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太多了！”華麟的聲音有些顫抖。
沒人理會他，李洛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鬼族形成的洪流吸引，天上飛的，地上跑的，真真正正的鋪天蓋地。
這些鬼族的相貌非常可怕，一種是白鬼，膚色慘白，血紅色的眼睛，臉側還有兩條青色紋路，身軀與人類相當。第二種是青鬼，皮膚呈青色，眼睛彷如沒有瞳孔，是純粹的白色，臉側則有血紅色紋路，身軀同樣與人類差不多。第三種赤鬼的體型巨大，近乎有三個人重疊那么高，非常強壯，皮膚是紅色，眼珠是青色。
三種鬼族除了臉上都有可怕的紋路外，另外的共有特點便是頭發，那是烏黑發亮的黑色。
此時，鬼族大軍保持著較為穩固的戰線，緊緊尾隨在撤退的人類戰士后方，負責阻擊他們的是很多人類高級軍官，單是身著少將戰衣的便有五個，他們全是天級強者，爆發著驚人力量，帶領成群強者墊后，起著核心作用。
戰斗非常激烈，各種各樣的靈武技和魔武技在戰場上爭奇斗艷，到處都彌漫著濃厚的能量氣息。
李洛第一次看到使用飛劍的人，那人穿著少將獨有的戰衣，身周勁氣涌動，三十六柄飛劍繞體飛舞，劍氣縱橫，足足擋住了七八個飛在空中的強大鬼族。
戰場右邊還有個少將，掌控著巨大的印章，那模樣與傳說中的翻天印相似，可大可小，每次出擊，似有天地之威，余波在空氣中蕩起陣陣波紋，砸得鬼族強者心驚膽顫，不敢貿然進入他的攻擊范圍。
這時候的戰場，全是人類強者在與鬼族大軍交鋒，若不是那滔天的殺機和壓迫力，恐怕真是場視覺的盛宴！
這一幕讓李洛的思想受到強烈沖擊，眼前的場景與曾經的學校、商業街、公司在他腦中形成鮮明對比，仿佛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那么不真實，那么虛幻！
他能想象到那邊的歌舞升平，人們這會兒或許正享受著舒適而安逸的生活，有人在逛街、有人在享樂、有人在玩游戲、有人在工作、有人在寫小說。可在這里，在大眾所不知的地方，無數人類戰士卻正在進行著血腥而殘酷的戰斗，他們前仆后繼，用生命捍衛著人類，捍衛著族群，捍衛著這個世界。
一種難以言喻的熱血從他的骨子里升起，迅速燃燒到沸騰，眼睛都開始冒出血絲……
不久，大部戰士基本撤回，墊后的將官們迅速擺脫鬼族大軍，退到了防御膜內。
很巧合的，那個使用飛劍的少將就降落在李洛身邊不遠，似乎受了不輕的傷，在落地的時候雙腿一軟，口噴鮮血。
“將軍，你沒事兒吧！”郝伯離得近，伸手將他扶住。
那少將轉頭看了郝伯一眼，明顯不認識，但還是笑著說：“兄弟，接下來就靠你們先頂一陣，我去治治傷，馬上趕回！”
“將軍放心，只要這里還有人，鬼族就進不了營門！”郝伯教官爽朗的笑說。
“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還活著！”
“謝謝！”
簡短的對話，卻透露著煉獄戰士所特有的那種干脆和灑脫，那少將迅速離開，他明顯需要做些緊急的治療。
鬼族軍隊很快沖到靈陣的保護膜外，前排的鬼族直接對保護膜發動了瘋狂攻擊。
這使得靈陣散發出更為強烈的綠光，那保護膜看似只有薄薄一層，可卻暫時擋住無數鬼族不要命的狂攻，那些打出的能量撞擊到保護膜，閃耀出各種光華，猶如煙花那般絢爛。
人類這邊很快做出反應，各部將校接到命令，紛紛率領戰士沖出保護膜向鬼族還擊，阻止他們直接攻擊保護膜，從而消耗掉防御靈陣的力量。這防御靈陣就是一道保障，它形成的保護膜可以讓本方的人自由出入，而將敵方阻擋在外，越強的靈陣，形成的保護膜也越強大。
防御靈陣是種常見的靈陣，幾乎很多重要地方都有，區別只在于防御靈陣本身的強弱。在如今這種防守狀態下，如果戰士們擋不住敵人，那么可以退回保護膜內獲得喘息之機，重新組織力量和尋求破敵辦法，但若是現在就看著它被逐漸毀壞，那么接下來就只能死拼到底。
慘烈的廝殺開始，無數強大戰士搏殺的場面，李洛從來不曾想象，實在太過血腥、太過殘酷！
他靜立在戰場后方，震撼到一動也不動，這時候的他終于明白，煉獄培養精英的手段為什么那么殘酷，為什么那么殘忍。
鬼族真的很可怕，他們不但戰斗力強，且先天條件明顯優于人類，連他們的牙齒也是種鋒利的武器，更可怕的是，這個族群是將人類當做食物，在心里層面上，人類處于相對的劣勢。
地面和低空戰場打得異常血腥殘酷，而高空上的戰場就顯得和諧很多，只是那種驚險更讓人驚駭。
三個鬼將都無比強大，有個白鬼甚至在獨戰右京和羅濤兩位上將。
在李洛心中，右京已是強大到沒邊，可此刻在白鬼的壓迫下，全然處于劣勢，雖然李洛還只能看到人影時隱時現，可仍然能感覺到右京確實被完全壓制，那強大的劍形勁氣被壓制了！
那柄恐怖的劍也被壓制了！
與右京協同作戰的羅濤一樣強大，濃烈的火元素幾乎燒紅那片天空，十幾道粗壯的火元素流繞身飛舞，可卻對那白鬼完全沒辦法，他和右京合力也才與白鬼打個平手。
至于另外兩個青鬼則弱了許多，分別與兩個人類將領激戰，還略處于下風。
這種弱是相對的，李洛完全是用場面的感覺去判斷，事實上他們的力量都非常強大，而那兩位人類將領，李洛也沒有見過，但從早前右京上將沖出營地時的話音推斷，那么這兩人很可能就是曾經的煉獄六中將之二，仙水和時雨！
郝伯一直站在李洛身邊，似乎察覺到他正凝視著高空，突然幽幽地說：“李洛，那個白鬼就是當年伏擊陸明上將的家伙，當年的煉獄三巨頭中，只有陸明能單獨抵抗這個白鬼，雖然處于下風，但這白鬼也無法勝他。右京和羅濤兩位上將雖然也非常強，但卻做不到單獨對抗這只白鬼。”
“那趙憶云元帥他們呢？還有失蹤的雷利大將，他們可以對付白鬼嗎？”李洛問。
郝伯沉默，嘆息道：“如果是趙憶云元帥，那么白鬼早就落荒而逃，雷利大將也比這白鬼略強些。”
“既然這樣，為什么那些元帥不過來，集中力量殺了他不是很好？”
“不是那么簡單的，你有沒有發現，當無數人同時運行力量的時候，你變強了？”
李洛想了想，點頭道：“有！感覺強了很多，還有那煉獄戰歌也讓我增強了！”
“這就對了，其實大軍團作戰，可怕的不僅僅是巔峰戰力，尋常戰士也很重要，當很多人匯聚在一起同時爆發力量，那么不管什么力量，只要有心配合就會彼此呼應和聯系，形成大范圍的力量感應，個人戰力將得到極致增幅，人數越多，實力越強，這種增幅越大！”
說著，郝伯頓了下，思考怎么才能讓李洛更好理解。
“比如一萬個人級青銅階戰士同時戰斗，通過力量感應的增幅，每個人都會變得強大數倍、甚至數十倍。”
郝伯教官這番解釋讓李洛非常驚訝，愕然道：“如果人級青銅階的戰士足夠多，那豈不是有機會坑殺天級強者？”
“是的，這就是力量感應的威力！”郝伯給予了肯定的答案，接著說道：“因此巔峰強者雖然是核心戰力，但普通戰士同樣很珍貴，無數的普通戰士匯聚起來，同樣會變得非常恐怖，如果再用些軍陣來進一步加強這種力量感應的增幅，你可以想象會是什么效果。況且你應該知道，異族軍隊中并不只有人級實力的家伙，同樣有地級和天級實力的存在！
所以，元帥若是來這里，自然是超強助力，讓我們占據很強優勢，可也未必就能一舉殲滅敵人，力量感應是不分種族的，若是鬼族策略得當，綜合實力足夠，對方即便巔峰的個體戰力比我們弱，同樣可以打死我們的強者。因此在不具備絕對實力的情況下，戰爭的關鍵還是看怎么打，強者的含義除了指力量，還指智慧！”
李洛想了想，覺得越發奇怪：“郝伯教官，可我總覺得人類似乎占據著絕對優勢？單是我們煉獄就有這么多強者，何況還有那么多軍團，那么多上將？就算有內斗，那也可以先用絕對力量擊退異族再說吧！”
面對他的這番詢問，郝伯臉上顯得有些苦澀：“問題在于我們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力量，準確的說，我們人類才是弱勢的一方。自從人類開始拓展秘境并導致異族出現以來，這種弱勢的狀態從來不曾改變。元帥們不集中精力來清繳鬼族的第二個原因便是從整個大局來說，鬼族并不是最強的敵人，它在人類面臨的困難中，威脅度只排在中下游！因此，你首先要弄清楚，我們之所以對戰爭研究得這么細致和深刻，不是因為我們比對方強，而是因為我們比對方弱，不得不在任何領域都尋求突破！”
這番話讓李洛真正明白了，可也沉默了！
抬頭眺望著遠方密密麻麻的鬼族大軍，看著人類將士拼死奮戰，他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慘烈的廝殺仍舊持續著，飛濺的鮮血、爆炸的能量、強橫的靈武技、霸道的魔武技、千奇百怪的奇術和神通，比比皆是。
相比較起鬼族，人類明顯打得更聰明，他們幾人成組，形成一種合擊陣法，不但加強了力量感應的增幅，彼此間還能共同進退，默契合作，進一步增強戰斗力。不管廝殺是多么慘烈，但他們始終很有序，展現著人類的特點。鬼族智慧雖然同樣很高，可受制于他們的天性，終究還是屬于各自為戰，即便能看到些部署，可實際效果很差。
只是，由于鬼族此次屬于突然襲擊，準備充分，而人族這邊全是臨時調度，在強者數量和兵力上有著絕對的差距，因而戰場上的人類還是處于絕對的弱勢。
可無論形勢是多么惡劣，奮戰的人類勇士沒有退后，沒有人放棄，他們前仆后繼，奮力廝殺，即便身受重傷，即便筋疲力竭，他們仍然鼓起自己最后的力量，在“為了人類”的高呼聲中，瘋狂沖向鬼族自爆，用粉身碎骨換來對鬼族最后的傷害。
自爆是非常可怕的一種攻擊，無論是修武者自爆內府，亦或者魔法師自爆精神空間，都能形成遠超本身力量數倍的威力，越強大的人，自爆起來也就越加可怕，隨著激戰的持續，這種自爆越來越多，幾乎每個人類兵士都會在絕境下選擇自爆。
他們高呼著“為了人類”！
他們綻放著自己最后的熱血！
這讓李洛的眼睛慢慢濕潤，看到那些前仆后繼，用生命捍衛著人類生存的勇士，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他明白了，明白為什么史無敵來煉獄的那個夜晚，強尼、右京他們會那么憤怒！
為什么教官和將軍們都誓死守護煉獄的規則！守護煉獄的尊嚴！
那真的不是為了他，是為了煉獄！
因為煉獄的規則和尊嚴是靠著無數熱血男女、無數勇士的生命和精神搭建起來。
他是煉獄的一份子，是煉獄的新人，規則在保護他，而有人卻想破壞煉獄的規則，踐踏煉獄的尊嚴，那么當然會激怒所有煉獄的強者，更何況當時史無敵還迫使教官們詠唱起煉獄戰歌，這是莫大的侮辱！
煉獄戰歌是因勇士們抵抗異族而生，它是勇士們的精神象征，若這首歌對著人類詠唱，那么對抗異族時的犧牲算什么？
郝伯教官的拳頭已經握得“啪啪”作響，身上的戰衣甚至都無法掩蓋他胳膊上鼓脹的肌肉。
“李洛，你該離開了，而我們該去戰斗了！”
“我……”
“住嘴！”郝伯教官前所未有地嚴厲，猛然轉過頭來，目光銳利。“你有別的任務，這里不是你的戰場，你如果真的為伙伴想，為我們想，那么請用盡你一切的力量，在四獄挑戰賽上取得勝利。捍衛煉獄的尊嚴，捍衛煉獄的精神，這才是對我們，對大家，對所有戰士最大的尊重！”
李洛沉默地低下頭，許久后才深吸口氣，認真看向郝伯。
“我明白了！”
陳希走上前來，眼眶有些濕潤，可那清秀的臉上卻帶著笑容，她伸手摸了摸李洛的臉頰，聲音很輕很輕。“李洛，不要忘了我！如果我死了，等你有一天強大到極致，幫我殺盡鬼族！”
“好！如果你死了，只要我能到那一天，我讓整個鬼族都為你陪葬！”李洛堅定的說。
“說那么遙遠做什么！”華麟出聲，臉色有些發青，他走到李洛身前，眼神中的怨氣濃到無法化開。“李洛，你害死我了，若不是你，我才不會來這該死的煉獄，本來我只是想變強，只是想……”
華麟沒有說下去，似乎發現自己說出來也沒有意義，很快頹然嘆氣：“算了，這一年多來，我也已經改變太多，說那些還有什么意義？什么算計，什么想法都已是過眼云煙，至少我現在是真心將你當兄弟！”
李洛笑了，笑得很開心。
“華麟，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結交我肯定有目的，你能主動說出來，真好！”
“你早知道？”
“當然，你當我白癡嗎？”李洛翻了個白眼。“你這樣一個大家族公子哥，平白無故與我這樣的廢物交朋友，認識幾天后居然就送我珍貴的靈器，并且還跟到煉獄，這可能嗎？”
“那你還……”華麟愕然。
“因為你的行動是真的對我好，不管最初是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理由，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心相交，甚至于為此肯不要命地來煉獄，從未做出任何有害的舉動，事事為大家著想，這不就夠了嗎？”
華麟默然，正視著李洛的眼睛，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目光也有些感動。“你真是個傻子般的人，總讓人不知該說什么好，事實上，我當初是因為……”
“不要說！”李洛笑著打斷。“什么原因已經不重要，你可以選擇騙我一輩子，但行動上始終堅持做最可靠的伙伴就行！”
“騙你一輩子？這……”華麟沒有反應過來。
陳希頓時罵道：“蠢貨！你騙他一輩子，但行動上做一生的忠實伙伴，那么無論你曾經騙他什么，還重要嗎？”
“靠！那我不是把自己一生都給賣了，反而是自己被坑？”
“這得看你怎么想，怎么做！”陳希沒好氣的說。
華麟其實已經明白過來，如果他剛才說出原因，將話說明，那從心理上來說，會更容易在他和李洛間形成心結，與其如此，不如干脆根本不挑明，直接揭過。李洛不讓他說完，顯然就是想將一切揭過，華麟被陳希罵醒，所以才順勢開了個玩笑。
此時他很快就收起笑臉，伸出自己的手，鄭重地看著李洛。
“好吧！我騙你一輩子，但這次因你而陷落在這險地，算是扯平了吧！”
“啪！”
李洛伸手與華麟的手掌在空中輕輕交擊，用行動回答他的問話，隨之轉身走向營地中央的秘境出入口。
“你們要努力活著！”
“你也一樣！”陳希淡淡地笑著，眼眶濕潤。
李洛沒有回頭，他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與陳希和華麟這兩個伙伴辭別！
他只能邁著沉重的腳步，漸行漸遠，走向不可預知的未來！
與他同路的，只有不屬于戰斗編制的老靈藥師洛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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