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狗鎮往西十里地,有一座聲名赫赫的神獒峰,直插云霄,峰頂常年積雪不化。在那峰頂極寒之處,生存著一種全身毛發漆黑的神獒,唯有一雙眼眸,通紅似火。
這些為數其實并不多的神獒,偶爾會有一兩頭出現在山腳下,但也只是遙望地狗鎮這邊片刻,立刻轉身上山,迅速消失。
或許是真有附近的樵夫偶遇過神獒,送柴火到鎮上賣的時候,跟人聊起,然后一傳十、十傳百,傳著傳著就越發的神乎其神。導致每年從曜石大陸各地慕名前來一睹神獒風采的人也越來越多,于是在連鎖反應下,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地狗鎮逐漸揚名曜石大陸,而距離神獒峰約莫三里地的石頭村,索性改名神獒村。
一些商賈眼光精準,聞風而動,很快窮山辟水搖身一變為喧囂古鎮,緊接著就有了富貴街,隨后就有了神獒村里的神獒買賣夜市。
一些心術不正的商賈,居心叵測地組建了一個玄武商會,從別處大量引來雜獒,放養在神獒峰下,一段時間后捕獲,謊稱是與神獒結合之種。一般的雜獒都能賣到幾十枚玄武金珠,品相好的,上百枚,幾百枚玄武金珠都供不應求。
地狗鎮歸七十里外的罪城管轄,按理這種作奸犯科之舉,身為城主的金罪務必狠抓嚴懲,但這些年來,金罪一直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顯然是撈到了不少好處。而鎮長蔡銀紋以及七朵金花,白了就是玄武商會的保護人。
地狗鎮上的人甚至懷疑,玄武商會本就是金罪一手打造的。
許可心不遠萬里來到地狗鎮,這名聲在外的神獒村夜市那是必須要去看看的。曜石大陸上甚至流傳著一句“到了玄武王朝,若是沒有去過神獒村,就等于沒有到過玄武王朝”這樣的話。
萬重山本想給未來的弟妹充當向導,然而狄鐵匠一回來就讓他燒旺爐火,晚上通宵干活。萬重山萬般無奈,深感遺憾之余拍著胸脯表示,等哪不用干活,再親自陪著走一遭,他萬重山在神獒村的名氣,也是大得很,能輕易震懾宵之輩。
狄鐵匠一聲輕咳,萬重山立馬慫了,掉頭就去后院挑煤塊去了。易罡宇和許可心也連忙告辭,兩人來到外面,看到大批的人肩扛手提著大箱子,都在往魯斑的木匠鋪子里趕。
許可心笑面如花,問道:“我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這邊弄子能走出去罷。”
易罡宇道:“通向富貴街街口,正好去拜見二師傅。”
“快走,快走,拜見完你的二師傅,三師傅,我們就去神獒村。”許可心道,“我們的大宅子煥然一新后,正好需要一些神獒看家護院。”
“許姑娘,神獒村要入夜之后才開市,還早得很。”
許可心道:“我們難道不會在神獒村玩耍到入夜時分么?”
易罡宇道:“你有所不知,自從神獒村開始做買賣神獒的勾當,村子里就沒有一戶人家再干農活,大白的要么就在自家院子里喂養神獒,要么就是去神獒峰山腳下捕捉神獒,大街上,那是一個活人也很難見到的,你能玩耍什么?”
許可心微微皺眉,道:“我注意到你用了‘勾當’二字,這是什么意思?”
易罡宇不屑道:“本來就是見不得人、見不得光的勾當。”
許可心好奇問道:“為何?”
易罡宇前后看看沒人,這才壓低聲音道:“那些神獒都是假的。”
許可心驚呼道:“怎么可能?!”
易罡宇豎起食指,道:“聲點,你要想聽,就趕緊跟我去二師傅那里,這里不方便,萬一被人聽到傳了出去,我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得狗血淋頭。”
許可心連連點頭,跟著易罡宇穿過梅花弄,繞到張臨淵的后院,推門進去,張臨淵正在前面鋪子里賣野豬肉,吆喝得有模有樣。
“快來買啊!自家養的大肥豬,只吃米糠菜葉,滿院子蹦跶,這才能肥肉厚實、廋肉細嫩。五花肉更是不得了,最是適合紅燒,最后十斤,賣完手工,明請早。”
許可心笑道:“你二師傅是個奸商哦,明明賣的野豬肉嘛。”
易罡宇道:“野豬肉是真的比家養豬肉好吃,而且不用成本。鎮外五十里,有座野豬林,里面怕是有成千上萬的大野豬,可惜我不敢去,四五百斤一頭,每月只要弄一頭回家,我那幾戶鄰居也能時常開葷嘍。”
許可心道:“簡單,改帶我去殺幾頭便是。”
“你?”
“怎么?”許可心不爽道,“敢情當我連幾頭野豬也打不過么?”
“打得過,打得過。”
“哼!知道你不信,到時去了便知。”許可心道,“現在你二師傅忙著呢,你先跟我講講神獒真假的事情。”
易罡宇坐到一邊的板凳上,想了想,道:“神獒應該是真有,不過都在神獒峰頂。不瞞你,那些神獒到底有沒有人近距離見過都不能確定呢?聽鎮上的老人家,神獒身長丈許,高達六七尺,腦袋瓜子比王寡婦......咳,比磨盤還大,奔跑起來看都看不清,通體漆黑,一雙眼珠子卻是血紅血紅的,就像是兩團火焰。”
許可心微微皺眉,愕然道:“怎么跟外面傳聞的不一樣呢?”
“哪里不一樣?”
“有的神獒通體雪白,有的渾身金黃,還有的黑白相間,黑黃相間,當然也有全黑的。”許可心搖頭道,“另外身長只有四五尺,高兩三尺,眼珠子也是黑黑黃黃的,跟你得完全不一樣嘛。”
易罡宇道:“獒市上的那些所謂神獒,跟你描述的幾乎一樣。神獒村里,有一個神神秘秘的玄武商會,專門搞神獒買賣。這個所謂商會,由一開始的四五人,經過短短幾年,已經有數百人之眾。獒市上的大中型商鋪,全部都是他們的,一些很的商鋪以及一些零星販子,才是村子里的人。”
許可心道:“你的意思是這個玄武商會已經壟斷了神獒買賣。”
易罡宇道:“差不多是的,我聽他們會秘密從各處運來大量的雜獒,放養在神獒峰周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組織人手挑選一批強壯的捕捉回來,對外宣稱是與神獒配種的獒崽子,價格自然一路飆升......不過話回來,那些被放養一段時間的雜獒,還真的有蠻兇,對付兩三個手無寸鐵的人應該沒有問題。”
“這樣啊。”許可心顯然很失望,沉默片刻后問道:“如此來,神獒村上豈不是從來就沒有賣出過一頭真正的神獒?”
易罡宇搖頭道:“據我所知,從來沒有。”
許可心想了想,道:“罷了,還是得去一趟,白我們都在鎮上,家里沒人,養幾十頭雜獒嚇唬一些偷賊也是好的。”
易罡宇驚駭道:“幾十頭?!”
“不夠對吧?我也覺得......”
易罡宇連忙擺手,道:“我的意思是太多,有三五頭雜獒就夠了。再了,你已經知道是假的,還買那么多做什么?”
許可心瞇眼道:“我喜歡。”
易罡宇什么也不了,正好張臨淵收工進來,易罡宇拜見之后,張臨淵道:“徒兒,快午時了,弄一頓好吃的再去赫連真吾那里好了。”
于是,兩人就在張臨淵這里蹭了一頓豐盛的午飯,約定明卯時初來殺豬之后去拜見三師傅赫連真吾,三人在菜園子里一直折騰到入夜時分,順便蹭了晚飯。許可心催促易罡宇動身前往神獒村,赫連真吾沒有阻攔,道:“你們先去,今我正好也要去一趟神獒村,到那邊碰頭再聊。”
區區十里地,許可心也就沒有馭劍,而是一路緩行。許可心這個時候也不急了,左看看,右看看,領略一番這極北之地的異樣風景。
兩人進入地狗鎮,正是獒市最熱鬧的時候。前來地狗鎮的人,大多非富即貴,因此兩人入鎮,倒是也沒人注意。游目四顧于獒市之中,兩邊盡是獒行,大雜獒,關在獒圈之中,來回走動,或狂吠、或低吼,架勢十足。
商販們、伙計們的吆喝聲更是此起彼伏。
“我們的獒行,在神獒村那是響當當亮晃晃的金字招牌,我們自稱第二,就沒有誰敢稱第一。”
“來啦!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今年最強神獒就在本行,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如有雷同,純屬雜種。”
“快來看啊!賣假神獒的死全家吶!本行神獒,精選神獒峰上的獒王獒后之種,光是這股子霸道的王后之氣,就足以令其余所謂的神獒俯首臣服。”
“只買貴的,不買對的。本行神獒,貴就一個字,我只一次。”
易罡宇跟萬重山來過幾次獒市,對于這些商販、伙計的叫賣早已經耳熟能詳,不過許可心是第一次來,聽到有趣處,忍不住就捂嘴偷笑。有時猛地聽到一句十分搞笑的叫賣,連嘴巴都來不及捂住,“噗嗤”就笑出聲來。
易罡宇對于這些雜獒的買賣,完全沒有興趣,顯然只是在盡地主之誼,打算陪著許可心逛上個把時辰就回家看看,他真的有點擔心,那幫子拿了一萬五千玄武金珠的工匠們,會不會把他的破宅子拆了重建?
然而許可心興致盎然,幾乎每個鋪子前都要停下來看上一會,然后問出一大堆的外行話。比如這些神獒最喜歡吃什么?到底能長多大個?遇到偷賊上門會不會吼叫?會不會撲上去撕咬?
那些鋪子里的伙計個個都是拍著胸脯保證,別是偷賊,就是來上幾頭老虎豹子,這些神獒也是半點不慫,見面就是干。
許可心顯然已經徹底忘記了易罡宇過的話,對每一頭獒崽子都充滿了興趣。易罡宇一邊看著,好不擔心她忽然纖纖玉手一揮,對一眾殷勤推薦的伙計來上一句“全要了,打包給本姐送到地狗鎮去。”
值得慶幸的是,許大姐看歸看,終究還沒有腦子發熱,照單全收。
易罡宇松了一口氣,趁著許可心摸出一方白色絲巾擦汗的大好時機,湊上去輕聲道:“許姑娘,差不多是時候了。”
許可心點頭道:“我也覺得,你以為二十頭夠不?”
“我的意思是......”
許可心揮手打斷易罡宇繼續下去,道:“當然我暫時不會買,新宅子還沒好呢,買回去放到哪里?半個月后,我們再來一趟,我琢磨著,宅子前后左右各放五頭,應該差不多了,你以為呢?”
易罡宇無力道:“我以為咱們可以回去了。”
“你急什么?”許可心道,“你三師傅還沒來呢,好了在這里碰頭,一會他老人家來了,看不到你,你猜會有什么后果?”
“也沒什么后果。”赫連真吾忽然就出現在兩人面前,笑道,“最多不過明午時,太陽最為毒辣的時候,讓他蹲在菜園子里玩耍兩個時辰,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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