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船行兩日,在一個微涼的傍晚,紫妍送來晚餐的時候順帶送來一條漆黑的厚布帶子。一見便知道來意,莫維維面色如常問道:“這是要上岸了?”
“是,小姐是聰明人,公子吩咐最好不要出別的麻煩!边@是怕自己記了路線想辦法,莫維維暗暗嗤了一聲,也不說話,吃完飯后順從地將布帶子捆好,等著船上的人將自己帶上岸。“翔先生”親自來帶路,紫妍小心地扶著莫維維的肘彎。縱使看不見,但是身遭還有不少呼吸綿長的高手,莫維維捏緊了袖中磨好的骨刀,深吸一口氣隨著紫妍緩步向前。
行了約莫片刻,莫維維被帶到了一個很是簡單的院子。眼上的黑布終于被取下,莫維維見院中并未栽種任何花木,夜色中靜默的院墻如漆黑的怪獸。先前下船的時候鼻中所聞依舊是濃濃的水腥氣,看來自己并未到京城,應該是京郊某個臨水的莊子!跋柘壬辈⑽措S莫維維進屋,這一路行來,莫維維順從得很,他心中已然生出不過爾爾的念頭,生性使然,并未說只言片語就離開。只是在院門外吩咐看守的人一刻也不能掉以輕心,這是公子看重的人,萬一出了紕漏便提頭來見。
進屋可見陳設頗為簡單。四面墻上字畫皆無,屋子中央有一張笨重的原木飯桌,墻邊是一溜的木榻。往里間是寢房,木床上鋪了厚厚的褥子,床頭的梳妝臺上放著些沒有打開的水粉胭脂。對方準備得很是齊全,只是莫維維也沒有機會接觸能自救的東西?磥硐惹白约簻蕚涔堑逗苁怯邢纫娭,待到探明了形勢,還是要自救才是。
她是能屈能伸的那類人,目前自己逃跑成功的幾率為零,索性讓侍候的人送了熱水好生沐浴一番,心滿意足的又喝了一碗紅棗羹,美美的一睡就是天明。
紫妍依舊像先前一樣,只是送飯的時候才在莫維維面前晃悠。這是怕自己將人策反了,又做出一副招待貴賓的樣子,莫維維頗為不屑,過了幾日,用過早飯后斜著眼睛抱怨:“貴上不是說請我來小住的嗎?連本書都不放,難道是想讓我悶死在這個小院子里?”
紫妍做不得主,嘴角翕動幾下并未說話,倒是傍晚的時候隨著晚飯送來幾本話本子,都是坊間新出的,攤開來還能聞到一股墨香。莫維維的腦筋轉了幾轉,捧著話本子就看了個天昏地暗。夜里的時候哼哼唧唧道是頭疼,紫妍見她面色蒼白,生怕出了什么意外,急著傳話給院子外面的護衛。一眾護衛不通醫理,只是遣人去稟報,對小院依舊是守得水泄不通。
莫維維等了半晌沒見醫者前來,發脾氣讓紫妍去找幾樣草藥!澳銈兡皇窍胩鬯牢?”她齜牙咧嘴吩咐道:“這幾樣都是山野間常見的止疼草藥,跟你們的軟筋散效果差不多,要不你再拿點軟筋散給我也好······”將她的話聽了個全,匆匆趕來的“翔先生”抬手叩門:“裴小姐?”
聽過他的聲音之后的人就不會再忘懷,莫維維光著腳從床上躍下,跑到門邊有氣無力道:“還好有人來了,我從南詔回來就有了有頭疼頑疾,你去,讓人尋福壽丸!
福壽丸是通州傳過來的,“翔先生”知道其藥理。要說起來這也是主上問鼎天下的重要法寶,福壽丸來自海國,是海上行商時偶然發現的萬能藥,頭疼腦熱一吃見效,唯一不好的就是如果長期服食就會上癮。京城內已經在主上的授意下形成服食福壽丸輕身健體的風氣,挑眉暗道公子竟然錯漏了這么重要的消息,眼前這位裴小姐如果真的對福壽丸已經成癮,那么之前所做的真是,有些浪費了。他從懷中摸出一個白瓷瓶,鐵鋸鋸石的聲音又響起:“裴小姐真是識貨之人,在下這里就有福壽丸。”
“真的?太好了!遍T被猛地拉卡,莫維維一身中衣俏生生立在門口,伸出的左手微微顫抖:“給我,頭疼得很!
“翔先生”見她蒼白的臉色上浮現著異常的紅暈,呼吸也是急淺,接過藥丸后迫不及待地倒了三丸放進嘴里。眼中精光閃過,看來果然是上癮了呢。這個發現讓他覺得有必要勸公子重新調整計劃,要知道朝堂后宅中好些要員主婦都拜倒在這福壽丸的藥力之下。眼前這個據說靈慧的女子,怕也會在福壽丸的侵蝕之下對公子的要求言聽計從。
福壽丸出現在莫維維視線是在宮里的時候。彭周素有頭疾,在一次偶然之下,莫維維得知有人送藥給他,而彭周對那人很是恭順。小蠻素喜八卦,有段日子皇帝很是看重莫維維,連帶著小蠻也聽到了很多宮廷隱秘,甚至還得了兩丸福壽丸。那時節她還喜滋滋跟自己道是這是什么止疼良藥,平日若能服用的話還能輕身健體。莫維維略通醫理,很快就聞到其中的罌粟味。要說也是湊巧,前世的政府大力打壓種植罌粟的人,但是在莫維維出生的地方天高皇帝遠,好些農戶都會種上一些罌粟,家人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熬湯喝了很有奇效。不過用得最多的還是等罌粟結果子之后用來做香料,鹵肉熬湯放上半個,那湯味真是鮮得很。
莫維維高中的時候有些神經衰弱,某次感冒頭昏腦漲,那時候交好的幾個男生就從放學常走的一條小道邊的院子里偷了唯一的一株罌粟,熬了黃綠色的湯水給她。喝完后她只覺得暈眩得很,睡了一覺后簡直是神清氣爽。那個年代談毒色變,罌粟作為毒品原材料,莫維維還很是擔心自己會就此上癮。也不知是不是湊巧,大鄴的福壽丸名字與前世鴉片的美稱福壽膏相似,倒是讓她撿了個先知的便宜。
“翔先生”見莫維維吃完藥丸后神色安定了許多,眼中的狂躁也一去不返,有些狐疑地問道:“裴小姐如何知道的福壽丸?”
“唔,當初在宮里的時候有人送過兩丸,我見著效果很好,后來備了好些,頭疼腦熱挺管用。就是太貴了,簡直是價值千金!闭f罷摸摸小瓷瓶,有些依依不舍地遞還過去。“翔先生”擺擺手道:“你留著便是!鄙硇我粍右呀浀搅嗽洪T,莫維維猜他是回去和自己主子商量對策,眸中古井無波,揮手讓紫妍下去。
過了幾日依舊是先前的模樣,就在莫維維以為對方不會對自己放松警惕的時候,紫妍送來一件非常厚實的大氅:“公子說小姐您在院子里呆悶了可以四處走走,只是護衛會隨侍在側,還請小姐不要多心!
“不會多心,謝謝你家公子了!蹦S維喜滋滋踏出小院,見自己果然被囚禁在一個四面環水的孤島上,視線之內并*頭船只,不禁疑惑道:“我們是怎么來的,莫非是走的水下密道?”紫妍不敢搭話,莫維維臉色不虞:“你們公子就是吩咐這樣待客的?”兩步之外的護衛頭領點點頭,紫妍抿著唇道:“小姐說笑了,我們來島上自是要乘船的,只是船只泊在對岸,需要的時候船只才會過來。”
這就是斷了島上之人偷跑的后路,莫維維估計了下,以自己的實力,還不足以鳧水到對岸,聞言點點頭,將手抄在袖中回了小院。
接下來幾日莫維維再未出過院門,只是待在房中調脂弄粉。紫妍心中甚是稀奇,按理說人被囚禁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定會想方設法探明詳情。不過莫維維窩在房里更省心,紫妍也只道是她識相認命而已。畢竟自家公子對她可以說是甚為優待,如今的日子與高門大戶中的女眷相差無疑。
水邊的冬夜更加寒冷,連著幾日莫維維都是大門不出,院外的護衛樂得清閑,仍是一絲不茍輪班盯著動靜。這日夜間亥時方過,小院院門輕響,紫妍抬頭對警惕地盯著自己的護衛道:“裴小姐又頭疼了,吩咐我去找蔓荊子,你們速速傳信讓人送福壽丸來。”
“藥丸很快就會來,你進去候著!弊o衛首領不愿分出人手看著紫妍,重重將門關上,紫妍愣了一愣往回跑,里間莫維維已經披散著頭發在發狂了。她尖叫著撕扯床褥,瘋狂地用頭去撞墻。紫妍看得心驚膽戰,外面的護衛也已經聽到動靜,進來見莫維維雙目赤紅仿若癲狂,沉聲問紫妍怎么回事。
“福壽丸吃完了,裴小姐頭痛得厲害······”紫妍見莫維維額頭已經沁出血液,心驚道:“這樣下去不成,萬一出了事······你派人隨我出去找蔓荊子先應急吧!币呀浥扇讼蛲饷鎮餍,首領抬手將莫維維打暈,吩咐紫妍將人扶到床上,自己領人親自守在門外。
紫妍費力將莫維維扶到床上,轉身時被一方錦帕捂住口鼻,異香傳來,身子軟軟倒了下去。方才還緊閉雙目的莫維維將她放在床上,三兩下對換好衣服,描眉弄眼一番整理妥當后開門,背光站著對外面的護衛道:“煩請派人端些熱水來。”護衛首領一個眼風過去,一名護衛忙朝院子外的廚房行去。
不一時熱水送來,紫妍開門接過,不知是有意還是確實不空,房門并未關上,外間的護衛見她絞了帕子輕輕為床上的人擦拭血跡,然后端著血水朝門口走來。房內的夜明珠光線柔和,女子閨房內的香氣隱隱傳出,門口的幾人隱隱覺得頭腦有些昏沉,那首領甚是警覺,心知有異對著走近的女子喝道:“站住!”
仿被嚇了一跳,女子手中的木盆傾斜,直直摔向護衛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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