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一輛灰色轎車緩緩拐進長山區(qū)平西路的一條小街。
司機把車停在一個鹵菜攤前，下來買了一些鳳爪、豬蹄、花生米之類的熟食，跑到旁邊的小商店買了一箱啤酒塞進后備箱，又往前開了一百多米，找到一個車位把車停好，把熟食擱著啤酒紙箱上，走進一條小巷子，用腳踢開一個小院的鐵門。
“星哥，吃飯了！”
“來了！”駱衛(wèi)星從民房里走出來，關(guān)上門接過司機手里的東西，低聲問：“永根，今天有沒有給家打電話？”
“打了。”司機下意識回頭看看身后，隨即跟進民房，一邊收拾餐桌一邊道：“燕陽的警察找上門了，我媽說來了兩個人，一個姓胡，一個姓管，在你家呆了一下午，問嫂子你有沒有給家打電話，說什么躲解決不了問題，你要是給家打電話，讓嫂子勸你去自首，爭取寬大處理。”
如果韓朝陽和吳偉在這里，肯定會一眼認(rèn)出這個司機就是上午去如意酒家找張玉麗打聽消息的那個男子。
他上午在如意酒家沒說幾句就被張玉麗趕走了，同樣不知道韓朝陽和吳偉二人的身份，掏出支香煙遞給駱衛(wèi)星，帶著幾分不屑地勸慰道：“坦白從寬，牢底坐穿，警察的話最不能相信！駱哥，家里你別擔(dān)心，有我媽在，嫂子不會有事的。”
江建集團的人找到燕陽，那一關(guān)過不去，駱衛(wèi)星只能跑。但一跑出來，天天躲在這個小院兒里，駱衛(wèi)星又有些后悔，點上煙唉聲嘆氣地說：“你嫂子肯定嚇壞了！”
“肯定是擔(dān)驚受怕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不過嫂子堅強著呢，應(yīng)該不會有事。再說不就是欠工人點工資么，又不是殺人放火。要說欠錢，欠錢的人多了！五隊的魏家康，你最清楚了，欠多少工人工資，一到年底家里就坐滿人，他日子還不是一樣過。”
“話雖然這么說，但我跟他不一樣，他是工程干虧了，我這是鬼迷心竅信了甘建仁那個王八蛋。怪我，真是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先在我這兒避避風(fēng)頭，等公安逮著姓甘的，等你拿回錢，什么事都好說。”姜永根把熟菜擺到桌上，從廚房拿來碗筷，隨即打開箱子取出一瓶啤酒，直接用牙咬開，順手遞給駱衛(wèi)星。
這些天駱衛(wèi)星根本沒胃口，吃什么都不香，喝了一口酒，追問道：“今天有沒有去如意酒家？”
“去了，上午去的。”姜永根放下啤酒，拿起筷子夾起一顆花生米，咬牙切齒地說：“張玉麗那個婆娘狗眼看人低，說什么沒消息，還讓我別再去。不過能看得出來，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什么消息，不然她早去公安局了，不可能呆在店里。”
“她是有點勢利眼，如果我去肯定不一樣。”
“哥，你千萬別露面。”姜永根放下筷子，滔滔不絕地說：“現(xiàn)在的公安跟以前不一樣，電視上的那些手段他們?nèi)校娨暽蠜]有的他們也有。打個電話，他們就知道你在哪兒。發(fā)個微信，他們都能找到你，咱們得小心點，千萬別自投羅網(wǎng)。”
“你是說他們上網(wǎng)了？”
“不是上網(wǎng)，是聯(lián)網(wǎng)了，全國聯(lián)網(wǎng)！不然我能去燕陽接你，能讓你把手機扔了？”
“既然他們這么厲害，那我躲得了一時還能躲得了一世？”駱衛(wèi)星真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回頭看看身后裝滿錢的皮包，放下酒瓶道：“反正早晚要被他們找到，不如干脆回去把錢給他們算了。至于江中這邊的錢，我實在沒辦法，大不了去坐牢。”
“星哥，你可不能犯糊涂！”姜永根嚇一跳，正色道：“當(dāng)時不一走了之沒事，欠錢就欠錢，千年不還，萬年不賴，他們也拿你沒辦法，但你已經(jīng)帶著那邊的工人工資來江中了。現(xiàn)在回去頂多算自首，該抓他們還是抓，該判他們還是會判，可能只會少判幾個月。”
“等要到錢回去他們不一樣要抓要判嗎？”
“哥，這世道，有錢跟沒錢是不一樣的！如果有錢，你把該還的都還了，那些干活兒的誰會跟你過不去？到時候頂多是個緩刑，也就是不用去坐牢。再說你是沒進去過，那罪你受不了，咱別跟自己過不去，千萬別自討苦吃。”
“唉……看樣子只能等消息了。”駱衛(wèi)星長嘆口氣，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大口。
姜永根當(dāng)年因為打架坐過牢，出來想干什么都干不成。
在最困難的時候是駱衛(wèi)星拉了他一把，把他帶進工程隊，讓他學(xué)開吊車，在工地干了幾年賺了點錢，才能買上車跑滴滴。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姜永根打心眼里想報答，一邊喝著酒一邊分析道：“星哥，剛才你說跟五隊的魏家康不一樣，其實你跟我也不一樣。”
“怎么個不一樣？”駱衛(wèi)星心不在焉地問。
“我沒文化，沒見過世面，沒本事。你不一樣啊，干大工程，見過大世面，如果去坐牢，這輩子就毀了！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人沒事，你就能東山再起。就算江中的警察逮不著姓甘的王八蛋，要不回借給那個王八蛋錢，再給你幾年，一樣能東山再起，一樣能把錢還上。”
“永根，別哄哥了，我現(xiàn)在連門都不能出，還談什么東山再起？”
“星哥，你不是不能出門，是不能暴露身份。我想了一天，你有那么多大老板朋友，完全可以接著干工程，大不了我?guī)湍銙侇^露面，你在后面運籌帷幄就行了。”
駱衛(wèi)星也不想這么渾渾噩噩的過，放下酒瓶沉吟道：“大老板朋友是不少，靠得住的不多。”
“不多說明還是有，最好找那些離燕陽和江中遠(yuǎn)點的，我有車，我可以送你去，就算一時半會接不到工程，我還可以跑滴滴，反正我就是干這個的，在哪兒不是跑？”
駱衛(wèi)星心動了，喃喃地說：“樂墾有個朋友，在那邊干得挺好，人也靠得住，關(guān)鍵我們這一走，這邊的事怎么辦？”
姜永根既想報恩同樣不想再過平庸的日子，認(rèn)為這是一個機會，急切地說：“星哥，你不能拋頭露面，我可以常回來看看，還可以給張玉麗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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