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號稱世界第一的烤串店叫三慶鳳爪, 藏在老城區的一條居民街道里。 門面不大, 裝修老舊也不是很清爽, 但客人云集, 顯然是靠實力做出了硬口杯。 楊楨摸著導航過來的時候, 權微的車就二五八萬地停在店家的大門口,很有一種擋人財路的既視感。 楊楨報了權微的姓, 受服務員指引往樓上爬,燒烤架就擺在樓梯旁邊的走道里,煙熏火燎給他嗆了個猛的, 楊楨咳上樓,很快就看見權微坐在206桌。 臉上的表情是權式冷漠, 對坐的高背椅上站了個扎著倆沖辮的女孩,背對著樓梯口, 楊楨也不清楚權微這樣會不會嚇到她。 答案顯然是不會。 權微抬眼看見楊楨,立刻不客氣地下了個逐客令:“胖杉,我等的人來了, 回屋玩你的泥巴去。” 叫胖杉的姑娘回過頭,大眼睛忽閃片刻后落在了靠近的楊楨身上, 看見是個男的危機感登時解除, 蹲著從椅子上爬下來沖楊楨叫了聲叔叔好,一溜煙地跑了。 楊楨坐下來,有點好奇地笑道:“哪來的丫頭?” 權微給了楊楨一張菜單:“老板家的。” 楊楨心怪不得把車停門口也沒人, 原來是跟老板認識。 三慶的生意火爆, 附近的居民又密集, 權微每次來車都停在門口,他沒覺得有什么不對,捉住筆連菜單都不用看地開始在紙上狗爬,一邊寫還沒忘交代道:“上面有很多不辣和甜的,反面還有炒、砂鍋粥,要吃什么你報我寫。” 楊楨來的時候心里還有些發憷,他嗓子還沒好,加上以前黃錦帶他吃過一次烤串,留下的印象是既辣且咸,他其實是抱著一種吃不了、純陪坐的初衷來的,誰知道來了之后還有清炒和海鮮粥。 他愣了片刻,一面覺得這種不經意的體貼不像是權微會有的品質,另一面又認可真正要將另一個人了解透徹,可能一生的時間都還不夠。 他們認識的那充斥著意外、誤會和硝煙,如今竟也能打著慶祝的名義像朋友一樣坐下來吃飯,以后也不知道會是個什么樣子? 未來總是遙不可及,但楊楨喜歡這一刻的心情和感覺,對的朋友、親人和伴侶就像埋在地底的寶藏,挖得越深收獲就越多。 權微就是這種人。 寶藏人下筆如有神,“唰唰”點了烤翅、雞爪、雞皮、牛板筋……每樣都是10串。 楊楨擼串的經驗不多,也不知道這家的口味,于是干脆偷懶照抄了他的菜單,數量折半,加了鍋香菇青菜的砂鍋粥。 這頓飯由楊楨發起,按道理應該是他做東,但服務員上來接單的時候發現沒飲料,臉直接沖著權微去了。 烤串配啤酒才有滋有味,權微開車來的不能喝酒,楊楨又是個破鑼嗓子,于是他要了4瓶熱豆漿。 等菜的時間里兩人不能干巴巴地坐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就聊了起來,權微本著消滅高利貸人人有責的情操:“這一單能成嗎?” 楊楨老實地:“不知道,買家一共沒幾句話,要等到看房才有底。” 別個中介都熱情過頭,楊楨不僅太老實,有時候還有點棒槌,這年頭服務至上,全心全意地把顧客往大爺的地位上捧。 權微出門涮火鍋,其實并不喜歡別人給他燙菜甚至盛進碗里,但有人不僅喜歡而且享受,于是服務越做越貼心貼身,楊楨不夠熱情,那他作為從業者就不合格。 權微越想越覺得楊楨來賣房不如回去賣菜,他大可以勸楊楨多像同行取取經,可惜他本身不是為人師表的性格,而且同樣也不是喜歡中介的那些危言聳聽,他有意見又不就鬧心,于是干脆轉移了話題:“明你是不是該休息了?” 楊楨一周能在非周末時間里調休一,今周四,前4他一直在崗,明就是他這周唯一的休息時間了。 他本來沒準備休息,但權微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這事,楊楨聞言給了個模棱兩可地答案:“理論上是,怎么了?” “星期六我要去趟北邊,那邊有些朋友愛喝兩口酒,”權微一直在等楊楨帶他去買酒,可這人白忙完了晚上也不歇,他就沒找到機會提,今難得悠閑,權微著就沖楊楨拋了個眼神,“明你要是休息,就……你懂的。” 空氣里好像有陣細微短暫卻不傷人的雷電,一下擊在了楊楨心上,他被胸口的收縮暗自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不敢再接觸權微的眼神,楊楨其實并不想喝水,但還是端起茶杯喝了口大麥茶,腦子亂糟糟地忘記了工作:“我懂,可以。” 權微求仁得仁,笑得像個偷腥的狐貍,看楊楨端著杯子一個勁地喝,就雞賊地要給人添茶。 206桌上的是內部菜,效率跟其他桌不能同日而語,來上菜的是一個枯瘦的老大爺,動作慢,眼神也不是特別好。 權微對著樓梯口,一見上菜的是這七抖八顫的老神仙,登時屁股底下有刺一樣跳了起來,要去接他手里的鐵托盤。 老頭連笑聲都比常人慢兩拍,他端的是滾燙的砂鍋,可不敢給老羅這個金貴的嬌孫,他連身體帶鍋地往旁邊邊扭邊:“回去回去,你子擋著我的道了。” 旁邊還有客人,權微惹不起地往后退著:“得得得,您老悠好,別把鍋甩人身上去了。” 老頭操著一口京腔盲目自信:“那不能!” 這人看起來像是權微的前輩,楊楨不好坐著,一邊將桌上的東西往另一邊移,一邊也站了起來。 老頭本來還在跟權微叨叨不服,指責權微瞧不起老人,誰知道走到楊楨身邊的時候,忽然轉頭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雙異于常人的老眼,左邊正常,右邊卻沒有黑眼珠,猛不丁對上的效果有點嚇人,楊楨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驚了一下,好歹沒有表現出來,他穩住心神立刻對老人笑了笑。 誰也沒發現老人的手細不可查地抖了抖,他對權微熱絡,回饋楊楨的卻是只是一個禮節性的點頭,接著他轉回去問權微:“微啊,這是?” 權微只顧著緊張地盯他手里的鍋,敷衍地:“我朋友,老太爺你能不能先全心全意地為人民做好服務了再話。” 老頭瞧不上他那點出息地笑罵道:“摔不了你的粥。” 權微不肯蒙冤受屈:“粥算個屁,我是怕燙著你。” 老頭這才肯撂下鍋,用圍裙擦了擦手,回頭對楊楨笑著:“你們吃,不夠叫廚房再給你們添,不要錢。” 多看幾眼再加上笑臉,那白眼球也沒那么突兀了,楊楨是個禮貌人,對老人欠身笑道:“謝謝老爺子,您慢點。” 老頭“誒”了一聲,用單邊的老眼盯著他笑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樓梯旁邊常年生著不熄火的油煙,熏得樓梯背面正面都是油,年輕人都要注意點,老人就更不方便了,權微不是很放心,揮了揮手讓楊楨動筷子,跟著老頭到了樓梯口。 老頭一直沒有回頭,但卻知道權微就在背后,他下到1樓,回頭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最后只是頭重腳輕地:“別跟著了,招待朋友去吧。” 權微不想再伺候服務員地:“行,二爺您也別搶年輕人的生意了,老實歇著。” 二爺擺擺手,覺得自己老當益壯,權微完就離開了樓梯口,可他卻杵在原地走起了神。 現在社會崇尚什么自然科學,老一套被打為迷信,年輕人大多都不信了,可在他們那一代,周易風水跟木匠泥瓦匠一樣是門需要拜師學藝的手藝,學個三年五年,師傅再看傳不傳獨門秘籍。 權微爺爺羅瑞笙入的是魯班師爺門下,他操的則是相士的羅盤。 權微引來的那個朋友,中些微塌陷,印堂隱隱泛青,周身氣散不聚,左右看來都是一個早該歸西的短命像,可現在…… 科學科學,二爺心不在焉地給自己洗了個腦,然而可能是因為年紀大,記性不好轉身就忘了,只記得那年輕人一身煞不煞、祥不祥的詭異氣場。 烤串陸續上了桌,這次是手腳利索的年輕服務員,206桌的兩人忽然不知道二爺的心結,開始大快朵頤。 古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餐桌的禮儀是一套又一套,楊楨對這些需要直接上手的東西都不在行,一對雞翅啃半,雞爪上也全是剩下的肉碴子。 權微不止能用尖叫雞捏成歌,吃雞也是十分厲害,骨頭堆起來的速度不僅驚人,而且他還有閑心把雞爪的骨頭擺成標本。 楊楨磨嘰得讓人看不下去,權微中場叫停,開了個雞翅雞爪正常吃飯的教學課程。他捏住雞翅中的骨,示范給楊楨看:“捏好,轉一圈,抽.出來完事,另一根骨頭一樣抽。” 楊楨是個好學生,一邊繼承他的抽骨技術,一邊覺得現在的吃貨真是讓人嘆服。 抽皮扒筋地揩滿了兩手油,楊楨打出來的嗝都是蜂蜜味了,他借口上衛生間下樓去結賬,然而前臺坐著的老板娘告訴他206桌不要錢。 楊楨從沒吃過免費的午餐,他費解地問道:“為什么?” 老板娘話有點方言口音,但笑容十分淳樸:“我們家孩原來上學的錢都是權他爺爺捐的,吃個飯算什么啊。” 聽起來權微爺爺是個很有善心的老人,楊楨想起那在秦如許房子里,權微那番關于撿破爛和吃白食的言論,沒過腦子地脫口而出道:“那大姐您認識王立嗎?” 老板娘錯愕地:“認識啊,我們一個村的,他跟我閨女是同學,咋的啦?” 楊楨猶豫了一下,打聽他人**的道德譴責終歸是輸給了好奇心,他:“前幾我們在公事上遇到王立了,我看權微跟他好像不太對付。” 老板娘:“他們時候就合不來,權老是針對王立,哎呀其實我也不太喜歡王。” 楊楨對王立也沒多大好感,他好奇道:“為什么?是他性格不好,比較兇嗎?” “不是,他看起來比我們閨女和權乖多了,”老板娘捂著嘴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這孩心機挺重的,太會討好大人了,權爺爺就很喜歡他,自己生病都舍不得看,錢都拿去給這些孩兒補身體。其實我們都不忍心要,但每次不知道怎么搞的,大鍋飯地就收了錢,反正權每次針對的都是王……” “你們在什么?” 楊楨回過頭,發現權微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身后,表情冷冷的,渾身的氣場很像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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