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念沒想到她會拒絕,一愣神便問:“為何?那便是我打造來送與你之所。你昔年說過喜歡蜀中,說蜀中是福地,且資源豐富,氣候宜人。我便挑選蜀中為你建造這一座府邸,任用你的心腹管理,取名江府。我——”
他說到這里,頓時噤聲,想起自己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對人急切地剖白過,雖然面對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他到底還是覺得不習慣。
江承紫聽在耳朵里,便只覺得感動莫名,像是喝了一杯醇厚的蜜。
“我知曉。只是目前不易太招搖。再者,我想與家人在一處待一段時日。而且,翻云寨那邊的事,我想親自指揮。畢竟制鹽工藝說簡單也不簡單,若能得到高純度的鹽,且能提高鹽產量,這可是造福百姓之事。”江承紫很耐心地解釋,她知曉這個男人有些炸毛了。
阿念知道她做的決定總有自己的道理,但他就是想她能柔弱一點,能讓他來守護她。
“制鹽的事,你莫要參與。”阿念確實有些火了。
“這事,你們都做不來,必得我來。”江承紫堅持。她當然想好如何低調,但再如何低調,也不能瞞過作為老狐貍的李世民與長孫氏。只要馬鈴薯、紅薯與鹽一制作出來,她立馬就會成為李世民調查的對象。而且,李世民必定要召見他。
在這個時空,風吹草動都不可能逃出統治者的眼睛,何況,她還選擇與眼前這個驚才卓卓的男子并肩,又怎么可能不見他的父親呢。
“你可教別人,讓別人來負責。比如我。”阿念徑直說。這一點。他抓住人牙子,救出李泰,又從蜀北崇山峻嶺入隴佑道,從羌人背后包抄,打羌人一個措手不及。雖然不曾全殲羌人,亦讓猖獗的羌人元氣大傷。
因為這些戰功,他在李泰提出要求封為蜀王之前。希望父親能再度將漢王改封回原來的蜀王。并且這一次他不要像前世,亦不要像上一次那樣遙領益州大都督。
“父親,此次。我前去益州,發現許多東西,對我大唐頗為有利。若父親同意兒子前往,兒子當然還父親最大的驚喜。”他在父親的御書房與父親相談。父親詢問他要什么封賞。他卻只要封為蜀王,到益州上任大都督。
當時。他記得父親的眼神,以一個帝王的敏銳很是認真地審視他,問:“你要如何?”
他打了個激靈,因為父親眼神如刀。問出的這一句話也不可謂不毒辣。他知曉父親能脫穎而出安定天下,在與伯父與叔叔的周旋中獲勝登頂帝位,必然有其敏銳洞察力。
“只想為父親分憂。為大唐百姓謀福。”他不卑不亢地回答。
父親在房里來來回回地踱步,雖是日常的便服。但那祥云與龍的紋樣還是有一種別樣的風景。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如果是自己此時此刻就在這里,是不是就可以守住她?
“你可知,西周為何崩潰?”在良久的踱步后,父親問了這么個問題。
“禮制崩壞,自然天下崩塌。”他回答得很官方。
“你知曉朕所指為何,不要妄圖與我耍心眼。”父親毫不客氣地指出,神情語氣冷漠如霜。
從上輩子,他就看不清自己的父親對自己與母親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感。若說不愛,他也對他嚴格要求,教授兵法以及很多帝王之道,若說他愛,他對自己從來都是防備、掣肘,每句話都是帶著警醒與敲打讓他息心,不要有非分之想。
至于,他對母親,兩人一年到頭,除了禮儀日遠遠見一面之外,可以一直不見面,即便母親重病,他也不來瞧一眼。
若說他不愛,他又能在母親遇見危難之際,為她放棄城池。
“父親所指是諸侯分封制么?”他依舊不卑不亢地詢問,寵辱不驚的神情。
父親也不回答,只是掃他一眼,反問:“此刻靈臺已清明?”
他只說:“父親見諒,兒子魯鈍。”
“你魯鈍?既知諸侯分封導致周朝禮制崩壞,諸侯制度不可取,就該知曉皇族子弟遙領封地的用意。”父親冷冷地說。
“益州大都督,只是空銜,兒子實在不認為可與西周諸侯相提并論。”他反駁。從前,他甚少反駁自己的父親,父親說一,他絕不說二。可自從離開江府之后,他越發想念阿紫,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守在她身邊,尤其知曉張嘉可能也攜帶前世記憶而來,他就更坐立不安。因此,他第一次反駁了自己的父親。
父親聽聞,不由得掃他一眼,問:“從前,你可不是這般。這益州到底有何吸引你之處?讓你膽敢做出從來不敢做之事來。”
“益州沃野千里,兒子想去瞧瞧,親自體驗一番。”他回答。
自家父親也不多說話,外面的內侍已來說魏王求見。父親略蹙眉,道:“他才從蜀中平安回來,據說傷還沒好。如何就跑出來了?”
“魏王說想念大家(唐朝對皇帝的稱呼)想得緊。”內侍官笑盈盈,不由得也瞧了一眼李恪,說,“原來漢王也在此。”
“你且讓他候著。”父親揮揮手,就讓內侍出去。
御書房內,又剩下父子二人。自己的皇帝父親坐到龍椅上,很嚴肅地警告:“恪兒,你聰穎英勇,小小年紀,就知幫我解太原之圍。也能戴著面具,以阿念之名,為我送來玄武門的情報,甚至征戰前線。你對我這個父親敬重,敬愛。可是,恪兒啊,你越是這般驚才卓卓,越讓人心不安啊。”
“大家。”他這一次沒有稱父親,而是直接稱呼帝王。
父親一愣,明白他接下來的話,是一個臣子與帝王的對話,而非父子之間。
“你且說。”父親揮了揮手。
“從前。你為秦王,我為你的第三子。我們是一家人,幫您就是幫我自己。那既是兒子對父親的孝順,亦是一個孩子對自己的自保。你是我與母親的參天大樹,可為我們遮風避雨,我與母親自是竭盡所能。母親她——”他說到這里頓住。
自己的父親卻是倏然站起身,眉頭一蹙。有些激動地問:“你是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都是你母親所教?”
他垂了眸。不答話,算作默許。其實,他的母親除了禮佛念經,什么也不曾教他。對他的父親。大唐的天子,他的母親也只是淡淡的。很少談及。母親對于父親,始終是疏離冷漠的。
自己的父親看他神情,以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母親教的,神情居然有些激動。隨后。又坐在龍椅上,深深吸一口氣,爾后又恢復成冷情的天子。
“當真是你母親所教?”他咄咄逼人地說。
“兒子從小跟隨母親。在來到長安之前,幾乎不曾有教習、師承。大家應知曉。我一直與母親生活。”他緩緩地說。心里也覺得慌慌的,他這可是欺君之罪。
自己的父親聽聞,終于是嘆息一聲,說:“她心里到底還有我。”
阿念不說話,他卻自顧自地說:“罷了,我政事繁忙,亦沒空去瞧她到底如何想。你平素多陪陪你母親,我作為父親,不想你去益州,亦有這考慮在內。”
“大家,兒子從沒求過你什么,這一次,算兒子求你。”他噗通一下,匍匐在地。
良久,御書房內安靜無比。
三皇子阿念匍匐在地,李世民端坐在龍椅上,兩人如同雕塑一般。不知道過了多久,阿念的膝蓋都疼痛了,李世民才緩緩地問:“你實話實說,為何要去蜀中,你說,朕就允你。”
阿念不知該不該說,他只靜默,心里甚至有些恨這個高高在上的君王為何一直要苛責于他。上輩子,他臨死前,還要在密詔里告訴長孫無忌,若三皇子李恪一旦有異動,就格殺勿論。他臨死時瞧見那遺詔,簡直不知該說什么。
“大家,我去蜀中原因,第一,蜀中物產豐富,我想去探尋鹽,畢竟,那邊有好些鹽井,之前,我在隴佑道與羌人交戰,發現我們的士兵連鹽都吃不起。這鹽是人力量之源,長此以往,不用敵人來襲,我們自己就可以不攻自破。”他緩緩地說。這確實是他這一次在隴佑道看的現狀,軍營里的士兵食用的飯菜,幾乎沒有咸味,很多士兵沒有氣無力。他作為最喜歡馳騁疆場,英雄殺敵的皇子,格外心疼。
李世民一聽,眸子一亮,卻還是說:“這是次要原因,說主要原因。”
阿念只覺得自己被自己的老爹逼迫到了墻角里,不得不說。他便深深呼吸,道:“大家,我愛上一個女子,她在蜀中。”
此言一出,李世民倒是一言不發,只怔怔地瞧他。
“大家?”他喊了一聲。
李世民才回過神來,板起一張臉,說:“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已有婚約,弘農楊氏亦是千年望族,最重禮儀。再者,即便如今楊氏子弟凋零,極少在朝為官,但楊氏勢力不可小覷。”
“兒子知曉。”他行禮,施施然站起身來。
“你既知曉,為何推辭下聘、訂婚?如今卻又要去蜀中,為一個女子?”李世民頓時覺得自己的兒子有點胡鬧。他是那樣優秀的孩子,冷靜自持,而且十分像他。低調、聰明,對凡事都能計算得當。他怎么一下子就對女子有興趣了?
“回稟大家,正是。”阿念決心一條道走到黑,便斬釘截鐵地同意了。
“你有婚約在身。不要怪我沒提醒你,太子過幾日大婚,緊接著就是你和老四,你還為一個女子去益州?胡鬧。”李世民寬袖拂過,厲聲喝道。
阿念再度長身而跪,但不卑不亢,一字一頓地說:“兒子求父親成全。”
“為一個女子,你全然不顧自己是個皇子,是個將領。”李世民語氣里有些失望。
阿念依舊是平靜的語氣說:“她是個女子,世間卻也只有一個她,她是兒子心心念念要的人。”
“你是大丈夫,如何能為一個女子,不顧體統,不顧皇家顏面?”李世民大聲喝道。
“對于像父親這樣的圣人、大家來說,你的夢想是天下蒼生太平。而對于胸無大志的兒子來說,我的夢想就是與她琴瑟和鳴,共此一生。”他今日在自己的父親面前已經放肆一次,就不介意有第二次。他真是索性豁出去了。
“你——”李世民抬起手卻沒有落下去。說實話,連他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為何要發火。如果非要找原因,恐怕是因為這么多兒子里,最像自己的人就是李恪,最英武不凡、謀略過人的孩子也只有他。
他甚至有時,有意無意對他講論一些治國的理論,想讓他做太子。
也許大約是太過于期望,當他聽見這孩子居然為一個女子,要親自跑去益州,也不顧別人的流言蜚語,這樣鋌而走險。
“父親是希望我志在天下,還是碌碌無為?我是庶出。”阿念反問自己的父親,一雙眸子抬起來,直視著自己的父親。
李世民聽聞,一下子怔住。這孩子這一句話問得他心疼。這孩子太過優秀,是他最理想的繼承人,然而他卻是庶出。
一個庶子太過優秀,這就是一個禍端。這樣的道理,這孩子也懂得。
“罷了。”李世民終于做出讓步,語氣緩和下來,揮揮手,說,“朕就答應你的請求。再封你為蜀王,益州大都督,益州上任。”
“兒子多謝大家。”他匍匐行禮,心中一塊大石總算落了,雖然如此一來,自己的父親必定會調查阿紫。但阿紫如此這般驚才卓卓,就算是自己的父親知曉,也定然會理解他的舉動。
李世民瞧著他,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年對他似乎太過苛刻。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不曾與他說這么多話。他看看窗外,日光正好,便示意孩子坐下,說一說那個讓自己的孩子魂牽夢縈的女子。
阿念早就有備,與李世民講起夢中仙子一事,還說這些年一直在尋找仙子轉世。又請李世民喝了茶,他知曉自己的父親遲早會知道阿紫的存在。與其讓別人來添油加醋地為他介紹阿紫,還不如自己來介紹。
李世民原本不信,卻喝了阿念制作的茶葉,連連感嘆,也有幾分相信。
到后來,父子倆相談甚歡,并且答應他參加完太子大婚之后,就去益州上任。
阿念第一次與父親相談得那樣融洽,非常高興。當然,他后來知曉,就在那天,魏王李泰去見父親的請求與他的一模一樣,并且還聽聞李泰以自己年紀小為名目要推遲與閻家女兒的大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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