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崖山北麓是莫維維來的方向。那日她方才抵達靈州,生怕形跡敗露只得在靈州城外這片綿延不絕的山林里夜宿。秋夜分外寒冷,人跡罕至的地方卻偶遇了正在一堆篝火邊取暖的陳秀才。見到她時陳秀才心里也是一驚,這崖山附近甚少商旅,游俠浪客也幾乎絕跡。少年人眉清目秀面帶風霜,唇色有些發青,見到他時只是略略有些驚訝,先是一揖首:“秋夜苦寒,請問先生能否指一條去附近村寨的路?”
陳秀才略作沉吟勸道:“你要去村寨,最近的路也得走上半夜,那時候也不好找宿處。此處地勢勉強適合夜宿,不若就在此地將就一晚。”
莫維維淡淡笑道:“倒不是懼怕宿在郊外,只是晚輩身染時疫,要去鎮上抓藥,先生?”
“你往西南走,那里有一條近路,可以直達靈州官道,到時候再往北行十余里就是靈州城。城里藥鋪以鳴鳳街最多,或許有大夫會出夜診。”既然勸不聽,陳秀才也未再多話,為裴陌指了方向便低頭烤火去了。
后來機緣巧合,莫維維在崖山村落腳,直至昨日與陳秀才的獨女成親,這崖山莫維維已經來了不下五次了。不敢說已經走遍,但是主要的幾個山谷已經探尋了一次,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尋找到臨行時明先生所說的黑蟾蹤跡。那日明先生在莫嶼山將自己悉心研究多年的方子給了莫維維,并指點她往靈州方向來尋找黑蟾,因為黑蟾之毒或許是引出攝魂蠱的關鍵。莫維維懷揣方子一路行來,頗有幾次感覺壓制不住體內的蠱毒。手中的藥丸只剩小半瓶,若是真的找不到黑蟾,恐怕就真的要喪命于這異世了,只是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穿回原來的那個世界。而其實在她的心中,在這個世界有了相愛的人,真的要離開還是很不舍的。
今日她背了小背簍,里面是自己做的幾張烙餅,想要在天黑之際將上次沒去的山谷尋摸一遍。能在山里多宿幾晚就好了,莫維維如是想,但是明面上自己是陳家的女婿,可不能一成親就連續幾夜夜不歸宿。唉,陳秀才總是勸她慢慢尋找,可是事關生死,莫維維豈敢掉以輕心。崖山村沒有見過黑蟾的人,在葛清野的醫書中只是提過一句近南詔的群山中有身懷異毒的黑色蟾蜍,而對毒性等卻是一無所知。莫維維與陳秀才皆是志在黑蟾而來崖山定居,兩人因故要在世人眼里謀求一個合適的常住崖山的借口,成親是最現成的。莫維維想起自己一月之內做了一回新娘和新郎,真的是,怎么說呢,昨兒個的洞房夜陪陳嵐翻了半宿花繩,直到外間聽墻角的人走了才睡下,今日還真是有些乏累。為了多找幾個地方,莫維維一路上顧不得歇息,在人少的地方甚至還用上了輕功,很快就到了一個背陰的山谷口。
這個山谷常年鮮見陽光,粗壯的樹干上長滿了青苔。莫維維扎緊褲腳領口,小心翼翼走進去,一面細看有沒有顏色異常的草葉。傳說黑蟾呆過的地方草葉具黑,也是入藥的好東西。她在草葉中細看,身后亦有一雙眼睛靜靜地盯著她的背影,不多時莫維維已有察覺,瞇眼不動聲色,忽地朝前疾行數米,在一塊巨大的山石后面掩藏了身形。
卻見一只斑駁的花豹從樹林中奔了出來,眼見盯了半晌的獵物在眼底下失去蹤跡,那只花豹低吼一聲,箭一般就朝莫維維藏身的山石沖來。花豹怒動,林間腥風驟起,藏在山石后面的莫維維凜神細聽后猛地提起背簍中的短斧朝花豹砸去。她出手快準狠,短斧直接釘在了花豹左前腿上。伴隨著一聲哀鳴,花豹掉頭鉆進密密的樹林。莫維維看了看山石上的滴血,遺憾地想早前多帶一柄斧頭就好了。摸摸腰間軟劍,心中有了底氣,又慢慢地朝更深的山谷中走去。
日上中天時莫維維就著山溪水吃完了一張烙餅。視線盡處是一個沒有去過的山谷,縱是白日,參天的密林仍給人一種暗無天日的感覺。她起身扭扭身體,面上裝作是伸懶腰,實際上卻是在暗中查看四周的情況。自從花豹逃走后,那種被窺視的感覺消失了一會兒又若有若無地出現了。但是四周鳥鳴如常,莫維維實在是不知如何破局,打著走一步都算一步的算盤徑直走進了山谷。
密林中鮮見覓食的小鳥出現,一股淡淡的腥味充斥在鼻尖。莫維維體內的蠱毒又再躍躍欲試,她停下來運轉一遍內力,小心地沿著那股腥味朝前走去。
在她的身后,星澤和柳捕頭一直遠遠地跟著。星澤武功上乘,隱藏蹤跡自是不在話下,柳捕頭也因為常年追蹤嫌犯,自是懂得如何不被發現。他們遠遠看著莫維維一路不停闖進山林,鼻尖淡淡的腥味提示著這一去可能險阻重重。兩人已經確定這個年輕人不一般,柳捕頭暗道此行非虛,星澤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好整以暇,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少年到底要在這個山谷中找什么。
卻說莫維維克制著身上的不適,行了半晌眼看天色漸暗,山林中又有淡淡的白霧升起。她連忙取出懷中自制的解毒丸含在舌尖,此處人生地不熟,若是中了瘴毒就糟了。又從懷中取出一塊棉布,化了一丸解毒丸在上面,小心地系在面上。
星澤見狀也不敢大意,取出隨身帶的兩枚藥丸,讓柳捕頭含在舌下。
“這是,黑炎?”藥丸入口辣喉,過后卻使人靈臺清明,柳捕頭立即覺察星澤給自己的不是一般藥丸,試著詢問。只見星澤點點頭,口齒不清道:“公子怕此行不易,臨行前給了我三丸,但愿裴家小子早些找到那東西,不然咱倆可能熬不住。”柳捕頭點點頭,兩人跟上步伐越來越沉重的莫維維。
莫維維沒想到連明先生給的藥方也不能克制這山谷里的毒瘴。體內的不適隨著時間的延長越來越明顯,步伐間已經有些搖搖欲墜。她抬頭看了眼越發暗沉的天色,暈倒之際心中尤剩一絲遺憾:這輩子,就這么完了么?
后面的星澤二人眼看先前煞有介事準備一番后堅定不移進入山林的少年倒下,對視一眼,摸不準這是不是苦肉計,按兵不動靜靜看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
“不會真是死了吧?”星澤摸摸光滑的下巴,聽聞常將軍的相好也是個人物,要不然怎么在禁宮還能絲毫未損地呆了大半年。柳捕頭看那人倒下后絲毫未動,提議道:“要不上前看看,縱然是個苦肉計,于我們也無甚妨害。萬一······”他想說的是萬一上面要找的人真的在自己二人面前殞命,星澤是公子的心腹自會有脫身之法,自己多年隱忍可就真的功虧一簣了。
星澤點點頭,放慢呼吸施展輕功,一個呼吸之間已經來到倒地的莫維維身邊。只見少年眉眼緊閉,面巾下的面色唇色泛黑,果然是中毒的面相。擰眉朝柳捕頭招招手,那邊放開腳步到得面前。看星澤神情沉重,柳捕頭心下一緊,伸手為莫維維把脈,指下之人血氣繁亂,稍有不慎便有生命之危。當下來不及細思,立即將自己的真氣傳進暈倒的人體內,助其體內的幾股血氣回歸經脈。
隨著內力的流失,柳捕頭的額頭漸漸滲出細汗,星澤見莫維維面色稍好看了些,沉聲道:“可以了。”柳捕頭收手歇息,星澤仿若自言自語道:“歇息一會兒咱們就離開,這荒郊野嶺的寒夜難熬。”
“唔,那他呢?”柳捕頭已經運氣完畢,問道:“這人傷得頗重,要是留在此地恐怕活不過今夜。”
“管他的,先前為了救他你就已經耗費了大半的功力。我的武功在你之下,要是這山谷里有什么變故,我們能不能全身而退還不好說。”星澤面容俊美,說出的話卻是冷冷清清。柳捕頭眼神閃爍,蹙眉看向地上的人,低聲道:“說的也是,咱們還是速速離開吧。”
兩人商定完畢就要離開,此時卻聽地上之人“哎喲”一聲,竟是那面貌黝黑的少年郎悠悠醒轉了。見到兩人先是一愣,隨即顫聲道:“這是怎么了?您二位是,柳捕頭和杜公子?”
先前在陳家見過一面,柳捕頭不好裝做不認識這位陳家的女婿,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先前自己與星澤的談話,笑道:“你醒了,怎么昨日成親今日就來了這山里?”
“父親腿疾需要藥草熬水泡腳,我尋思著這深山里的好藥應該會更多,不知怎的就走到了這里。沒想到······”莫維維一副無害的樣子,與白日里一斧砸中花豹的少年判若兩人。
星澤聽了他的言辭,淡淡道:“我們先前在官道邊上看見一只受傷的花豹,尋思可能有人遇險,就循著血跡來查看,沒想到卻看到你暈倒在地。我看你事先也是服了解毒藥丸的,怎的還是差點丟了性命?”
莫維維聞言汗顏道:“小民祖上略通醫術,可能是這解毒的藥丸藥性不夠吧。今日能得兩位貴人相救,小民實在是感激不盡。”他面上一副恭敬模樣,柳捕頭卻知他口不對心,心里明白星澤先前定是發現了什么蹊蹺,故而才說出那任人死在此地的話。當下不動聲色道:“這山谷甚是詭異,我們打算這就出去,你呢,要不要隨我們一起出去?”
“這,小民恭敬不如從命,只是叨擾兩位大人了。”
“無妨。你能走么?”
“能的,小民自小皮糙肉厚,這點小傷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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