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月中旬,北地已是初夏,正是植物茂盛瘋長的時刻。
迷途山高萬仞,巍峨聳立。迷途山物種眾多,植被豐富,一入山,便難見日光。又因其南北東西的走向連接了更高大的山,所以與周圍的高山形成聯合的山脈。
山中遮天蔽日,迷霧蒙蒙,這山真是如其名,極其容易讓人迷失方向。
江承紫帶著秦叔寶夫婦輕裝上陣,于天降破曉之際入了迷途山。晨曦努力穿透茂林的樹林,才讓人覺出今日是個晴天。
江承紫方向感很好,又加上她能與植物溝通,走了一陣子,便凝神與植物們溝通,順手也幫助植物們一些小小的忙。這溝通的過程中,她也算見識到了做一棵植物也是不容易,也跟江湖似的,八卦與雞毛齊飛。這些植物七嘴八舌談論山中掌故,真是夠稱得上八卦天團了。
不過,此次,她是入山探路,重點在于找到最快的捷徑滅掉梁師都,震懾突厥,讓突厥不敢對李恪輕舉妄動,以從這方面來徹底保證他在突厥的安全。其次,她若能早些完成這項任務,便可與李恪順利會師。
屆時,她就能與他并肩作戰了。
江承紫想到這些,心里莫名激動,只一股腦想著快些趕路,快些完成任務。不過,秦叔寶的身體狀況并沒有他自己描述的那般好。走了一陣子后,或者是因為山中寒氣重,他的腳步明顯慢下來。江承紫明顯感覺到他疼痛不已。但她并沒有做出什么決定,對于她來說,秦叔寶身子不適或者更好些。
“阿芝。”秦夫人終于也是走不下去,連忙喊。
江承紫在前面帶路,聽見秦夫人喊,回頭看他們。
秦叔寶對秦夫人搖搖頭,道:“阿英,我不礙事,只是這寒氣重了些罷了。”
“可是——”秦夫人憂心忡忡,欲言又止。
“阿芝,繼續前行。這是軍令。”秦叔寶嚴肅地說。隨后,他輕聲斥責秦夫人,“阿芝是個小姑娘都沒喊累,你我久經沙場,這點苦算什么?”
江承紫也想讓秦叔寶夫婦歇息,但這是山中,若是丟下他們,他們兩人很可能迷路。如今,最好的方法是帶著他們先與潛伏山中的屬下會合,再按照她先前的設想行事。
因此,她安慰說:“等過了這個山頭,前面有個開闊地帶,晌午我們就在那小溪邊歇息。我們的人也在那邊等我們。”
“阿芝,我沒事,你盡管開路。”秦叔寶擺手示意。
江承紫沒有多話,手中大砍刀揮舞,她一邊對那些植物說抱歉,一邊砍出一條路來。植物們倒是沒多大意見,說植物有些枝葉多余,砍掉反而沒那么重的負擔。
江承紫無語,表示不懂植物們的邏輯。有幾株七里香嘰嘰喳喳解釋了幾句,也沒說清楚。
她沒明白不要緊,重要的是植物們對于她砍樹枝開路的事并沒有多大的反感,甚至有幾棵大樹,還逆來順受地說:“這就是宿命呀。我們世世代代不就是這樣相處的么?有什么好抱歉,好奇怪的。”
江承紫只覺得這境界真是絕了,比起人類來,這些植物雖不能走不能跳,但心胸實在寬廣得多。
砍刀開路,白嫩的手臂被劃破,她也渾然不覺。就這樣,一路往前。終于在晌午時分到了指定地點與早先安排上山的一幫人會合。
江府暗衛、地絕、秦家軍,一共三十八名好手,早就等待良久。
“主人。”江府暗衛由錦云領隊。此番選拔進來的一半是女子,一半是男子。錦云一襲緊身的行軍服,頗有現代意味。
江承紫打量了一番,知曉這些衣服都是李恪花了大量的時間研究她的筆記得來的。其實,江承紫有時候也會很好奇,前世里的李恪到底遇見了一個怎樣的自己。
“你們辛苦了。”江承紫客套地說。
“能跟隨主人執行任務,是屬下的榮幸。”一旁的是地絕的負責人,一個二十來歲的白面少年,與天煞和魍魎的負責人完全不是一個氣質。這地絕的負責人更像是個腰佩寶劍的少年書生。更像是李白詩中的少年俠客。
“你是地絕的負責人,李南?”江承紫問。
她早先就耳聞李南熟悉山中情況,且善于布置陷阱與暗殺。
少年拱手行禮,微微瞇著眼,輕笑道:“回稟九姑娘,正是屬下。”
江承紫對他笑了笑,而一旁的秦家軍看到自家將軍身子不適,早就上前關心。
秦叔寶擺擺手,說不礙事,然后對這三十多個人說:“先前,我們接到的任務是探路,但如今最新的指示是探路,并且擊殺梁師都。”
“什么?”李南略驚訝,眉頭不自覺蹙起來。
“若是擊殺梁師都,何必還讓姑娘你走一遭這山上?直接下命令得了,我們也不必走這一遭,直接去夏州得了。”錦云也很是不悅。
“傻呀。我只是個小姑娘,即便是師從仙者,但誰能證明我可以執行擊殺的任務?”江承紫撇撇嘴。
錦云與李南一聽,頓時也明白其中道理,兩人都輕嘆一聲。
“理是這個理,但被人這樣算計,感覺不舒服。”李南說。
“你是第一天跟著你家王爺么?”江承紫笑,“這人世間來來去去的不都是算計么?我們也算計別人呢。莫鬧心了,好好辦正事,確保蜀王的安全才當務之急。”
“屬下明白。”錦云與李南立馬站直了身子,非常嚴肅地回答。
江承紫便不再說這事,而是轉身吩咐人入山洞用炭火燒水做飯。說秦將軍身子不好,需要喝熱水吃熱飯。
“阿芝,不礙事。你這邊吩咐吩咐,即刻啟程。蜀王那邊耽擱不起。”秦叔寶連連擺手,然后不住地咳嗽。
“秦伯伯,磨刀不費砍柴工。這適當的休息和吃飯是必須的。你就不要固執了。”江承紫勸慰完畢,不等秦叔寶回應,徑直就讓人去生火做飯。
隨行的兩名醫者也是不住地附和,說:“大將軍寒氣入侵,舊傷復發,必須在此地歇息。一則是此地乃山中陽氣最盛之所。二則是大將軍必須吃些熱食熱水。”
秦夫人聽聞,也是半威脅半勸慰地讓秦叔寶休息一下。
“秦伯伯,這兩位你也見過,是王景天先生的弟子。這位叫王玉嬌,是王先生的幺女。她們二人盡得王先生真傳,這一路上就是她們照顧你。”江承紫為秦叔寶夫婦介紹后,又讓兩人與秦府帶來的兩名醫者交流會診。
秦叔寶也覺得不能在固執,便在秦夫人的攙扶下,默默地進入山洞。
山洞里,錦云帶的幾個女子已經在生火做飯。不過,雖然在山洞里生火做飯,但并沒有什么煙塵。秦叔寶很是驚訝,待仔細看了她們生火做飯用的是頂級的無煙木炭,頓時贊嘆不已。
“山中潛伏,最怕暴露目標。本來不該生火。但山中寒氣逼人,火又是必須的。因為有山中作業,或者長途跋涉的任務,我們都會攜帶這種煙塵很少的木炭。”錦云在一旁解釋。
“你們真是考慮周全。”秦叔寶贊嘆。然后,他默默地回頭看看秦家軍,除了裝備干糧,別的倒沒有考慮。而且因為是輕裝上陣,很多裝備也不能帶。
江承紫只是笑了笑,又讓人將隨身攜帶的行軍被褥鋪好,對秦叔寶說:“將軍,你先小憩片刻,帶吃過飯后,我們再出發。”
秦叔寶第一次看到這種行軍被褥,不由得看呆了。
“將軍,請小憩片刻。”江承紫笑著說。
“這種行軍被褥好處很多啊。”他喃喃自語。
“是呀。若是朝廷需要,日后就讓格物院上報給朝廷,為我們大唐的軍隊添置。”江承紫說。
秦叔寶點點頭,秦夫人撇撇嘴:“你少操這份兒心,你已掛靴歸隱了。還是先休憩一會兒。”
秦叔寶身體并沒有好完全,四月里山中天氣很是寒濕。他又是一宿未睡,身體上的舊傷復發,甚為嚴重。因此,他也沒有拒絕小憩片刻,很是聽話地躺下,蓋上被褥。
秦夫人在一旁坐了一會兒,秦叔寶就睡著了。
秦叔寶睡下后,江承紫便低聲對秦夫人說有些事要與她談一談。
秦夫人一聽,心里一咯噔,以為是秦將軍的傷勢嚴重了,憂心忡忡地跟著江承紫一起,站在一處懸崖邊上。
四月天的山風帶著寒意,江承紫直接說:“秦伯母,秦伯伯的身體怕是沒法完成這任務。”
“我知道。”秦夫人也很是擔憂,“可他這脾氣,非得要接下這燙手山芋。”
“秦伯母,這不怪秦伯父。當日朝上情況,他不得不如此。”江承紫對于秦叔寶一直都是十分佩服的。
秦夫人嘆息一聲,只瞧著看不到邊際的起伏群山,苦笑著說:“你看這茫茫大山,你說他還有命走出去么?”
秦夫人委婉地詢問。江承紫也沒有正面回答,只說:“秦伯母,將軍的身體你最清楚。因此,我想與你商量個事。”
“什么事?”秦夫人只怕聽到丈夫的噩耗,心里亂成一鍋粥。她緊緊盯著眼前女娃粉嫩的嘴唇,生怕那好看的嘴唇輕啟,說出什么可怕的話來。
“秦將軍的身子不適合繼續前行。若是強行為之,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他走不出迷途山。”江承紫很是嚴肅地說。
秦夫人只覺得腦子里嗡嗡作響,一片空白,一顆心慌亂不已,眼眶里的淚水唰唰地滾出來。她一把抓住江承紫,道:“阿芝,你不是師承仙者么?你救救他。我,我沒有他,我也活不了。對,你師從仙者,你是有辦法的,對不對?”
秦夫人亂了。江承紫等她方寸大亂,才繼續說:“我沒有讓人還魂的仙法。我只有一個辦法而已。”
“什么辦法?你快說。”秦夫人臉色稍霽,連忙催促。
“秦伯伯在此地修養,由王景天先生的弟子照料。我帶人去執行任務。”江承紫說出自己的想法。
秦夫人頓時愣住,隨后便搖搖頭,說:“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你秦伯伯絕對不會允許的。”
“伯母,我只是告訴你這件事,并沒有要你答應呀!”江承紫微笑。
“什么?”秦夫人已沒有方才的慌亂,但對于這女娃的大膽非常震驚。
“秦伯伯需要靜養。而且沒有我,你們會迷失在這大山中。秦伯伯不會拿別人的命去冒險做無意義的事。”女娃還是帶著笑意,眸子在日光下晶亮亮的,粉嫩的臉已有傾城之姿,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像是層層疊疊粉嫩的云霞。
“這倒是。”秦夫人也算是了解秦叔寶,若事情真發展到那一步。他必定不會輕舉妄動。
“那么,秦伯母在這里陪秦伯伯養傷。醫者和熟悉山中生活的人我會留下,待我完成任務,再回來與你們一起會合。”江承紫平靜地說。
“不行,絕對不行。”秦夫人喝道。
“伯母,還是老話。我并沒有問你同意與否。”江承紫沉了一張臉。
秦夫人頓覺背脊發涼,不由得看這女娃。
“山中容易迷路,你們不要亂走。”江承紫又說,然后轉身,對站在不遠處的松樹下的李南招了招手。
李南幾個箭步沖過來,規規矩矩地站著,說:“請主人吩咐。”
“按照原計劃,地絕護衛留下一半,江府護衛里的女子留下,守護秦將軍夫婦直到我回來為止。你們人員可確定了?”江承紫嚴肅地問。
“早確定了。只等主人吩咐。”李南站得筆直,神情嚴肅。江承紫恍然覺得如果加上一個軍禮,就像是在“利劍”一樣。
“那你去吩咐啟程。”江承紫下了命令。
李南轉身離去,秦夫人在一旁看得呆了。她混跡軍中這么多年,見過指點江山的用兵之人無數,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粉嫩的女娃身上有一種指揮若定的氣質。
“秦伯母,秦伯伯就拜托你照顧了。”江承紫說。
秦夫人一聽,有些緊張地說:“這,我,我應該的。”
江承紫這才轉入了附近的另一個山洞,換了皮靴皮衣皮褲子,從錦云手中接過早就準備好的行李。她檢查了物品行李后,喊了一聲:“出發。”
秦夫人恍然想起年少時,自己也是這樣意氣風發騎馬殺敵馳騁疆場。她恍然間,小女娃帶人已走出一段。
“等等。”秦夫人連忙跑過去。
江承紫回過頭來看她,只見她問:“伯母就想問你一個問題,你這計劃什么時候就有了?”
江承紫理了理背包的肩帶,很坦然地迎著秦夫人的眸光,緩緩地說:“在秦伯父接下這個任務的那刻。”
秦夫人呆愣,不知該說什么。
江承紫則是頭也不回地轉身,其后是錦云與李南帶的人。一行人都是好手,很快沒入了植被茂密的迷途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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