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幸易罡宇反應(yīng)不慢，剛好來得及用雙手護(hù)住腦袋，要不現(xiàn)在肯定是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連聲慘叫。抬頭瞥了一眼扎入樹干尺許深的巨劍，哭笑不得，翻身站起。
許可心假裝驚訝道：“好奇怪耶！”
易罡宇拍打著屁股上的灰塵，問道：“哪里奇怪？”
“你看呀！”許可心落到地面，指著巨劍道：“我的寶貝劍從來都只聽她的主人，也就是我的命令，今怎么會你‘去’，她就去了呢？”
易罡宇是啞巴吃黃連，卻也懶得點(diǎn)破，道：“可能是你的寶貝劍聽錯了，許姑娘，我們還是早點(diǎn)去看了野豬王，然后回去辦正事吧。”
易罡宇嘴里的辦正事，對許可心而言就是搞事情，這種活兒，她無疑最是歡喜，于是召回巨劍，把易罡宇拉上來站在前面，笑問道：“還想過次癮不？”
“還是你親自來比較好。”
許可心接著問道：“剛才這一課，學(xué)到什么沒？”
易罡宇汗顏道：“沒事別瞎指揮。”
“孺子可教也。”許可心伸出纖纖素手，一指前方，輕聲道：“去！”
巨劍緩緩飛行，在油松林間隨意穿梭，瀟灑自如。
易罡宇忍不住問道：“許姑娘......”
“等等......”許可心似乎猶豫片刻，才輕聲道：“鑒于你今令我有些許意外的表現(xiàn)，所以我決定給你一個大大的獎勵。現(xiàn)在你有三個選擇，叫我可心，或者可可，又或者可兒，你選一個罷。”
易罡宇愣住，心想著這的確是一個大大的獎勵，一個年輕女孩子，同意另外一個人這樣稱呼自己，要么這個人是她的長輩，要么是她的閨中密友，要么......易罡宇沒敢再想下去，底氣不足的問道：“那，那我跟二師傅一樣叫你可兒，可以么？”
許可心反問道：“為什么？”
易罡宇老實(shí)道：“我聽二師傅這樣叫你的時候，很好聽。”
許可心笑了笑，點(diǎn)頭道：“行，你就叫我可兒唄，那我叫你什么呢？土包子？窮光蛋？”
易罡宇尷尬道：“許......可兒，我應(yīng)該比你大吧？”
“那又如何？！”
“不如何。”易罡宇趕緊道，“我的意思是，你喜歡怎么叫就怎么叫。”
許可心妙目一轉(zhuǎn)，道：“簡單點(diǎn)，就叫罡好了，反正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我且問你，你今年多大？”
易罡宇道：“七月十五，正好十八。”
許可心微微皺眉，道：“你這生日，真是絕了......不對呀，你既然是一個......”
易罡宇絲毫不以為意，微笑道：“孤兒。”
許可心道：“我只是一時好奇罷了，無意......”
“沒關(guān)系，你接著。”
許可心略一猶豫，才問道：“你又是如何知道七月十五是你的生日呢？”
易罡宇道：“我被養(yǎng)母撿到的時候，身上裹著一張棉被，里面有一方巴掌大的白絹，正面就寫著一個‘易’字，背面寫著七月十五。除了這些，再無任何東西。養(yǎng)母將我抱回家之后，左思右想，最后認(rèn)定我姓易，生日是七月十五，就這樣。”
許可心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道：“那你的名字也是養(yǎng)母所賜？”
易罡宇搖頭道：“我的名字是在我一歲生日的時候，由一個云游到此的老相師所取。養(yǎng)母那恰逢鎮(zhèn)上的陽關(guān)道趕集，她抱著我去賣掉一些自家種植的菜蔬。當(dāng)時她一直把我綁在背上，賣空一籃子菜蔬后，就把我躺在菜籃子里。沒多久一名老相師路過，看到我之后就很好奇的蹲下來，養(yǎng)母見他不買東西，只是死死盯著我看個沒完，心里害怕，就把我死死抱在懷里不讓他看。老相師也驚覺自己失態(tài)，便笑著問我養(yǎng)母你的孩子可有了名字？養(yǎng)母下意識搖了搖頭，盡管大街上人來人往，但她還是高度戒備，唯恐老相師搶過我就跑。”
許可心笑道：“我知道了，然后老相師就問了你的姓氏和生日，再然后就有了你的名字。”
易罡宇道：“差不多吧，反正養(yǎng)母是這般的。不過老相師走的時候，對我養(yǎng)母了句‘等這家伙長大些，讓他弄明白這一罡字的意思，切記！切記！’，養(yǎng)母在我七歲多的時候病重，臨死前才想起告訴我這句話。”
許可心問道：“那你現(xiàn)在搞明白‘罡’字的意思了沒？”
易罡宇搖頭道：“我就沒上過書院，時候偶爾會蹲在窗戶下，偷聽那些教書先生到底在講些什么？幾次之后就沒了興趣，因?yàn)楦韭牪欢Ｎ艺介_始識字，還是認(rèn)識了古老爺子之后，有一次我問古老爺子，這‘罡’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古老爺子隨口告訴我就是很大的風(fēng)的意思，我尋思著古老爺子學(xué)識淵博，他是那就肯定是了。過了一年，有一晚上我陪著古老爺子納涼，他忽然指著上很像一把勺子的七顆星星告訴我，那是北斗七星，勺柄處的那一顆星為罡。”
許可心點(diǎn)頭道：“這個解釋比第一個好多了，還有別的意思么？”
易罡宇道：“過了幾年之后，應(yīng)該是我十六歲那年吧，我去古老爺子那里看書，臨走的時候，他又告訴我，我名字里的這個‘罡’字，其實(shí)是四正為罡。”
許可心不解，道：“罡字本來就是上四下正，這算什么解釋？”
易罡宇笑道：“可兒，可沒你想的這么簡單。所謂四正為罡，按照古老爺子講的，那就太復(fù)雜了，我琢磨至今，也大概只搞明白了一點(diǎn)最基本的東西。”
許可心不信，道：“來聽聽，一個字罷了，還能搞出多大的花樣。”
易罡宇道：“心有四正，乃道正、德正、法正、智正。身有四正，乃體正、氣正、精正、神正。言有四正，乃語正、聲正、韻正、音正。行有四正，乃行正、立正、坐正、臥正。可兒，這是古老爺子講給我聽的，復(fù)雜不？”
任是許可心冰雪聰明，猛地聽到這一番話，也是傻了，瞪眼片刻后，摸了摸下巴，道：“這行有四正，不就是要你走得正、站得正、坐得正、睡得正么？”
易罡宇道：“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的確如此。不過古老爺子提醒我，這僅僅只是表面上的釋義罷了。他行正，看起來就是一個人走路要挺胸抬頭，但又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挺胸抬頭的走路。他告訴我，拋開整個曜石大陸不談，就這地狗鎮(zhèn)中，富貴街上，又有幾個人是真正的挺胸抬頭的走路呢？接著他點(diǎn)名蔡銀紋，平日里看到她的確都是挺胸抬頭的，但那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隨后他又點(diǎn)名劉三娘，因?yàn)榇蝾i椎有毛病，一輩子都無法抬起頭來，不過她一雙巧手繡出來的花鳥魚蟲，連寧裁縫都自愧不如。可兒，你這裙擺上的水仙花，便是出自劉三娘之手。”
許可心撩起裙擺，看得一眼，驚嘆道：“我原本就覺得這水仙花繡得惟妙惟肖，每次走路的時候，總會生出這些水仙花兒活過來一般的錯覺。”
易罡宇笑道：“古老爺子，劉三娘才是真正在挺胸抬頭的走路。”
許可心恍悟，驚喜道：“我明白了，所謂行正，并不單單只是挺胸抬頭的走路，同時也是挺胸抬頭的做人，可對？”
“應(yīng)是如此。”易罡宇道，“古老爺子還點(diǎn)醒我，所謂臥正，并不是單純的指一個正確的睡覺姿勢，也可以理解為倒下了，死了。比方有的人死了，很快就會被人遺忘，而有的人雖然死了，卻會一直活在別人的心里，被人始終銘記。所以我的理解是，不管是行正、立正、坐正、臥正，都是在給我一個選擇，我應(yīng)該成為哪種人？”
許可心拍手道：“有道理！太有道理了。罡，古老爺子是高人，有大學(xué)問大智慧，但那給你賜名的老相師，無疑更是高人呀。”
易罡宇正要點(diǎn)頭稱是，前方一棵偌大的油松樹后，忽然傳來“吭哧吭哧”的喘氣聲，一個聽起來怪怪的聲音道：“老豬卻是不信，哪有那么多高人？”
易罡宇心里一凜，連忙摸出【傾城】凝神戒備。許可心止住巨劍去勢，喝道：“何方妖孽？速速現(xiàn)身！”
油松樹后一陣響動，隨之走出一頭身高丈許的大野豬。
“野豬王？！”易罡宇驚駭?shù)馈?br />
只見這頭野豬王果真直立行走，不但如此，身上居然還穿著幾塊獸皮，其中一塊虎皮赫然還圍在襠部遮羞。
野豬王搖了搖粗大的腦袋，竟然來了個抱拳的姿勢，道：“老豬見過壯士、女俠。老豬不是野豬王，老豬就是老豬的名字。”
易罡宇徹底無言以對，倒是許可心見怪不怪，笑道：“你肯定就是張臨淵放過的那頭老豬妖嘍，不錯嘛，除了那兩顆泛黃的獠牙，看起來還蠻憨的喲。”
“敢問女俠莫非認(rèn)識張大師？！”
許可心道：“豈止認(rèn)識，這位壯士便是張臨淵的高徒，快重新打個招呼罷。”
老豬驚駭無比，退后幾步，驚恐道：“壯士！哦不，少俠，老豬自打張大師放過之后，一直老老實(shí)實(shí)的待在野豬林里，半步不曾踏出。這身上的幾塊獸皮，乃是自個闖進(jìn)來想要?dú)⒑县i的豬子豬孫們的野獸留下的，老豬不敢違背誓言，還請少俠明查啊。”
易罡宇內(nèi)心無比震驚，想不到真有直立站著話的大野豬，如此一來，就肯定是有神仙妖魔的存在了。
“少俠，求你不要?dú)⒗县i，老豬對發(fā)誓，真的沒有害過一個人吶！”
許可心一邊圍觀，這一人一豬對話的畫面，真真有些搞笑，也有些詭異。
“呃......”易罡宇收起【傾城】，道，“我不是來殺你的，就是來看看......順便提醒你一句，每日一豬，早早備妥，最好是能準(zhǔn)點(diǎn)趕到林子外面，免得我們進(jìn)來。”
老豬一個勁地點(diǎn)頭，道：“老豬謹(jǐn)記！”
易罡宇也是詫異，這老豬講話也就算了，居然還文縐縐的，實(shí)在不能理解，于是好奇問道：“老豬，你這話，跟誰學(xué)的？”
老豬連忙道：“回少俠，林子北邊有一條官道直通北玄武海，時有商隊(duì)往返，老豬趴在林子邊緣，就能偷聽到他們談話，久而久之，便學(xué)了點(diǎn)，讓少俠見笑了。”
易罡宇不禁失笑，搖頭道：“罷了，只要你安分守己的待在野豬林里，我二師傅自然不會命我前來殺你。”
老豬感激不盡，道：“謝過少俠，女俠，見到張大師，煩請代為問候，就老豬永不敢違背誓言，這輩子都不會走出野豬林。”
“如此最好。”易罡宇回頭，看向笑嘻嘻的許可心，道，“可兒，我們走吧。”
兩人躍上巨劍，掉頭飛出十余丈之遠(yuǎn)，身后還傳來老豬一個勁的送別聲。
許可心嬌笑道：“罡，感覺如何？”
易罡宇搖頭道：“難以言喻。”
“現(xiàn)在信了？”
“斷然信了。”易罡宇道，“然而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有神仙妖怪，那么那些枉死屈死之人，化為鬼魂之后，卻為何不去復(fù)仇呢？就像我跟你起的劉麻子，他要是死在大牢里，那蔡銀紋就一點(diǎn)都不害怕劉麻子化為厲鬼，找她索命嗎？”
許可心道：“人鬼殊途，不在一界，如何復(fù)仇？”
易罡宇皺眉問道：“不在一界是什么意思？”
許可心輕聲嘆息，道：“罡，你要學(xué)的東西還太多太多，慢慢來唄，我現(xiàn)在不著急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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