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盡管已經跟古老爺子有了點交情,易罡宇還是嚇得不輕。在茶館里當斟茶童子的時候,每每能聽到一些書人夸夸其談地狗鎮外的奇人奇事。什么仙家高人能夠雙腳踩在一柄寶劍上,日行數千里都不用打個瞌睡;什么道家真人能夠一紙符文呼風喚雨,翻江倒海跟鍋里煮陽春面似的;什么兵家大師一拳一腳下去,砸飛一座百丈高山后,發型都不會亂;什么醫家圣手一顆藥丸子扔出去,方圓數里灰飛煙滅,運氣好還能撿到烤熟的野豬下酒。
這些玩意,他信,也不信。
地狗鎮上的大鎮長蔡銀紋,雖然是一中年婦人,卻組織了一個號稱“八朵金花”的鎮護衛隊,別看全是女流之輩,卻個個不好惹,尋常十七八個精壯漢子也近不了身。尤其是花魁蔡銀紋,手里一柄精鋼長劍,會冒火,火焰還能飛出去十余丈傷人。
易罡宇有幸目睹過一次,心里驚悚之余,也暗道這婦人,怕是地狗鎮上最厲害、最彪悍的大人物了。鑒于此,他相信茶館里的那些書人的外面的厲害人物肯定是有,但也肯定不可能厲害到一至于斯。
另外,他還不止一次的聽那些書人起外面的厲害勢力,其中聽到最多的就是仙道盟,直是盟里弟子個個都是仙法大家,騰云駕霧、吞云吐霧那是信手拈來。尤其是盟主沈仲陽,更是身高丈許,腰圍也是丈許,雙手擅使一塊大刀片,揮舞起來,百丈范圍,寸草不生。
易罡宇對此是斷然不信的,仙道盟或許是有,弟子也可能不少,但這叫沈仲陽的盟主,身高丈許也許可信,但這腰圍也是丈許,就太過于夸張,這還是個人嗎?確定不是一枚肉球。
另外聽到較多的就是八大門派,分布在曜石大陸各處,各領風騷數千年。
其中有一個幻劍宗,宗門中人人都用一柄細長的法劍,嘴里念念有詞的同時隨意舞動法劍,便是風起云涌,電閃雷鳴,那些站在寶劍上日行數千里都不打瞌睡的厲害人物就全部都是來自幻劍宗。
另外還有一個神荒嶺,據是藏在某處云籠霧罩的神秘山嶺上,他們自家弟子都常常找不到回家的路。這些弟子力大無窮,無論男女老幼,通通酷愛雙斧,而且脾氣火爆,行走江湖的時候,常常是一言不合就開劈,斬妖除魔如同砍瓜切菜。
其余六大門派的傳聞,他也聽過不少,但大多是置之一笑。
正所謂信則有,不信則無。
就像他現在心里琢磨的,鎮長蔡銀紋長劍再厲害,單手也是斷然拿不起這墨石鍋蓋的,如果這墨石鍋蓋真有古老爺子的那么重。
一碗鮮美熱乎的黃魚湯喝下去,易罡宇總算是鎮定了點。偷偷瞥了一眼古老爺子,嘴巴動了動,想問什么卻又不敢問。
“問吧,君子坦蕩蕩。”古老爺子抿了一口【百草酒】,瞇眼道。
易罡宇猶豫著,一咬牙,壓低聲音問道:“老爺子,其實您是偷偷下凡的老神仙,對吧?”
“老夫若是神仙,為何要偷偷下凡?”
“我聽那些書人講,上有上的規矩,那些神仙縱然神通廣大,卻也不能到處亂跑,否則就是觸犯規,后果很嚴重。”
古老爺子問道:“連下凡也不行?”
“不行的,除非得到許可。”
古老爺子嗤笑一聲,不屑道:“若是不能隨心所欲,還當那神仙作甚?你看老夫,想看書的時候就看書,想吃飯的時候就吃飯,想睡覺的時候就睡覺,在這鎮上想去哪就去哪,今可以找華神醫喝喝酒,明去找赫連先生蹭頓粗茶淡飯,后或許找傅真君閑聊,又或許去找寧裁縫訂制一套衣衫,日子優哉游哉,何其快哉。”
易罡宇皺著眉頭,仔細想想,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道:“老爺子得也對呀,就跟我一樣,雖然沒有錢,也沒有哪個姑娘拿正眼瞧我,全部家當就一棟破爛的老宅子,但我每上山下水,這邊走走,那里看看,卻是無憂無慮的緊,日子過得很輕松、好悠閑。”
古老爺子點頭道:“有進步,這過日子的最高境界,無他,一字謂之為閑。”
易罡宇也點頭道:“所以您也不是老神仙,而是一個老閑人。”
“妙!”古老爺子贊道,“好一個老閑人。”
院墻外,忽然傳來一道清脆聲音,如珠走玉盤,甚是好聽。“哪里來的老閑人呀?”
易罡宇驚喜道:“是她!”
古老爺子佯怒道:“竟敢在外偷聽,就不怕老夫打你的屁股嗎?”
院墻上倩影一閃,一笑面如花的漂亮女子斜坐其上,咯咯嬌笑,道:“晚輩傅依依,見過古老爺子。”
古老爺子故意板起一張老臉,嚴肅道:“就知道是你這饞嘴的丫頭片子,定是在院外路過,聞到了老夫熬煮的黃魚湯飄出去的香氣,哼!快快離去,想都別想。”
傅依依也板起一張俏臉,道:“老爺子,也忒氣。”
古老爺子伸出一指,遙指傅依依,后者花容失色,一個跟頭,趕緊翻落地面。
“你還敢進來?”
傅依依行了個萬福禮后,連連擺手,聲道:“老爺子,別指,別指,人家怕怕。”
易罡宇莫名其妙,被手指這么遠指著有什么好害怕的,難道還能指死人不成?
古老爺子看著自己的手指,臉上的表情也是哭笑不得,只好放下,無奈道:“都進來了,就坐下吧。罡,還不快去給依依姑娘拿一副碗筷。”
易罡宇頓時臉紅,跑著進了廚房。
傅依依一雙美眸中些許困惑,聲問道:“古爺爺,這呆子臉紅什么?”
古老爺子道:“喝了酒。”
傅依依深以為然,看著古老爺子,問道:“您也喝了酒,為什么沒有臉紅?”
古老爺子惱道:“一想到你就要喝掉我至少一碗魚湯,啃掉兩條魚,我就生氣。”
傅依依笑道:“我老爹生氣的時候是紅臉。”
古老爺子道:“我生氣就是白臉。”
傅依依一愣,一雙美眸盯著古老爺子的臉仔細看了看,一本正經的道:“古爺爺,您果然是與眾不同,白里透紅哦。”
古老爺子以手支額。
易罡宇雙手捧著一副應該是剛剛清洗過的碗筷,走到傅依依身邊,輕手輕腳的放下之后,退后幾步,卻是一句話都沒敢。
傅依依也沒有“謝謝”,甚至都沒有再看易罡宇一眼,自顧自地拿起木勺,去墨石鍋里一個勁地盛魚湯,恨不得手里的這個碗永遠也裝不滿才是最好。
古老爺子看著面前坐著的妙齡少女,渾身綾羅綢緞、珠光寶氣,反觀一邊站著的懵懂少年,黑布棉衣、藍布棉褲,而最令他頭疼的就是這少年偏偏還低垂著腦袋,正在全神貫注地研究著自己穿著老布棉鞋的腳丫子,仿佛鞋面上忽然開出了一朵花。
古老爺子心里輕嘆,將視線轉移到院子里的晾衣架上,那上面綁著兩根平行的麻繩,一上一下,若非意,或是人為,定是永遠也沒有糾纏在一起的可能。
一念至此,古老爺子也不想再什么,只是柔和對少年道:“過來坐下,一起吃喝。”
不料少年卻擺了擺手,聲道:“老爺子,傅姐,你們慢用,我去拿兩本古籍回家看看,再有個把時辰,就要上山砍柴,然后還得摸些魚兒,時間緊。”
傅依依一心一意埋頭對付一尾鮮美的黃魚,所以對于易罡宇這番話,卻似乎聽都沒有聽到,就算聽到了,怕是也懶得搭理。如此這般的窮困少年,豈能入她法眼。
如她這般的女子,其心中的如意郎君,應是那一襲白衣、笑傲下的仗劍少年,劍眉星目、琴心劍膽、豐神俊朗、意氣風發,任是那神佛儒道、妖魔鬼怪,一劍飛,盡皆跪。
如他這樣的男子,自有那家里揭不開鍋的人家中的尋常女子在默默等候,三兩桌簡陋酒席之后,雙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待到有了兒女,男人就面朝黃土背朝的包下外面所有活計,女人則在家帶著兒女,攬下全部家務,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塵歸塵、土歸土。
古老爺子略一猶豫,道:“書架左側最高處,有一本《十方古卷》,拿去一觀罷。”
易罡宇輕聲道謝,轉身離開。
有趣的是,正在猛啃黃魚的傅依依忽然停下,快速吐掉一嘴的魚骨后,杏眼圓睜,問道:“古爺爺,您確定這呆子看得懂?”
古老爺子淡然道:“能悟就行。”
傅依依不解道:“不懂能悟?”
古老爺子笑了笑,指著當空太陽,問道:“日出日落是為什么,你懂嗎?”
傅依依搖頭。
“能悟到什么?”
傅依依想了想,不假思索道:“太陽出來,一開始了。太陽落下,一結束了。”
“吃魚吧,都歸你。”古老爺子意興闌珊地站起來,遙望神獒峰絕頂,喃喃低語,“山雨欲來,黑云壓城......怕是快要鎮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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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畫鋪兩扇老舊木門洞開,易罡宇院里院外尋遍,卻是沒有看到古老爺子,估了下時辰,這個點古老爺子有可能去赫連先生那里蹭飯去了。于是從書架上找了一本還未看過的古籍,留下一紙借條,出門而去。
路過黃泥巷的時候,易罡宇想起應該有半個月沒有去給那邋遢道人送東西了,有心進去看看卻又不敢,正在巷口猶豫不決,肩膀上突然被人大力拍了一巴掌,猛地一哆嗦,回頭一看,卻是住在離他家比較遠的萬重山。
如果在地狗鎮上,易罡宇還有一個朋友的話,那就是眼前這個光頭方臉、濃眉虎目、牛高馬大、長手長腳的彪悍家伙。看到他,易罡宇是由衷地開心。
萬重山輕而易舉地把個頭并不矮的易罡宇夾在腋下,親熱無比地道:“不是老子你,兄弟。今趕集的大好日子,你居然一大早不見了人,害老子一陣好找。你是不知道,老子今撞了桃花運,一街的大姑娘一看到老子,頓時就紅了臉蛋盤子,羞答答的從我身邊跑過去,膽兒的,趕緊用袖口捂臉,膽兒肥的,敢沖著老子笑,真是爽死,可惜你沒看到。”
易罡宇開心道:“山哥如此神勇威武,大姑娘,自是愛慕。”
萬重山道:“那是。不過不是老子你,自打你跟那個賣字畫的糟老頭子混在一起,起話來實在不愛聽,老是一套套的,跟書院里那些令人作嘔的教書先生一般無二。”
易罡宇正色道:“古老爺子是有大學問的人,不可亂講。”
萬重山不以為然道:“有個屁大的學問,真要有,還窩在這腳板大的地狗鎮?咋不去三十六城混個人模狗樣,再厲害點,就去凌霄皇城,跟皇帝老兒吃飯喝酒好了。”
易罡宇對萬重山的直人快語,那是沒有任何法子可解的,也就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問道:“山哥,吃過午飯了沒?”
萬重山用蒲扇般的右手摸了摸肚子,道:“你不,老子還真忘記了,主要是今的大姑娘們很對老子的胃口,吶吶......快看,這姑娘紅了臉蛋盤子,哈哈!”
易罡宇瞥了一眼,對面街道邊,一姑娘果然以袖掩面,疾奔而去。
萬重山得意洋洋,道:“兄弟,學著點,今老子找到了撩撥姑娘的心得,一會傳授......”
易罡宇細看周邊行人的表情,總感覺哪里不對,于是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貌似沒什么不妥,接著看向身邊的萬重山,頓時傻了眼,連忙壓低聲音道:“山哥,你褲襠崩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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