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可他鼻子眼睛都透著精神, 怎么看怎么不像感冒的樣子。 何風晚眼一低, 一手撥開遮面的長發,持筷繼續撈云吞, 嘀咕:“騙人……哪有那么見效。” 接吻而已, 哪有那么見效。 黑色超長款的繭型大衣罩住她,衣面隨她動作折出不同紋路的褶皺,昭示著她纖瘦的身體和衣服有一些透風的距離。露出內搭的白色短毛衣,再往里還有條連衣長裙, 夸張的風琴褶衣領垂出毛衣領口。 明明一身華麗陰郁的調子, 眼下卻像個逃難的富家姐。 她面頰泛紅, 不時覷向江鶴繁的眼睛溪水一樣清澈, 因為正在生病,氣焰湮滅了, 有些怯怯的。 江鶴繁本來想認真解釋他嗓子也難受著,之前追下去還打了一串噴嚏。 很快想起她從容地鉆進孫道然的車。 忍不住猜測此前他們恐怕這樣單獨相處了很多次,就算不是那種關系, 江鶴繁也如艱難咽下一根魚刺似地, 有了微妙的不適。 于是聲線陡然轉冷:“你剛才去哪了?” 何風晚捧碗喝湯的動作停下, 眼睛移出來, 以為他在怪罪自己的不告而別。 一下記起向孫道然硬氣甩出的狠話,她放下碗急切地:“江鶴繁,孫道然是不是有筆錢在你那?” 江鶴繁靠回椅背, 微瞇的雙眸看不出情緒, 聲音依舊冷著:“曾經有。” 何風晚糊涂:“……曾經?” 江鶴繁又:“那也不是他的錢。” 孫道然的父親三十年前出走港市, 不甘留在大家庭里看人臉色過活,只身北上打下,結識了江鶴繁的父親。兩人合伙做生意,由于趕上了好年月,生意滾雪球般越做越大。 同時也因性格差異漸生嫌隙。 江父是穩扎穩打的實干派,孫父則急于求成,常為一點蠅頭利罔顧長遠發展。 吵過幾次后,兩人已是面和心不和。孫父便私下伙同他人另布棋局,玩多元化經營,玩借殼上市。確實圈過幾輪錢,便也飄飄然的膽子越來越大,玩起投資騙貸的把戲。 直至資金鏈斷裂,孫父匆匆卷走賬上最后一點銀行貸款,預備逃往美國,可惜在機場海關被捕。 江父顧念舊情,四處托人撈他,為他填補虧空。 而孫父心高氣傲,被捕后身體每況愈下,后來重病入院。 他對江父始終怨憤,認為會有這樣的下場,全因江父沒有動用四九城里的關系幫他化險為夷。最終,無法容忍慘淡下場的他趁人不備,調快輸液速度心衰而竭。 死前孫父曾對前去探視的獨子孫道然交代:“別恨你爸,我全是為你今后的生活才走這條路。我變賣了我在江氏的股份,只取出一些,剩下的夠你這輩子揮霍,記得去找他們要來。” 其實孫父剩下的那點,拿去填補他偷去的稅款和欠下的貸款都不夠。 他只是為了不讓兒子記恨,信口編出這段瞎話。 而孫道然從此不忘,他在江家還有一筆巨款。 何風晚大概聽明白了,重理順序:“也就是,孫道然他爸在江氏的股份確實賣了,但只夠還錢,根本沒有留下。可他還騙自己兒子,不僅他有留下,還都留在了你們家。” 江鶴繁搖頭:“甚至不夠還錢,家父幫他填了一些,不然連他房產也要變賣,那么孫道然和他母親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何風晚問:“你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事?” “不。”江鶴繁起身,表情肅穆似陷入回憶,“我和他從認識,家人沒讓我對他提防。直到我退伍讀書,慢慢接手一些生意上的事,吃過他幾次暗虧,家父才告訴我這段過往,要我心。” 何風晚不解:“你們怎么不趕走他?” 江鶴繁:“孫道然父親死了,可他祖父叔伯那一族還在,他們孫家的生意在東南亞規模很大,和我們江家多有來往。他們拿孫道然作為紐帶,我們不可能趕走他。” 何風晚更不解:“他既然能回孫家,還要什么錢?” “如果能拿到,那些錢足夠他自立門戶。他現在對孫家不過是個傳話的,必然存有自己的野心。” 何風晚點頭,隨即心下一涼,臉上涌出驚懼之色。 可那是不存在的錢啊,她要怎么幫孫道然拿到? 江鶴繁窺出她的困惑,掛起勉強的笑容:“對,家父既然告訴了我,同樣也告訴了他,希望解開他的心結。但是沒想到,他還是利用你。” 何風晚這下明白了,恐怕從一開始孫道然就知道拿錢的希望不大,他只為毀掉江鶴繁。 她今晚撂的狠話,壓根沒法實現。 “原來他要你接近我,是為了拿錢。”江鶴繁兀自搬去一把椅子,緊鄰她坐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真奇怪,這回沒有挨著,可他們之間相隔的一點距離還是迅速燎起了高溫。 從肩到腰的一側都癢癢的,何風晚想撓,忍住了。 面和云吞讓她席卷一空,還剩著淺淺的湯底。 好浪費啊。 所以你能不能別看我了,讓我喝完。 遺憾江鶴繁沒有半點這種打算,似乎看得愈發起勁了,用視線灼燒她的面頰。 何風晚狠狠地想,不就是欺負我生病又沒化妝嗎? 嘴上卻不由自主地放軟了聲音討饒:“現在……現在不是知道了,拿不到嗎?” “不一定啊。” 誒? 何風晚詫異地轉過眼睛。 才驚覺他不知什么時候貼來,兩人由“一點距離”驟然縮減為“一線距離”。 江鶴繁長臂搭在她椅背上,做出個半包圍的姿勢,讓何風晚想起捕食昆蟲的豬籠草。 他頭垂下,停在她耳畔,身上一股植物般干凈清冽的氣息也罩了下來,叫她動彈不得。 他低笑:“要是我不可救藥地愛上何姐,錢也算不上什么。” 太近了。 近到發絲相錯。 近到他要是心血來潮撅個嘴都能吻上她的耳朵。 還好,江鶴繁肯定不會撅嘴。 何風晚朝向他的那只耳朵紅似無骨,她思維凝滯,著連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的話:“那……那你會嗎?” “全看何姐的表現了。”江鶴繁捉住她的手,掌心相貼,手指一根根交纏,“比如先見效地把感冒傳染給我,一次不夠就多來幾次。接吻不夠,就……” 何風晚心驚膽戰地看他拿下巴點了點床鋪。 * “你記得吃藥,我先走了。” 何風晚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個腦袋,背對江鶴繁“嗯”一聲。 “我會鎖上門,你不用擔心。” “……嗯。” 江鶴繁退出起居室,看向飯廳的狼藉,微不可察地嘆氣。 半時前,這里發生了一場混亂。 當江鶴繁沖床鋪微抬下巴,半闔了眼簾看向何風晚,神色倨傲,聲音里卻帶上和悅的笑意。那樣的話,不過是為不爽她坐孫道然的車,有心捉弄她。 然而反饋到何風晚那,她立時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這才后怕地考慮起眼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狀況。 他可別誤會我是隨便的人! 這么想著,何風晚扯一張紙巾擦嘴,作勢要走。 可她力氣已經耗盡了,全身高熱,一站起就頭重腳輕地要栽倒。試圖撐住餐桌,卻不心打翻了碗。 太糟糕了。 她無措地停住,等回過神來雙肩被江鶴繁按住。 江鶴繁像按著一盆正在燃燒的炭火,他恢復了一貫的正色:“我還有些感冒藥,你先吃了撐過今晚,不要再出去吹冷風,就睡這。” “那你……” “我在樓下的酒店有套間。我一般就住公司和酒店。” “要不我還是回……” 話沒完,何風晚鼻水無知覺地流下。 江鶴繁有些想笑,忍住了,平靜地拿紙巾抹去。 何風晚反應過來,卻快哭了。 真是糟透了啊。 后來她草草沖了個澡,合衣鉆進被窩,都沒有再看江鶴繁一眼。 聽到門外傳來清晰的鎖門聲,她才半坐起吃藥。水喝到一半,鼻尖又涌起酸澀。 不想他撞見難堪和脆弱的一面。 希望他只記得她張揚跋扈的美麗,像鮮妍盛放的花。 那些值得他驕傲的,足以引來眾人贊嘆的,她精心準備哪怕是偽裝的。 怎么辦,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 * 四下靜寂,江鶴繁從容步入電梯。 今晚從何風晚口中得知孫道然的謀劃,不禁想起當初尋找何婉時,他還自告奮勇地幫忙。 江鶴繁悚然一驚。 難不成是他從中作梗,才讓他這么些年遍尋不到? 這么想著,他調出手機通訊錄,想讓樓煥重新整理。 指尖劃過何風晚的名字時,江鶴繁又頓住了,隨即收起手機。 電梯平穩下行。 仰頭看向不斷跳動的數字,他拿手碰了碰嘴唇,露出笑容。 孫道然的事明再,就讓今晚保持它美好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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