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瑞文心中的震驚遠非剛剛所能匹敵。

    她甚至覺得這是不是個夢，或者，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可是，亞索已經跳下馬，走到了她的面前。

    穿著諾克薩斯的制服，馬尾也按照諾克薩斯軍隊的規定束起，這樣的亞索比平時看著更精神，也有點陌生。

    他走到銳雯的面前，對她行了個半禮，然后，從自己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枚金色的勛章。

    “這是諾克薩斯的城邦太陽勛章，持有勛章之人，將為諾克薩斯的榮譽市民，若非大將軍親自下令，任何人不得對太陽勛章的持有者不敬。”亞索看著樂芙蘭，“請把你的人撤下去吧，在諾克薩斯城外與太陽勛章的持有者為敵，看起來可不太聰明。”

    樂芙蘭的額頭上青筋暴起：“為諾克薩斯建立功勛之人才有佩戴這枚太陽勛章的權利，你算什么東西？憑什么能得到這枚勛章？”

    “銳雯作為諾克薩斯的精銳，失蹤后一直被列為重要關注人物以及頭號危險人物，我帶回了關于她的信息，并受命驅逐銳雯離開諾克薩斯，當然是一樁大功勛。”亞索道，“如果有什么疑問，您可以去向德萊厄斯請教，現在我要奉命驅趕銳雯出城，麻煩你把你的人都撤下去吧。”

    樂芙蘭咬著牙，神色變幻，顯然她氣得不輕，卻一時半會找不到挽回局勢的辦法。眼睜睜看著銳雯跟著亞索走出了她的包圍，樂芙蘭氣不過，嘶聲道：“亞索，你知不知道銳雯她是你的……”

    “我什么都知道。”亞索舉起一只手，示意樂芙蘭打住話頭，然后淡淡笑了一下，引著銳雯繼續向前。

    直到他們兩個的背影都看不見了，樂芙蘭還是木呆呆的站在那，終于她大吼了一聲，狠狠將手中的法杖摔在地上，“嘩啦”一聲，權杖頂端的寶石摔得粉碎，樂芙蘭還不解氣，在滿地的齏粉上重重踩了幾腳，沒好氣的喊了一聲撤退。

    另一邊，銳雯被亞索拉著，心里還是無比驚疑，但是亞索讓她暫時別說話，兩個人一言不發的趕路，轉過了一座山，看到一塊小池塘，亞索才指了指池塘邊的大石頭，問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銳雯條件反射的想搖頭，但稍微思索一下，她還是點了點頭。

    亞索笑了笑：“坐吧。”

    他走到池塘邊，對著鏡子般的池水，解下緊緊扎在腦后的頭發，然后束成發辮，接著又脫掉了諾克薩斯配色的外甲，外甲里面依舊穿著銳雯與他初見時那種風格的亞麻衣服。這樣一來，亞索的氣息要比剛才熟悉多了。

    “是不是沒想到？”亞索道。

    銳雯點了點頭，這時候明明應該是高興的，可是她的心卻仿佛漂流在深海中，空蕩蕩的，無所憑依。

    “其實，我也沒想到，應該說我之前稍微想過吧，但是我不敢多想。直到見過了德萊厄斯之后，我才徹底確定你那么對我的原因。”亞索道。

    “你……都知道了？”銳雯低聲道。

    亞索點了點頭。

    “這么說我不放心。”銳雯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知道些什么？”

    “疾風斬。”亞索道，“我們的招式那么相似，所以……長老的死因，是你吧。”

    銳雯啞然。

    她等的就是這句話，可是亞索說出這句話時，她的心又被刺痛了。

    “是我，我就是害死長老，害得你承受了這么多流言蜚語的人。”銳雯道，“干脆說我是你的仇人吧，我就是你的仇人。”

    亞索苦笑了下：“說的是啊，你是我的仇人，為什么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這么好的女孩子，偏偏她就是我的仇人呢？”

    “可能這就是我命中注定吧。”銳雯道，“那一天的事情……那一劍，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噩夢里。風暴之女曾經說過，我殺戮太多，總有一天會遭報應，知道你身份的時候我就想到你會是我的報應，也是，我毀了那么多人的生活，也該輪到我自己的人生被毀掉了。”

    越說她的情緒越沉湎其中，說完這段話，銳雯不敢再看亞索，她轉過臉去，看著清冽的池水，這個時候夕陽已經徹底沉落，空中掛著一彎冷月，又倒映在池水中，凄涼如同銳雯此刻的心境。

    “等一下。”她聽到亞索輕柔的聲音在背后響起。然后，亞索雙手扶住她的肩，轉到與她面對面，“你在說些什么啊？”

    銳雯轉開眼，不想與亞索視線相對。

    “我在說，我現在這樣都是咎由自取，你……盡情的恨我，或者報復我吧。”

    “如果我真的想報復你，你覺得我會出現在你面前嗎？”亞索苦笑了下，“真的是個傻姑娘。”

    銳雯怔住了。

    抬起眼，依然對上亞索深邃的瞳孔，他一直在凝視著她。

    “你是說……你愿意接受……這樣的我？”銳雯艱難的問道。

    “是啊，一開始我也很痛苦，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不明白上天為什么這樣戲弄我。但是，很早以前我就說過吧，相比于你，更令我無法原諒的，是艾歐尼亞人不由分說就認定我是罪人，而你……你當然對不起我，但是，在你的立場上，也沒那么難以原諒。”

    銳雯咬著嘴唇，不敢搭腔，她怕一說話，自己的眼淚就會流下來。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認識的你并不是你過去的樣子，德萊厄斯講述的你，我應該會敬而遠之吧，但是我能感覺到你的迷茫，和你改變自己的決心，你不是一個殺人機器，而且，你正在慢慢償還你欠下的那些東西。”

    說著，亞索攥住了銳雯的手。銳雯任由他握著，亞索的眼中有滿天星光，讓她的一顆心既幸福又難過。

    “我不配。”她說道。

    “你已經讓我流離失所了二十年，如果你說不配，那就是害我再流離失所五十年了。”亞索道，“應該說，你要用后半生才能勉強還得清你欠我的吧，這都不愿意嗎？我可是從德萊厄斯那親手把你要來的，從各種意義上可以說是付出很多了。”

    “你從……德萊厄斯那里？”銳雯身子一震。

    “不然我怎么會出現在那里啊。”亞索笑了笑，“我向他承諾會帶你走，對你好，才要到了這枚勛章啊。”

    話已至此，銳雯再也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了。

    她用手背擦了下眼睛，道：“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這一點上我和他的想法應該一樣。”亞索道，“為了你，做什么都可以。”

    夜色朦朧，銳雯的眼中，淚光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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