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隨風不知何時站在了輪船的閣樓上,臨風而立,黑影憧憧,仿佛是暗夜里的奪命撒旦。 慕容以微沒有察覺,她叫囂著,“慕容以安,你開槍啊!有本事你開槍啊!” 她不信,慕容以安會無視水手的命,兀自開槍。 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啊,滿嘴仁義道德,可真正能做到的有幾個呢? 慕容以微篤定,慕容以安不敢開槍。 冷意幽幽流轉,拇指在槍柄上輕輕摩挲著,慕容以安話語涼涼,“你真以為我不敢開槍?” 當她開玩笑么? 她可沒有心情陪一個渣渣開玩笑。 “那你開槍啊!”慕容以微下意識的又后退了一步。 幽幽嘆息一聲,慕容以安話語縹緲無比,“既然如此,我滿足你” 話語落下,食指微微用力,扣動了扳機。 與此同時,寧隨風的食指也微動。 砰! 砰! 兩顆子彈一前一后飛出。 它們卷著雷霆萬鈞般的殺意,“噗嗤”一聲,沒入皮肉中。 慕容以微驀然睜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般的瞪著慕容以安,“你” 劇痛來襲,身體里的力氣迅速流失。 察覺到鉗制著自己的力度漸漸消失,水手本能的反手推慕容以微。 本就在輪船的甲板上,后背抵著欄桿,慕容以微此刻已經是頭重腳輕,又被水手沒輕沒重的一推,她的身體再難維持平衡,后腰在欄桿上狠狠撞了一下,下一瞬便一頭栽了下去。 “慕容以安,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不得好死!” 凄厲的呼號,就像是魔鬼的獠牙,扼著咽喉,令人覺得呼吸困難。 噗通! 沉重的落水聲響起,砸起了一朵巨大的浪花。 慕容以安猛地奔過去,扶著欄桿往下看。 然而,夜色太深太沉,大海宛若一只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烏漆漆的海水里泛著陣陣涼意。 除了隱約蕩漾的水波,再也難窺見其他。 水手這時也反應了過來,他扶著欄桿往下看,呆呆愣愣的喃喃自語,“我我殺人了” 慕容以安很想安慰他幾句,轉念一想,安慰了也無濟于事,便緘口不言。 寧隨風乘風過來,望著深沉的海里,他的眼眸跟大海一樣,深沉不見底。 慕容以安也有些茫然,她抓著寧隨風的手,有些語無倫次,“十三,怎么辦?雖然我很想讓她死,卻也沒想過這種死法” 她想把慕容以微送進監獄,讓法律來審判她。 她沒想過讓慕容以微葬身大海,尸骨難尋。 寧隨風把她抱在懷里,讓她的側臉貼在自己的胸口,“安安,別想太多。或許這就是她的命” 也許,葬身大海來說,對慕容以微是個解脫。 凌晨的海風卷著些許涼意襲來,浸入骨髓,一直冷到了骨子里。 望著深沉的海面,慕容以安眸色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緒。 慕容以微啊,我們爭執了二十年,一朝恩怨在今天就徹底散盡了。 你害死了我的媽媽,我親自把你送進地獄,我們是不是扯平了? 繁華塵世里,因果輪回,或許這就是我們的因果。 你種下因,我還你果。 就這樣吧,愿你在黃泉的彼岸,不要這么偏激了。 佛說,人生百世輪回,下一世,你能做個一心向善的好人。 寧隨風不動聲色的動了動,他背對著風口,遮擋了侵襲而來的海風。 他抱著慕容以安站在甲板上,不動無聲,仿佛直到永遠。 * 另一邊。 貔貅和林路纏斗不止,白澤丟下槍,強勢加入。 林路和貔貅本就勢均力敵,白澤一加入,局勢陡然逆轉。 屈腿狠踢,膝蓋重重頂在了貔貅腹部。 劇痛讓貔貅悶哼一聲,出手的動作也慢了一拍。 林路趁機出手,一個小擒拿,反手扣著貔貅的肩膀,同時迅速出腳,一腳踢在了他的腿彎處。 “噗通”一聲,貔貅狠狠跪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只聞“咔嚓”聲入耳。 霎時間,貔貅臉色慘白,冷汗順著額角流下。 此狀,應該是膝蓋骨碎裂了。 其他人迅速圍了上來,用槍指著貔貅。 有人取出手銬,把貔貅的雙手反剪在背后,銬住他。 林路徹底松了口氣,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拍在貔貅的后腦上,“還越獄?看你能耐的!” 打上了好幾個獄警不說,連帶著慕容以微那個渣渣跑出來,白白折騰了一通,把他們的好覺都給折騰沒了。 貔貅惡狠狠的盯著林路,那眼神充滿了殺氣,好似野狼臨死前的孤絕嗜血的眼神。 “還瞪!”林路揪著貔貅的衣領,攥起拳頭,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 白澤冷眼看著,沒有制止,也沒有添油加醋。 原本占盡上風的特種兵,卻被犯罪反攻了,心里本就有火氣,這會兒還被人挑釁,心里不怒才怪呢! 讓他打一頓發泄一下也好。 況且,貔貅本就是死刑犯,手上沾染了不少鮮血,用罄竹難書和惡貫滿盈來形容都不為過,打一頓算是輕的了。 就在這時,信息員突然跑過來,“隊長,上級指令!” “說!” “貔貅罪名已定,已是死刑犯,上級說為了以防萬一,可以就地擊斃!” 聞言,貔貅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他不畏死亡,卻也從沒想過,死亡距離他如此近。 說是一步之遙都不為過。 眸底染上了些許恐懼,貔貅整個人都透著幾分頹靡的沉沉死氣。 在死亡面前,無論是誰,恐懼是本能。 貔貅也不例外。 “也好,免得夜長夢多。”白澤迎風而立,風吹著光潔的額頭,因為擰眉,眉心深深折出了一個“川”字。 林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隊長,我來執行!” 他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送他見閻王也好。 白澤說,“到那邊樹林里執行,省得驚擾了碼頭上的人。” “是!”林路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提起貔貅的衣服,托著他就走。 有人一同隨去,在夜色的掩飾下,只留下了幾個模糊的背影。 很快,他們就隱在了沉沉的夜色里,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 五分鐘后,樹林里傳出一聲槍聲。 砰! 驚擾了林中鳥雀,它們撲棱棱的飛起,扇下幾片羽毛,消失不見了。 此時,已是凌晨四點鐘了。 天邊泛著些許魚肚白,天色雖尚暗,卻已是黎明的前奏了。 曙光和黎明即將來臨,所有的血腥和殺戮,都掩藏在了濃濃的黑夜里。 有時候,借由夜色當作掩護,也不錯。 林路跑步回來報告,白澤當機立斷,“撤!” 一同撤離的,還有慕容以安和寧隨風。 回到車上,慕容以安乖乖靠在寧隨風的胸口,一句話都不說。 似是知道她心里的壓力,寧隨風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抱著她。 乘車到洪城警局,再換乘直升機,早晨六點鐘左右就抵達了京城。 白澤忙著向上級報告,寧隨風則帶著慕容以安回了紫薇宮殿。 臥室里,窗簾大開,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入室內,白色的大床上散發著陽光的味道。 慕容以安窩在被窩里,她蜷縮著,像胎兒縮在母親的子宮里一樣。 她覺得全身發冷,即便是蓋著被子,也遮不住寒氣。 慕容以微的話,宛若魔咒一樣,在她的腦海里來回播放。 她緊緊環著自己的雙臂,好似這樣才能感受到一絲溫暖。 寧隨風從盥洗室出來,拿著一塊熱毛巾,他先是給慕容以安擦了擦臉,又輕輕地給她擦手,擦完后,直接把毛巾放在了床頭柜上。 脫掉鞋子上床,寧隨風隔著被子把人抱在懷里,下巴抵著慕容以安的頭頂,“安安,慕容以微罪有應得,我不許你胡思亂想。” 慕容以安轉身,面對著寧隨風,“可是,我一閉眼,就能看到慕容以微那猙獰不甘的模樣十三,我是想讓她死,可我沒想沒想親手殺她” 再不濟,慕容以微是慕容家的養女,縱然慕容以微惡貫滿盈,慕容家養了她二十年,也有絲絲溫情在里面。 養一只寵物時間長了還有感情,更何況是人呢! 即便慕容以微做的這些事足夠把那些感情消耗了。 寧隨風順了順慕容以安的頭發,深情無限,“安安,你常說因果輪回,報應不爽,也許這就是慕容以微的報應呢!或許冥冥之中,媽想讓你親手給她報仇呢!” 慕容以安沒有說話,只是把整個人都蜷縮在寧隨風的懷里,汲取最后一點溫暖。 “好了,不許多想了。”寧隨風把她抱緊了,兩人緊貼在一起,沒有絲毫縫隙,相互溫暖著對方,“安安,我只許你亂想一天,第二天早上,我要看到一個正常的安安。” “嗯。”慕容以安悶悶點頭,大腦里混亂不堪,好似要爆炸一樣,她在寧隨風懷里拱了拱,囁嚅道,“十三,陪我睡一睡” “好。”寧隨風欣然答應,連忙脫去外套,和衣躺下。 慕容以安睡得很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以安醒了,她下意識摸了摸旁邊,寧隨風不在,半邊床早已涼透。 昏昏沉沉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微微撇頭看向窗外,陽光柔和,泛著橘色的暖暖的光。 看樣子,應該是黃昏了。 這一覺睡得真沉。 估計有七八個小時了。 把手背搭在額頭上,擋著光線,適應了幾分鐘,她才懶懶的動了動。 又過了好一會兒,慕容以安撐著身子,慢慢的坐起來。 這時,寧隨風推門進來。 唇角含笑,眸光如窗外的陽光一樣柔和,“醒了?” 他走過去,單膝跪在床上。 慕容以安主動依偎過去,把額頭抵在他的胸口,悶悶問道,“幾點了?” 寧隨風輕笑出聲,親昵的吻了吻她的額頭,話語飽含寵溺,“下午四點了。” “這么晚了?”慕容以安微微驚呼,即便她已經猜到了,可當從別人那里確認后,還是覺得有些吃驚。 四點啊 “是啊。”寧隨風眸光柔和,寵溺中帶著幾分揶揄,“安安,你足足睡了十個小時呢!小懶豬!” 一抹紅暈爬上臉頰,慕容以安把臉藏在他的懷里,似是在遮掩自己的羞澀。 察覺到妻子的不好意思,寧隨風不再逗弄,溫聲道,“我熬了小米粥,起來吃一點,我們去醫院看看小墨。” “嗯。”淡淡應了一聲。 寧隨風去給她拿衣服,她便伸了個懶腰,跪坐在床上,張開雙臂擁抱陽光。 慕容以微葬身大海,她只允許自己頹廢一點點,她必須振作起來。 她有兒子,有丈夫,她不能因為慕容以微,而毀了自己的家。 想通了之后,唇角勾勒出一抹清淺的笑,她頓時覺得豁然開朗。 吃了點小米粥,寧隨風開車,載著慕容以安去了醫院。 寧隨風去停車,慕容以安不愿意到地下停車場,便在醫院門口下了車,一個人搭乘電梯去住院病房。 將近一天沒看到兒子,慕容以安想得慌,腳步不由加快,以至于匆匆而行,忽略了周圍的人。 她沒注意到周圍,并不代表著周圍的人沒注意到她。 看到她的瞬間,徐艷華下意識的轉身躲開。直到慕容以安目不斜視的經過,她才恍然般松了口氣。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穆家早已大不如前,在那些上流豪門貴婦面前,她實在是再難趾高氣昂起來,更何況是慕容以安這個讓穆家傾頹的半個幫兇呢! 眼睜睜的目送著慕容以安離開,徐艷華苦澀的笑了笑。 保養得宜的容顏不復昔日的光澤,蠟黃粗糙,顯出幾分老態。 昔日的穆家在京城呼風喚雨,而現在呢 風雨飄搖。 稍微有點能耐的人,都能來踩一腳。 穆學文受不了打擊,一蹶不振,此刻正躺在病床上氣息奄奄。 其實,徐艷華很想甩手走人,奈何穆家的資產早已被法院查封了,即便她想跑路,也沒有經費。 所以,她只好留下。 穆家落得如此地步,都是穆清和慕容以安兩人弄的。 徐艷華把穆清和慕容以安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把兩個人拆碎了,奈何礙于寧家和慕容家,即便她心里有怒有怨,也不敢發出來。 就像此刻,看到慕容以安,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從自己面前走過,她非但沒法發泄,反而要躲著走。 有時候啊,命運還真是做弄人。 慕容以安不知道,她匆匆而過,已然攪了徐艷華的一池心水的平靜。 徐艷華匆匆忙忙的走人,直到躲進了穆學文的病房,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一轉身,看到穆學文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氣又不打一處來。 噼噼啪啪的摔門摔包,拉著一張長臉,尖酸又刻薄。 而另一邊,慕容以安風風火火的推開門,看到來人,小墨眼睛一亮,“媽咪。” 穆清正坐在一旁跟他聊天,見狀,癟癟嘴酸溜溜道,“果真是親媽啊,我陪你一天了,也沒見你見面兩眼放光。” “嘿嘿。”小墨笑的像只小狐貍,“穆清阿姨,吃醋也不頂用,血緣關系是割舍不斷的,要是真羨慕了,可以自己生一個啊。” 穆清故作生氣地輕拍了小墨一下,“熊孩子敢調侃你阿姨!” 慕容以安走過來,挑了挑眉,自然附和道,“我覺得小墨說的很有道理。” 得到了親媽的認同,小墨得到了鼓勵一樣,吧啦吧啦說得起勁兒,“都說孩子是父母的貼身小棉襖,穆清阿姨,生活本來就不幸了,何不為自己生個小棉襖,中和一下呢?” “你以為我不想啊!”穆清沒好氣的瞪了母子兩人一眼,“你以為生孩子是種大白菜,撒下種子澆澆水,到了秋天就能收獲么?” 關鍵是要有男人陪她生啊! 她連男人都沒有,去哪里找種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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