盤,少也抵得上自己七八顆腦袋,倒抽了一口冷氣之后,驚駭念叨了一句“這還得了!”,隨后就再也沒有靠近過神獒峰,萬一那幾個老者的并無虛假,這點兒背撞上了,自己這身板怕是三五兩口就沒嘍。
盡管日子過得緊巴,但好死不如賴活著。正如赫連先生的,鎮上水靈靈、白嫩嫩的大姑娘、姑娘扎堆,自己活到快十八歲,連姑娘們的手都沒有摸過呢,就這樣去了,豈非大大的不值。
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易罡宇沒少電光火石地瞥一眼那些擦肩而過的花姑娘們。
嗯......這鎮長家里的千金胡媚兒,出落的就跟赫連先生菜地里的蠻瓜一樣,身段兒修長勻稱,又不失豐滿,將來也不知道會被哪頭豬給拱翻在床上?
那邊不是絲綢鋪老板的掌上明珠傅依依嗎?這娘們,才半個月不見,胸脯怎么就跟吹了氣一樣地瘋長呢?是了,肯定是她老爹花了大價錢,從華神醫那里偷偷買來了【豐乳丹】讓她每當飯吃,不然就太不合常理。
易罡宇看了看自己的藍布短袖衫,再看了看自己沾滿泥巴的一雙赤腳,笑了笑,搖搖頭,心想著這些錦衣玉食、珠光寶氣的漂亮姑娘,自己定是一輩子也觸摸不到一片她們的衣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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