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宓帶來的新詞，自然有義務給他們講解釋。    三人擠在衛岳的緇車上，文宓故作高深地給他們講拍馬屁的由來：“這詞是從北地來的。二位兄長也知道北地胡人多騎馬出門，路上遇到時寒暄幾句，夸夸人的氣色，夸夸人的坐騎。胡人相馬時，通常會拍拍馬屁股，試試肉膘。拍完再夸幾句，若是有求于人便格外拍得用力，夸得話也多浮夸一些。這才有了這話，來諷刺那些不顧事實，只會諂媚奉承的人。”    “哦。”衛岳弄明白了：“原來不是好話。”    張環跟著笑道：“為兄想起來了，那日在平壽，大郎似乎便起這詞。”    文宓想了想，點點頭：“只因聽那國相迎候長公主時即興做的賀壽賦，便想起了這話。”    張環想起北海國相在席間那一副諂媚之相，再一對比王凱，不由得大笑：“哈哈哈哈。前一日王相設宴時，比北海國相有過之而不及。唉，他一味阿諛奉承，害得為兄都沒了胃口，也難怪甄公今日不愿去赴宴。”    衛岳不知道平壽之事，聽他起王凱，跟著調侃：“王相治國本事平平，可論這拍馬奉承之能，青州無能出其右者。唉，是了，家君納妾，便是由他引薦，納妾那日，他又親自送來美食美酒無數。對家君尚且如此，遇上了長公主豈能錯過，據他這一個月大索青州，遍尋美食方產（地方特產），準備獻上，好讓長公主在陛下面前替他美言，好調任地方。”    “如此明目張膽，難道沒人管？”文宓聽出了賄賂**的意思，忍不住問道。    張環跟衛岳聽了一起大笑。    衛岳笑罷才對文宓：“大郎離京日久，怕是忘了。官員供奉的方產，與四時三節時的奉敬不是賄賂。”    張環跟著也：“莫是國相，便是齊國司隸校尉（監察官員，主管吏治的官員）于根今日也送上了一份厚禮。長公主與陛下的關系非是旁人能比，沒誰敢怠慢。只是，便如賢弟的，過猶不及。這些人一起上門叨饒，早惹得長公主不耐煩了。”    衛岳聽了大笑：“哈哈哈哈，廣安公這一路是尋親，可對青州官吏而言，便是替陛下巡狩。今年又是考評之年，青州這幾個郡國的國相與高官都想著借此機會調到別的郡縣去。王相前次來我府上，便跟家君提及此節。”    張環聽了，接口調侃：“我道都督府內為何有許多珍藏，原來如此。”    衛岳也不解釋，哈哈大笑，笑罷才：“正好兄長與大郎來了，家君又不在，為兄便做主，做個東，請二位兄弟到鄙府用個宴，嘗一嘗青州方產。”    “這是自然。哈哈哈哈。”張環與文宓一起答應下來，跟著大笑。    一路走著，文宓聽他二人幾件京都內的著名的拍馬事件與拍馬未遂事件，對晉國官場有了個大概了解。    這年頭沒有反腐這一，這是個屬于世族的時代，升官發財全靠人情往來，倒是很好混，難怪陶淵明不想混，難怪是個短命王朝。    三人笑間，來到了康樂坊。    文宓剛被科普過，晉國的伶園伎館都在專門的坊市內，這類坊市大多還有個樂字，這不是找樂子的樂，而是音樂的樂。    顧名思義，這里是聽歌觀舞，探討音律的地方。    文宓想到這里，忍不住便想到了秦淮風月那些賣藝不賣身的牌坊，又想起了上人間，額，罪過。    夜幕降臨，臨淄沒有宵禁，街上雖沒多少行人，康樂坊內確實熱鬧非凡，這里是青州最大的紅燈區。    額，原諒文宓，他分不清晉國娛樂場所與風月場所的區別，就當是夜場吧。    康樂坊與別的坊市無異，一坊四門，十字大街連通四門，又有幾條經緯巷道，將坊市切分成井字形。    大些的伶園伎館都在四條街上，一些便在街巷內。這些院子類似于鋪戶，都有當街門臉，又像宅院一樣，有齊胸高的圍墻圍著，只留個當街的大門出入。    坊外一片漆黑，沒個路燈照明。坊內倒是因有一家家開門迎客的園子，燈火通明。    三人從街上走過，不時能聽到從園子內傳出的陣陣絲竹之音，以及歌聲，空氣中彌漫著脂粉香與酒氣，還是有進夜場的錯覺，這便是好的風雅場所？    衛岳來的次數多了，對這里了如指掌，帶著二人直接來到蒔花館外。    張環與文宓聽這里的歌姬最善逢迎拍馬，準備來見識下。    卻不料，三人剛到門口，便被館主攔了駕。    館主已徐娘半老，兀自扭著自以為婀娜的身姿晃蕩到衛岳面前，彎腰施禮間，顧不得頭上簪釵移位，花髻松散，哀聲哭求：“郎君啊，非是老婆子敢攔郎君，只是大都督早前已傳下命來，但凡有哪個園子再敢放郎君進去，便讓我等滾出青州。萬望郎君贖罪，老婆子養著這一大家子也不容易，實不敢開罪大都督。”    衛岳聞言心頭怒火起，抬腿便要往里闖。    那館主不敢攔擋，后退幾步，帶著幾個歌姬一起跪在門口，將個大門堵得嚴絲合縫。    衛岳見狀不好硬闖，又不想在兄弟們面前丟臉，惡狠狠道：“你若不讓我進去，信不信我現在便砸了你這園子。”    館主一個頭磕在地上，膝行到在衛岳面前，用絲帕猛擦頭上冷汗，擦掉了黛眉，擦花了粉面，順勢用那沾滿腮紅胭脂的絲帕，掩住她那血紅的唇珠，嚎啕大哭，邊哭邊：“郎君若是能泄憤，那便砸了吧，大都督有言在先，是郎君砸壞家什，大都督會賠，打壞了人，大都督會給醫治，只是萬萬不能放郎君進去。郎君不日將回京都，何苦再為難我這老婆子，便可憐可憐我這苦命的老婆子吧。”    文宓對她這演技默默點贊，聲淚俱下，比后世只會干嚎的演員強多了。話也有理有節，這老鴇子有個性，有大都督撐腰真是軟硬不吃，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做貞潔烈女呢！    張環看不下去了，勸道：“三郎，莫難為她了，回吧。”    文宓也跟著勸衛岳回去。    “既然來了，便要讓二位兄弟盡興。”衛岳丟了面子，怒氣不減，轉身想去對面的春意館。    那館主怪覺得很，遠遠便帶著歌姬跪在了門口。    衛岳看了，勃然大怒，沖上去便要揍人，文宓急忙攔住。    張環在一旁勸道：“一些艷舞酸曲不去也罷，我等回去喝酒也是耍子。”    “仲平兄的是，你我兄弟只為一聚，沒得在這里掃興，回去喝酒便好。”文宓跟著再勸。    衛岳無可奈何，知道進不去了，只得跟他二人一起回去。    三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在康樂坊內各館主竊喜下，灰溜溜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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